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枯叶难烧】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蛋也是有荣耀的 作者:壹小糖 帝江个人形象如下: 山海经,帝江六足四翼,无面目。 (在这个看脸吃饭的世界,他居然木有脸 神异经,帝江喜欢咬住自己的小尾巴,仰天傻笑。 (这年头,没点深井冰,他都不好意思出门 他不是鸡蛋鸭蛋,也不是笨蛋坏蛋,他是能歌善舞的天使之蛋,帝江。 (作者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佚名:这位少侠,我不写山海经,我是隔壁写小黄书的。 帝江:…… 内容标签:强强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佚名,帝江 ┃ 配角:卫峰 ┃ 其它:天使蛋,壹小糖 ================== ☆、第 1 章   一炷香的时间之前,帝江在看书。隔壁山头的邻居,秋神蓐收,又从世间带回了一箱书。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帝江狠狠地把书甩在地上,大力踩了两脚。   目前,帝江持续郁闷中……   身为一位久居西方天山之上,名扬四海的上古神兽,帝江有时也被称作神鸟。不过,帝江自己会习惯地抹掉最后那个不必要的附加形容,将自己放于上古之神的称谓。   世人不了解上古之神,所以也无法懂得帝江的厉害,帝江不感到奇怪。然而,恰恰由于这些不理解,导致世间对帝江的记载经常出现巨大的偏差。   帝江翻看了那些为数不多的文字,他总是被划分在凶兽的行列。   尽管凶兽恶狠狠的形象,与帝江本人的形象不完全符合,但凶兽大都勇猛霸气,杀伤力逆天的威名响彻四方,帝江表示这样的描述勉强能忍。   令帝江不能忍的是,他被世人当成一只脑壳有病的胖笨鸟。   世人说,帝江拥有红通通的身体,如同一个圆胖的太阳。世人还说,帝江喜欢迈着他的六条小短腿,拍打着他的四个小翅膀,时不时的咬住他的小尾巴傻笑。   帝江相信,确信以及坚信,这番描述和他的差别已达到十万八千里。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边描写他没有五官,一边让他有事没事咬住小尾巴。天知道,没嘴如何咬尾巴。有本事写,敢不敢示范一次给他看。   再说了,他既然胖成了一个蛋,谁家的鸡蛋可以弯过身体头咬尾。腰身柔软的不是鸡蛋,那是鸡蛋卷,能吃的。   对帝江的所有记载,最令帝江深感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是他刚刚翻看的这本书。书中记录了大量的民间有趣传闻,其中一个故事提及,关于帝江是怎么死的。   帝江对此一脸血,他明明活蹦乱跳,大家居然任意揣测他的死法,未免太不把他当回事了。   这个故事说到,帝江有两个小伙伴,倏和忽。他们见帝江没有五官,于是好心好意的为帝江凿七窍。   一天凿一窍,七天后,七窍顺利完成。   然后,获得七窍的帝江,他死了……   帝江看完这段有且仅有一个想法,他用生命警示世人,随便在脸上开洞是不对的行为,将会小命不保。   帝江担忧,自己在世人心中的形象出现了严重偏离,他不仅是蠢死的,更是作死的。   照此下去,再经历几百几千年,他不知道变成何种离谱可笑的模样。   帝江慢步行至水边,低头打量清水映出的自己。   红似火的身体异常醒目,他的腿强壮有力,他的翅膀又大又漂亮。帝江接受不能,为何对他的形容不能多用一点好词。   他反复想了想,觉得兴许是自己在天山之中居住太久,以至于世人早已忘却了他的存在。趁着如今严冬过去,春暖花开,也许他是时候前往人间一趟了,刷一刷自己的存在感,顺便修正那些对他的错误描写。   帝江大步朝前走去,转眼化为了人形。   他最中意的红色变成了他的锦袍,锦袍上清晰可见金丝绣制的鸟纹。他以一支金色鸟纹的簪子束发,金色与红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映在阳光之下,分外夺目。   他的脸上是精致到不可挑剔的五官,眉宇间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凛冽。他的眼眸能够看透善恶,辨别忠奸。   此外,帝江还拥有一技之长。放眼六界,帝江堪称上乘的乐师,众人对他的琴艺津津乐道。   重返人间的日子,帝江将为自己正名。   看谁以后还敢写他是没有脸的胖笨鸟帝江。   帝江下山途中,偶遇附近山头的邻居三青鸟,他们正在池边梳理羽毛。青鸟大哥远远地瞅见一抹亮眼的色彩,他好奇地仔细一瞧,意外发现这些红与金的色彩居然来自久未露面的帝江。   青鸟大哥叫住帝江,关心道:“急匆匆的,这是去哪儿啊?”   帝江淡然地掸了掸自己的大红锦袍,应了声:“去人间一趟。”   “去什么地方,我替你引路。”青鸟小妹立即展示了自己的善意。帝江蜷在山里已久,此次突然外出,着实令她在意。   她的话刚刚说完,青鸟二哥悄悄地牵了牵小妹的羽毛,压低声音:“别问这么直接,说得他好像下凡找不到路一样。”   闻言,小妹偏了偏脑袋:“二哥,帝江一千多年没出山了,万一迷路可如何是好。”   面对小妹的困惑,青鸟二哥思索再三,劝了句:“没事,帝江会说人话,他能问路。”   帝江原本打算与几位老邻居叙叙旧,听到这席话,他果断放弃聊天的念头。他是窝在山中一千多年的沉闷鸟,与其它鸟沟通不了,明显的鸟语之间有障碍。   作为神鸟,他不但会说人话,他还认识人字。   每逢秋收的季节,蓐收均会准时前往人间,了解当年的收成情况。蓐收回来时,总是给帝江捎带一箱书,供帝江看书解闷。帝江只是太懒了而已,平时不愿出门,这并不意味着,他外出会把自己弄丢。   根据书籍可知,行走世间,关键是带足银两。天山向来多有金和玉,石青与雄黄也不少。帝江对金玉没多少想法,可世人对羊脂白玉相当感兴趣,帝江随便揣一大口袋足够他用很长一段时间,衣食无忧。   帝江步履如飞,没多久就踏入了他阔别已久的凡间。凭借以往的记忆,帝江来到了一座不起眼的小城,誉城。   这儿的景象与千年前确实已有很大不同,亭台楼阁愈发的富丽堂皇。千年的时光过去了,帝江记得的建筑基本上都消失不见,仅留下了一座千年古观。   帝江约莫记得,修建这座道观之初,他曾远远地看了一眼。只见道观内白光闪烁,一位颇具灵气的小道童正在院内清扫枯叶,那位小道童如今多半已得道成仙。   在誉城内外转了一圈,帝江止步于一处陈旧的宅院门前。这附近曾是帝江千年前小住之地。   周围的房屋虽然重建了无数次,面目全非,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可,帝江记得这儿的气息,这里的土地留有熟悉的味道。   如果帝江没猜错,这座旧宅已许久没人住了,他可以买下宅院暂时落脚。他环顾四周,准备找人询问。从开始到现在,帝江身边始终不缺人,远远近近的围了一大群,全在有意或者无意地打量他。   自从帝江踏入誉城,马上引起了大伙的注意。帝江看起来特别喜庆又特别富裕,从头到脚都在闪闪发光,而且,帝江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那些帝江看腻了的金饰和玉石,在世人看来依旧熠熠生辉,帝江在他们眼中无疑是一个会走路的大珠宝。   对于旧宅的处理,帝江采取了最简单的方式。他从容地摸出口袋里的金子,立刻有人积极为他奔走,迅速解决了从购买宅院到打扫宅院,到添置住宿所需,到最终住下的所有琐事。   此外,另有丫环们和护院们自告奋勇到帝江家当差,但帝江微笑回绝了。他不需要人多热闹,独自一人就已足够。   见状,有人提醒帝江:“帝公子,近来誉城的夜晚不太安宁,多几位护院守着,总归安全些。”   毕竟帝江人生地不熟,万一遇到盗匪劫财又劫色该怎么办。帝江对此毫不在意,谁敢到他的宅院偷东西,绝对是走错了地方,上赶着找死。   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与议论声之中,帝江平静地迈入院子,关上了大门。之后,他静静地坐在庭院的石凳,仰头望天。   有那么一瞬,帝江莫名产生了一种幻觉,一千多年犹如弹指一挥间,他一直在这儿,从未离开过。   奈何,时光荏苒,白驹过隙。昔日的旧友均已逝去,百年的寿命何其短暂。   天色渐暗,帝江轻轻地扬了扬手指,庭院内的灯笼一下子全部点燃了。帝江取出怀里的书,随手丢在石桌,书面光荣可见帝江的脚印。接下来,帝江会逐步打听一些家伙的下落,首先从收集整理这本异闻的人开始。   书中的故事多数来自民间传闻,书内虽写有记录者的名字,可只是佚名两字,帝江琢磨着对方使用无名氏的称谓,估计是不愿留下自己的姓名。   帝江不爱出门,但不要妄图欺负他书读得少。别以为不署名,他就没办法找到这些人,他非得把他们一个一个全揪出来,狠狠的往死里抽。   抽完之后,通通面壁思过,深刻悔悟,从此认真改写这些异闻,书写一个绝世无双的上古之神帝江供世人一代一代的记忆。   不一会儿,倦意袭来,帝江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走向了房间。他随意挥手施法,屋内的摆设眨眼焕然一新,与他山中的住宅如出一辙。   帝江不习惯世人为他安排布置的物品,他出钱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一切看起来显得自然正常。   他好歹也有在人间的生活经验,哪些事适合做,哪些事不适合做,哪些事可以人前做,哪些事只能自己暗地里做,他心底有谱。   帝江躺在舒适的大床内,很快进入了梦乡。   睡到半夜,他突闻四周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不用睁开眼他都能猜出来,传说中的盗贼光顾了他的家。   对方的数量不少,屋顶有三个,院内有五个,守前门的一个,守后门的一个。其中一人的气味,帝江白天曾有所接触,是给他抬新衣柜的某位。   这会儿,盗贼们咄咄逼人,但帝江根本不放在心上。这点人头想给他玩半夜捉贼,简直不自量力。   帝江慵懒地翻了个身,盗贼们瞬息间倒地晕厥。待到明天太阳升起之时,官府的大门外将会出现一串捆得严严实实的黑衣盗贼。至于官老爷如何判,不在帝江的关注范围内。   四周回归宁静,帝江又一次进入梦境,梦中一抹身影忽隐忽现,一个声音低低的对他说。   你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蛋下凡,开启人间之旅o(∩_∩)o ☆、第 2 章   帝江一觉睡到大天亮,他打开门,走出院子时,毫无悬念地发现他家门外一如既往的热闹。世人的好奇心千年来倒是没有发生多少改变。   大伙见到帝江平安无事,表情相当的复杂,他们既在庆幸帝江安然无恙,同时也在纳闷帝江如何逃脱了盗匪们的毒手。   按理说,如帝江这类独来独往的外乡人,长得赏心悦目又钱袋鼓鼓,妥妥的是盗贼针对的首要目标。   偏偏,近来异常嚣张的盗贼竟然未对帝江下手,着实令人费解。   某些街坊邻居们将此归为帝江的运气好。   清早时,据说官府门口突然惊现数位黑衣人,疑似近期作案无数的盗匪。那些人很快被带进官府,抓进了大牢。   当然,也有人说,没多久官府的后门偷偷摸摸出来了一些人,恐怕是官老爷收了钱放了人。   真假未知。   但誉城盗匪嚣张是真的,帝江逃过一劫也是真的。   帝江无心理会这些议论,他怀抱古琴,慢慢悠悠的往外走。   誉城边的风雨湖,帝江以前习惯去那儿。湖畔的微风总是格外轻柔,柳枝摇曳,波光粼粼,坐在湖畔抚琴令帝江心情愉悦。   哪怕誉城内的房屋与世人均时过境迁,可这儿的山仍是山,湖依旧是那个湖。   人,似乎有了别的人。   帝江放缓步速,不可思议地遥望湖畔。湖边坐着一个人,背影颇有几分眼熟。   他不远不近地盯着对方,眼底平添几抹情愫。   像,确实非常像,想不到世间居然会有如此相似的人。可惜,一切都不再可能。千年流逝,物是人非,没有凡人可以活过这般漫长的岁月。   即使如此,帝江心中仍然涌起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他总觉得对方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周成旨。   帝江稳了稳情绪,镇定自若地走上前。   起初,坐在湖边的青年并没留意帝江的靠近,他一直望向风雨湖沉思。直到帝江站在他身侧,轻风吹动了红袍,一抹红色闯入青年的视线,青年这才偏头看了看帝江。   四目相对,帝江忽感一道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熟悉的是对方的容貌,帝江相信自己千年前见过这个人。然而,陌生的是感觉,往昔的情感消失殆尽。   青年凝视了帝江小会儿,默默起身将湖畔的石凳让给帝江,自己转身离开。帝江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他其实只有一句话想说。   他真的不是来向青年要板凳的。   不过,既然对方让出位置给他,帝江也不再客气,他从前就偏爱在此处赏景。   帝江坐在石凳,摆放好自己的古琴。   下一刻,他的指尖拨动了琴弦,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由轻快,一时间琴声悠扬,回荡湖畔。风吹柳条,湖面映着微微波光,这一切与坐在湖岸一袭红衣的帝江共同绘制了一幅引人入胜的画卷。   六界之中的顶级乐师,帝江抚琴全凭心情好坏,每一次指拨琴弦均难能可贵。   放眼世间,听闻他琴声次数最多的莫过于周成旨,偏偏这个人已经不在了,如今这个长相一样的人亦完全不认得他。   一曲结束,帝江静坐原地。   不远处站有一人,方才的青年并未走远,他听到琴声随即停下脚步,细细倾听。   帝江轻松地察觉到对方仍在附近,但他对是否主动打招呼的这个问题十分犹豫。他好歹是上古时期的尊贵存在,有身份,有地位,有灵力,有技能,有相貌又有金玉的神,理应由别人向他示好。   青年靠近帝江一点儿也不会吃亏,只要与帝江关系相处融洽,帝江非常乐意赠送青年大量的奇珍异宝,让青年生世无忧。   奈何,青年对穿戴富贵华丽的帝江兴致不高,待曲终,青年默默地走了。   帝江纠结得一脸血,这家伙的脾气与周成旨居然也有几分相像。但凡面对不熟悉的人,周成旨半天说不了两个字,能活活的憋死对方。   青年渐行渐远,倒是另一个脚步声快速逼近。帝江偏头一看,顿时有种自己记忆混乱的幻觉。   他又见到了一位千年前的熟人,作为普通的凡人,不应该活这么久才对。   这次,奔向帝江的白衫男子可认得帝江,他气喘吁吁地跑近,面对帝江,心情难以平复。   “帝……帝……帝……”白衫男子为难地顿了顿,忍不住一声咆哮,“帝你大爷,说好了办完事回来告诉我们,你的真实身份,你丫的居然一声不吭的跑了这么久才出现。”   帝江苦恼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很痛,不是在做梦。他迷茫地瞅着眼前一脸怨气的白衫男子,试探着问了句:“卫峰?”   “不是我还能有谁。”白衫男子缓了口气,“你这家伙还知道回来,这么多年,死哪儿去了。”   帝江盯着白衫男子并未回答,他思来想去,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他权衡再三,问道:“你还没死?”   他刚才看见的难不成真是周成旨?所谓的天山之中的千年,只是他在誉城的一个梦?   卫峰满面深仇大恨地瞪着帝江,怨念道:“早死了。还不都是因为你,我死不瞑目,阎王又放我回来了。”   闻言,帝江表示自己对目前的状况一头雾水。   卫峰自顾自地在一旁坐下。此前,他远远地听闻琴声,惊觉是故人归来,但又认为希望不大,害怕自己再次失望。   他挣扎再三,最终还是从山林中跑出来,一路奔到了风雨湖。没想到,他过来一看,确是昔日的故友回来了。   卫峰抬起胳膊,手肘撞了撞帝江:“喂,说好了的,回来要告诉我们,你真正的名字。”   听到这话,帝江的动作一滞。   当初他住在誉城,并未使用自己真实的姓名。他十分清楚,凡人寿命极短,他和凡人打交道,没必要道出真名。反正这些人过不了多久就会生老病死,不可能有人记得他。   后来,他与大伙熟识了,帝江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想法,或许可以告诉这些人,自己究竟是谁。那会儿,帝江有急事不得不马上离开,于是他对自己说,假如他办完事以后,依旧心意不变,那他立刻返回誉城,道出自己的真名。   这一走就是千年,迟迟未归。   身边的人只知他名字带有一个帝字,却不知他到底叫什么。   居住誉城的日子对帝江而言,仿佛短的像一瞬,却又漫长得如同一生。他此番归来,故友依旧在此等候,他理应履行诺言。他告诉卫峰:“帝江,我的名字。”   听到等了千年的话,卫峰猛地一愣,随即开怀大笑,他夸张地连拍了几下帝江的肩膀:“这玩笑一点儿不好笑。帝江是上古的神兽好不,它有翅膀有尾巴,时不时发疯。你说自己是帝江,还不如说自己是帝俊。”   “我就是帝江。”帝江沉了沉脸。没错,他就是书里记载的那只有病的胖鸟。   卫峰见对方语气异常坚定,琢磨着没准帝江说的当真是实话。他不禁嘴角抽搐,仔仔细细打量了帝江一番,摇头叹气:“兄弟,没想到你病得这么严重。”   有病早点说,大家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替帝江治病,帝江何必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走了,不告诉大伙实情。   帝江确信,卫峰对自己的认识有很大误解。他此时若是解释,恐怕越描越黑,不如暂时先保持原样,反正世人用古怪的文字描绘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迟疑片瞬,询问卫峰:“你留在世间,不去投胎真的可以吗?”   一年又一年耗下来,魂魄势必受到严重影响。   卫峰没奈何地耸耸肩,刚从地府回来的那阵子,他整天浑浑噩噩,找不到东南西北。他害怕自己吓到旁人,于是长久的住在深山中。   慢慢的,卫峰寻回了意识,渐渐清醒了。他重返誉城时,赫然发现这儿早已过去了一两百年,压根没人认得他。此后,卫峰一直处于不老不死的状态,一心等着还钱。   卫峰曾经心有远大理想,却无钱大展拳脚,帝江信任他,愿意借金子给他,卫峰才能拥有自己的酒楼。按照约定,卫峰酒楼赚来的第一锭金子,他要亲手交给帝江。   所以,当卫峰见到阎王时,阎王问他,为何执念如此之重。这将使得卫峰无法投胎,卫峰究竟有何心愿未了。   卫峰如实告诉阎王,他要还钱给一位朋友。欠钱不还,他心里不安,死不瞑目。   原本卫峰不该继续留在凡间,只因卫峰身上有法器护体,鬼怪们拿卫峰没辙。阎王最终才答应卫峰回来,一旦了却心愿,需迅速返回阎王殿报道。   岂料,卫峰出来之后,千年都没有回去。   帝江不由纳闷,卫峰究竟结识了何方神圣,得到如此强大的宝贝:“你哪儿偷的法器这么厉害?”   这话让卫峰笑得合不拢嘴,他往怀里摸了摸,拿出一块璞玉。   帝江定眼一看,这分明是当初帝江有事没事拿来玩的小石头,卫峰瞅着中意,帝江一个顺水人情送给了卫峰。谁知去了阴曹地府,璞玉霎时光芒耀眼,灵气四溢,时刻守护卫峰,连卫峰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闲聊了小会儿,卫峰稍显沉默:“对了,你这次回来,有没有去见他?”   帝江扭过头,默默地看着卫峰。   卫峰轻轻地叹了口气:“周成旨,他也在誉城。”   闻言,帝江心里猛地一颤。莫非他之前所见的青年当真是周成旨,可为什么周成旨不认得他。   卫峰缓了缓,徐徐说来。   帝江离开誉城不久,城内突然爆发了罕见的疾病,众人生命垂危,药师们束手无策。某天,一位老药师翻查古籍,得知梧山的断壁生长着一种奇异的灵草,月色中泛着淡绿的光芒,微香缭绕,此灵草可治誉城的大病。   灵草仅在夜里出现,且梧山晚上有怪物出没,万分危险,不适合夜间进山。   得知灵草的存在,大家咬咬牙,鼓起勇气进入梧山采药。   幸运的是,他们找到了救命的灵草,不幸的是,他们下山途中遇见了凶猛的怪物。周成旨让其它人带着灵草快逃,自己转身去引开怪物。   大家顺利地逃出了山林,周成旨却没能回来。   第二天天亮后,大伙再次进山,可惜只找到了周成旨的尸体。   周成旨静静地躺在地面,身体冰凉,早已没了呼吸。他神情安宁,仿佛只是睡着了,手中紧紧地握着一块羊脂白玉。   卫峰认得那块羊脂白玉,它属于帝江的随身物品。帝江的玉石极多,出手也大方,然而这块堪称顶级中的顶级白玉,帝江始终舍不得给。   但,帝江给了周成旨。   尽管平日里,周成旨话少,也不怎么提及帝江,可卫峰能明显感觉到,自从帝江走后,周成旨一直在等待帝江,直至最后一刻。   灵草拯救了誉城诸多的生命,却也带走了周成旨的生命。   卫峰再度见到周成旨是在几百年后,面目一新的誉城。卫峰不敢在相同的地方久住,偶尔才到誉城小住十年,他没料到自己会遇见周成旨,也没料到周成旨压根不认识他。   对方佩戴的那块羊脂白玉,让卫峰坚信,自己绝对没有认错人。   忘却了过往,忘却了自己的周成旨,有了一个新的名字,佚名。   卫峰不懂周成旨为何能活在世间,但卫峰觉得,时至今日,这位名叫佚名的青年徘徊誉城,或许仍旧在等帝江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蛋受帝江:我真的没有病~我才不是长着天使小翅膀的胖蛋~   收到Lassy姑娘的地雷o(∩_∩)o   周末看了星际穿越,简直太好看了~ ☆、第 3 章   难得故人相逢,卫峰兴高采烈地拽着帝江说了许多话,均是他这些年的稀奇古怪的经历,有值得高兴的事,也有不那么值得高兴的事。   卫峰说得特别起劲,不过,帝江并没怎么留意在听。   帝江心里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下山前,帝江认为佚名是无名氏的意思,通常在不清楚对方是谁的时候才这么使用。如今,忘了姓名的周成旨居然也采用佚名这般模棱两可的名字。   莫非当真是帝江书读得少,不了解这个世间的变化快,佚名已然与张三李四之类成为常见人名了。   千万别告诉他,他踹了几脚的民间异闻由周成旨一手整理。   帝江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这事不可能。帝江认得周成旨的字,周成旨的字遒劲有力,才不可能那么丑。多半仅是寻常的重名罢了,这件事与周成旨没有半铜板的关系,帝江没必要过分紧张。   虽说如此,但昔日的周成旨,如今的佚名,这个人的存在令帝江十分介怀。他昨天曾在誉城内转悠,并未在周成旨以往的住址周围发现青年出没。   帝江不清楚,这位青年目前居住何处。   他沉思小会儿,忽然抬头问卫峰:“你知不知道,他现在住在哪儿?”   面对帝江冷不丁冒出来的提问,卫峰明显受到了重挫,一幅哭笑不得的模样:“你压根没听我说话是吧。我说我家铁树开花,你就给我说这个?”   下一刻,沮丧的卫峰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果断的做出了退步。他明白,帝江在关心佚名当前的住处。   既然帝江在意这个人,卫峰身为帝江在誉城的朋友,也应当为帝江指明方向。卫峰扬手指了指南边:“还记得以前的那个乾木坡吗,他住在那儿。”   “乾木坡?”帝江低声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   帝江与周成旨去过乾木坡,那儿不见参天大树,只有冷风阵阵的荒坡。周成旨说,城内人多嘈杂,等往后在誉城住累了,就来这里修一间小屋,乐得清静。   那会儿,他俩在选好的地方种了一棵树,倘若那棵树活着的话,想必此时已是千年古木。   没准,佚名住在古木附近。   帝江一下子站起来,急急地道了句:“我还有点事,改天找你叙旧喝酒。”   他话音刚落,随即化作一缕烟消失不见。   卫峰纠结地盯着面前空荡荡的一切,他愣了半瞬,恨不得仰天怒吼。他大爷的,帝江的烂毛病历经千年依旧一成不变,又是丢一句有事,又是转身就不见踪影。   令卫峰无比心酸的在于,帝江只打听了佚名住在那儿。反观自己,卫峰深感,差别待遇不要太明显。   帝江从头到尾并未主动询问卫峰现在的住处,而卫峰说过往说得太激动,貌似也忘了告诉帝江自己家在何方。到时候,帝江到哪儿找卫峰叙旧,大半夜找鬼聊天么。   好吧,他其实也死了很久了,勉强算半个鬼。   卫峰微微闭了闭眼,清风拂面,宁静的风雨湖多了一丝暖意。卫峰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   他总算可以挖出埋在地底数百载的那一锭金子了,保管了那么久,终于见到帝江归来。   至于何时与阎王喝茶,卫峰觉得,这事有待商量。他还没打算急着去投胎。   卫峰本以为帝江心急火燎地跑向乾木坡与佚名谈人生,其实不然,帝江的确要见佚名,但帝江第一个前往的地方并非乾木坡,而是梧山。   得知周成旨的消息,帝江恨得牙痒痒,究竟是哪只妖怪这么可恶,连佩戴他玉佩的人也敢肆意杀害。   别以为帝江不在,就可以随便无视他。帝江报仇,千年不晚。有本事那只怪物别早早的挂了,信不信帝江把它从坟里挖出来踩六脚。   帝江到达梧山时,抬头可见天蓝白云,晴空万里,压根不是传说中的凶狠怪物夜间出没的时间。   怪物这会儿极可能在窝里睡大觉。   帝江在断崖边溜达了一圈,不见灵草的影子,之后他仔细辨别了地面的脚印,轻而易举的一路找到了大怪物的家。   一只体型巨大的山妖蜷在山洞内蒙头大睡,灰乎乎的身体团成了一圈。帝江见山妖立刻一肚子火,他飞起一脚踢在对方的肥肚子,吼道:“起来。”   山妖抗议地哼了声,不满意有人惊扰它的美梦。山妖困倦地睁开眼,不高兴地瞅着自己眼皮底下如同小不点般存在的帝江,闷声道:“谁啊,胆敢打扰本大爷睡觉,活得不耐烦了。”   它话一出口,帝江猛地一把抓住山妖,不费丝毫力气眨眼摔过肩头。庞大的山妖愣是当场摔了个四脚朝天,山林随之颤抖了好几下。   帝江深感,作为低等山妖的可悲在于,完全看不透自己对手的身份。有眼不识帝江,真不知道是谁活得不耐烦了。   当然,若是帝江不自己变回原形,可以直接看透帝江身份的家伙也没有多少,上仙们都未必能有这样的本事。   山妖吃痛,它仰躺在地面苦恼,睡觉没睡醒,倒是活活被人摔醒了。猜测这位红衣小不点不好对付,山妖改了口气,连连说道:“这位大侠,饶命,饶命。”   帝江顺势一脚踏在山妖的脑门:“说,千年前是不是你在梧山杀害了进山采灵草的人。”   闻言,山妖沉默了小会儿,它掰着手指头用心地算了算:“大侠,我今年才八百二十七。你说得那会儿,我还没出生。”   听到山妖的回答,帝江的脚尖稍微使力,山妖的脑门瞬间裂开了一道长口,鲜血直流:“不说实话,我踩碎你的脑袋。”   “大侠,我句句属实,天地可鉴。后山的老树妖,它可为我作证。”山妖着急,不断求饶,生怕凶神恶煞的帝江要了它的命,“我来这座山还不到七百年,当真不清楚你说的事。”   “那以前,住在梧山的那只大怪物,它在哪儿?”帝江语气不善地挑了挑眉。   山妖对此泪流满面:“我来这儿时,山中就不见大妖怪,要不然我也不敢安心的住在这里。”   它努力地张大自己的嘴,露出自己无害的小牙齿,以示清白:“我虽然长得凶,其实我是吃素的,我不伤人,平时顶多吓唬一下到山里偷宝物的小贼。我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千真万确。”   帝江思索片刻:“这山中有何宝物?”   这回,山妖变得犹豫了,乌黑的小眼珠警惕地打量帝江。见状,帝江十分不爽,他难不成看起来像缺那点小钱的穷光蛋。他一皱眉,山妖顿时软了手脚,哆嗦道:“我带你去看。”   帝江权衡再三,松开了山妖,量这个家伙也不敢耍花样。倘若山妖真心活腻了,大可以欺骗帝江,尝试一番下场有多惨。   山妖在前面慢慢走,费力地挪动自己的胖身体,帝江在后面不急不忙的跟着。   如山妖自己所说,它确实仅是看起来个头大,杀伤力实则小得可怜。山林中的生灵们一点儿也不害怕山妖,它们纷纷冒出脑袋,好奇地围观山妖和帝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一会儿,一只胆大的小兔子蹦上前:“大胖,你怎么脸上全是血?是不是有坏人欺负你?”   这儿的坏人除了指帝江,恐怕再没其它人了。帝江表示这话不爱听,开什么玩笑,他长得如此超凡脱俗,怎么可能是坏人。   山妖并未多解释,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它小心地将小兔子放在自己的肩头,继续缓慢的往前走。   山妖止步的地方,有一棵树,这棵树与其它的树截然不同。这是一棵红色玉石的树,仿佛从地底长出来的红玉形成了一棵树的样子。玉红得似血,颜色异常鲜艳,透着无尽的灵气   帝江上前两步,准备细看,山妖略显为难:“只能看,不能拿走。”   听到这话,帝江狠狠地瞪了山妖一眼,吓得山妖急忙朝后躲。   很快,小动物们纷纷往两侧退去,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向了帝江。老人即是怪物口中的老树妖,树妖在这儿生活已有两千余年,可谓见多识广。   老树妖看了看帝江,语气和善:“这位公子,不知此番前往梧山所为何事?”   “我来找一只妖怪,它千年前住在这儿。”帝江稍稍顿了顿,“我的朋友进山采灵草治病救人,可是,它杀了他。”   老树妖捋了捋胡须,徐徐道:“那只怪物已经死了。”   闻言,帝江露出了几分疑惑。   老树妖告诉帝江,以往,梧山有妖魔作祟,令进山的凡人惨遭不幸,山内的生灵亦时常面临危险。入夜后,生灵们完全不敢出来,白天也躲躲藏藏,担惊受怕,过得分外小心翼翼。   帝江的朋友进山时,恐怕也不幸遇到了这只怪物。   后来某天,梧山忽然来了一位修行得道的年轻道士,道士除掉了为恶的怪物,拯救了梧山的生灵。   正是从那时开始,山中长出了这一棵红玉之树。   道士叮嘱它们,务必小心守护这棵树,曾有一位守护誉城的人牺牲在这儿,往后将有一位法力无边之人前来寻回红玉。   在此之前,切不可让任何坏人破坏此树。   “誉城……”帝江幽幽地念叨着这两个字,重得仿若千斤。他垂下眼帘,伸手碰了碰树枝,整棵树霎时泛起了柔和的光芒。   周成旨,是你吗?   帝江想了想,他围绕红玉树划了一个圈,将树护在其中。单凭这只呆头山妖,帝江简直不敢相信,竟然平安的守护了这棵树如此漫长的岁月。   红玉没被人盗走,真是老天庇佑。   不过从这一刻开始,这棵树将不会再面临丝毫危险,因为有帝江在。   帝江扬手丢了一粒药丸给山妖,山妖捧着药丸不敢吃,纠结帝江是不是嫌弃它长得恶狠狠的,打算抹掉它的小命。   对此,帝江懒得多解释,他只叮嘱了山妖一句:“以后,有人胆敢打这棵树的主意,就来找我。”   山妖默默地偏了偏脑袋,他并不知晓这位身手不凡的大侠家住何处,到哪儿找人。   “誉城,帝江。”帝江一字一顿。   得知红衣青年的名字,山妖顷刻间闪烁着无比崇拜的目光。是上古时期的帝江吗?它竟然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了存在如此久远的厉害神兽。   不知道帝江有没有时间教他如何变幻外形,山妖每次变化人形都惨不忍睹,帝江是如何变得这般好看。   帝江淡然,有些事是天生的,学不来。   在梧山没能找到昔日伤害周成旨的怪物,帝江掉头去了乾木坡,到头来,依然得他主动找佚名。   说起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注定,帝江第一次见到周成旨,就属于主动接近对方,积极投怀送抱,把自己送到了周成旨的床……下……   那天,帝江前往天庭喝酒,他心情特别好,于是喝了非常多。   他喝得头重脚轻,摇摇晃晃的准备返回天山。岂料,他半路脚下冷不丁一滑,一下子从天上掉了下来。   那会儿,人间已至夜晚,夜幕下的誉城,烛火跳跃。   晕乎乎的帝江一头撞穿了周成旨家的屋顶,撞坏了周成旨的床,在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   当时的周成旨刚褪去外袍,身穿里衫打算睡觉,一团红乎乎的东西突然从天而降。   帝江后来深感,没砸出人命,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蛋:寻仇没成功,挽袖子,挖坟(喂~   收到时湮姑娘的地雷,羊咩咩姑娘2个地雷,寒雨连江姑娘3个地雷=3= ☆、第 4 章   往事不堪回首,帝江唯一庆幸的是,自己醒来时,完美的维持着人形相貌,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软绵绵地躺在周成旨家中新做的小床内。   帝江有理由相信,机智如他,不过是天界滑了一跤而已,不可能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于是,苏醒的帝江收起了自己心底的窘迫,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向床边的周成旨打招呼。   这是帝江与周成旨的初次相逢。   一边回想往事,帝江一边走向佚名的家,不知不觉之中,就已到达了乾木坡。眼前的景象与帝江记忆中的荒坡彻底是两个世界,原先的荒坡如今树木成林,数不清的大树直冲上天,颇有些几许通往仙界的气势。   帝江定睛一瞧,果不其然,当初种树的地方巍然屹立一棵古木。古木附近不远处,修建了一间简陋的小屋。   帝江犹豫着走上前,苦闷地发现佚名此刻不在家。佚名离开风雨湖后,似乎并没直接回到这儿,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他站在窗边,静静地往里望。   小屋内堆放了许多书籍以及大量的画卷,帝江十分在意佚名平时写了些什么,画了些什么,但这会儿主人不在家,他擅自闯入别人家中貌似不太礼貌。   他需要在佚名眼中的好印象。   帝江琢磨半瞬,决定在屋外等佚名回家。   闲来无事,帝江在周围溜达打发时间,首先盯上的是旁边的那棵古木。帝江往昔挖坑之际,这棵树还是一株虚弱的小树苗,纤细的树干,寥寥无几的叶子。   时至今日,已得众人环抱,方能围拢一圈了。   帝江绕着大树转悠,古树表示自己压力山大。   不知道为什么,古树莫名感到自己脚边的红衣青年透出一股惹不起的强烈气息,隐藏着非常强大的力量。   它十分心虚。   今天清晨,古树实在忍不住,硬着头皮悄悄拿走了佚名屋内的女妖画像。古树暗恋女妖已久,偏偏得不到美人芳心,于是暗自偷了佚名为女妖画的这幅画。   它没有私吞的念头,只求收藏两天。它保证在女妖取走画卷前,就物归原处。古树生怕自己的行为被人发现了,这位红衣青年此番前来找它算账。   古树想得越多越无比紧张。   好死不死,就在这时,古树听到帝江喊了一句:“躲什么躲,以为我看不见你?”   古树心里咯噔一声,糟糕,果然不能干坏事。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望红衣青年给它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古树正欲老老实实的双手奉上画卷,却见自己的枝头忽然蹦下来一只鸟。   他满心纳闷,不懂这只鸟何时出现的,莫非一只鸟的修为都比它高了。   转眼,小鸟落在地面,化为了人形,一位模样可爱的少女笑容灿烂。这并非寻常的鸟,而是帝江天山的邻居,三青鸟之中的青鸟小妹。   青鸟小妹乐呵呵地行至帝江身边,开心地与帝江聊天,古树下意识打算偷听两句,岂料听得一头雾水。   哪来的鸟语,根本听不懂……   青鸟小妹心知帝江不愿被其他人听到他俩的对话,自觉采用了西方山岭里,神鸟们的交流专用方式,西山鸟语。   防盗,防偷听,防泄密的绝佳方式。   青鸟小妹微微一笑,与帝江套近乎:“我担心你迷路,好心的一路跟着。倘若你遇到麻烦,能及时出手相助。”   “不许再跟着我。”帝江不接受对方的好意。   他在誉城有故友,若青鸟始终尾随,必定打听到不少消息。一旦青鸟守不住鸟嘴,帝江的往事转瞬就会传遍西方山岭。   “我辛辛苦苦打听到消息赶来通知你,不领情就算了。”青鸟小妹瘪嘴,闷声道,“这间小屋的主人,他在回来的半路上,被人抓上马车带走了。”   说着,青鸟小妹露出得意的神情,青鸟打探消息的本事向来相当出名。   帝江闻言死命地盯着青鸟小妹不吭声,半个字都不问。   青鸟小妹笑得表情僵化,抹泪退步:“好吧,怕了你。马车去了嵩王府,誉城出城朝东走一段路。”   那儿是嵩王的府邸。   青鸟小妹的话语仍飘在耳畔,帝江已不见踪影,他走的特别急,来去仿若一阵风。   确定帝江走远了,青鸟小妹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扭过头喊道:“出来吧。”   听到青鸟小妹的声音,古树再度紧张起来,它听不懂对方说什么,不知道青鸟小妹的话是不是冲它说的。   当然,事实证明,古树又一次想多了。   这次出现的人依旧和古树毫无关系,树枝之中冒出了两个鸟脑袋,低声问:“他已经走了吗?”   “走了,走的都没影了。快出来吧。”青鸟小妹应道。   此时此刻,古树的心情格外复杂,它好歹也是一棵有年龄的老树,它竟然听不懂鸟说话。更可悲的是,三只不同寻常的鸟藏在它的树枝里,它居然一点儿也没察觉到,这些鸟的实力不容小觑。   另外两只鸟落在地面,随即也化为了人形,变作两名清秀的男子。青鸟二哥抹了抹冷汗,感慨万千:“好险,居然被他发现了。”   对此,青鸟大哥倍感无奈。方才他一不留神撞到了身边的二弟,而二弟的尾巴好死不死碰到了树枝,这些动静引起了帝江的注意,情况万分危急。   青鸟小妹极度怨念:“你们撞了树枝,把我踹出来挡灾,兄妹之情何在?”   起初,确实是由于她忍不住好奇心,决意偷偷跟随帝江,打探帝江前往何处。可一开始大家也商量好了,必须极力压住气息,同时还得与帝江保持距离,以免被帝江察觉。   这次要不是两位哥哥非得飞这么近,怎会面临被帝江识穿的悲剧。   青鸟大哥和二哥拍了拍小妹的肩膀,由青鸟小妹出面是因为帝江有个好习惯,他不打女人,小妹的存在具有优势。   他们边哄边劝:“三妹,你受委屈了。有什么想吃的,想穿的,想用的,尽管说出来,哥哥们买给你。”   青鸟小妹鄙视地瞄了他们一眼,语气坚决:“今年,西王母赏赐的所有珍宝都是我的。不然,我立刻告诉帝江,你们和我一起鬼鬼祟祟的跟踪他。”   青年大哥和青鸟二哥苦闷地一脸血,他们的目光随即瞄向身后的古树。   古树惊得一身汗,这次它绝对没看错,对方的视线实实在在的落在它身上。它哆嗦了两下:“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今天天气真好啊。”   古树说的大实话,他们聊天使用的鸟语,它从头到尾没听懂一个字。   青鸟大哥扬手在树干拍了下,吓得古树的年轮都瞬间少了几圈。幸好对方此刻缺少伐木的兴致,放过了这块大木头。   暴露了行踪,青鸟们暂时也不敢再尾随帝江。帝江心情美丽的时候是一位悦目娱心的静美人,帝江心情恶劣的时候,堪称实打实的毁灭性的美不胜收。   不随意招惹帝江,绝对是明智的决定。嘀嘀咕咕商议了小会儿,三青鸟飞走了。   同一时刻,帝江听了青鸟小妹的话,急急忙忙赶往城东往外再往外的嵩王府,发觉王府的侧门果然停有一辆马车。   帝江盯着王府侧门,迟疑。   让帝江走侧门进嵩王府,帝江非常不乐意。他是何身份,凭什么让他从侧门入,开哪门子玩笑。帝江到天庭他都堂堂正正走正门,一个王府,哪能如此降低自己的档次。   于是,帝江径直来到正门外。   他隐了身影,不让凡人看见,免生事端。   奈何尽职尽责的门神不放行,门神忽感眼前一抹艳丽的红色,立刻英勇挡路:“来者何人,竟敢擅闯王……”   门神的话没说完,被帝江一击倒地。   见状,另一位门神大喊:“妖孽,好大的胆……”   他的话也没能说完,同样被帝江一击倒地。   下一刻,两位门神站在大门两侧,恭恭敬敬地迎接帝江:“这位公子,里边请。”   帝江微微地扬了扬下巴,享受自己应有的待遇。这才像话,他不坑蒙拐骗,又不烧杀抢掠,进王府关心佚名的情况罢了,平白无辜的何必挡他的道。   帝江神情自若地从王府大门进入,一边走,一边看,寻找佚名的下落。   没多久,帝江见到了佚名。   佚名身处一间大屋内,身上不见任何受伤的痕迹,帝江安心了些许。   嵩王这番寻佚名前来,是让佚名画画。王爷此前曾派人请了佚名一次,佚名没答应,于是这次王爷直接命人将佚名抓到府中。   王爷要佚名为自己的宝贝女儿画像,帝江瞅了瞅这位王爷千金,倍感佚名画起来有难度。   在帝江的眼中,王爷的掌上明珠压根不算是人,俨然一团黑乎乎的烟雾。王爷女儿的心被一只噬心鬼控制已久,怕是早就无力回天。然而,这般严峻的情况,凡人根本辨不真切,仅能看见一位身体羸弱的妙龄女子。   帝江行至噬心鬼身旁,抬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不想噬心鬼丁点不知帝江的举动。帝江不由嘴角抽搐,这般低等鬼怪仍在危害人间,王府的门神当真是吃素的,鬼也放入王府。   他挥手扇了扇,王府千金的身体腐朽得如此夸张,哪怕披着人皮也掩不住恶心的臭味。还画什么画,直接拖出去埋了得了。   佚名看了王府千金几眼,微微颦眉:“当真要画?”   闻言,嵩王爷态度坚决:“当然。”   王爷命佚名用心作画,必须突出自己女儿的年轻美貌,婀娜多姿。他的女儿本是要许配给将军,偏偏近期王府流传着一些不好的传闻,府内频频出怪事,说王爷的掌上明珠是吃人的妖怪。   使得这门婚事的进展不怎么顺利。   佚名展开画卷,开始画画。   帝江站在佚名身旁望向桌面,惊觉事情古怪。佚名画了噬心鬼,腐烂丑陋的相貌跃然纸上。帝江不是认为佚名画得不够生动,他只是纳闷为什么佚名会看见噬心鬼。   按理说,佚名画的理应是王府这位消瘦的千金小姐。   王爷本就对近来的谣言心生忧郁,如今见佚名无缘无故地画了一个黑漆漆的吓人鬼怪,他勃然大怒:“好你个佚名,竟敢对我的女儿如此大不敬。”   他之所以坚持要佚名作画,是听闻誉城外的这位画师非比寻常。佚名画得人物鸟兽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尽显神韵。此刻,佚名将他的女儿画成这般,无疑在抹杀嵩王的尊严。   “来人,抓住他。”王爷怒不可遏。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蛋:打架神马的,完全无压力-。-   收到羊咩咩姑娘和时湮姑娘的地雷(^-^) ☆、第 5 章   侍卫们听闻王爷的命令,立即冲进屋来拔剑相向,他们转眼将佚名团团围在其中。见状,帝江果断地往前一步,表情随即沉了沉,谁敢动佚名一根头发,帝江绝对要他们当场全数趴地板。   帝江确信,佚名画得完全没有错。王府千金此时此刻就是这般模样,不管怎么画,压根好看不起来,除非画得不是她。   王爷若诚心要拯救自己女儿的姻缘,不妨前往寺庙或者道观,寻求高僧道长之类的帮助,试试能不能垂死挣扎一把。反正,帝江不乐意在王府玩驱鬼。   除此以外,帝江个人表示,佚名的画技相当高超,噬心鬼的神态惟妙惟肖。并且,佚名心地善良,适度的将噬心鬼稍微美化了那么一丁点,噬心鬼真实的模样远比佚名画中的难看几分。   王爷自己一双凡眼,看不穿真相就算了,偏偏要对能够看清实情的佚名刀剑相对,帝江决不答应。   眼看着护卫的利剑逼近了佚名,帝江霎时握紧拳头,全部护卫们即将面临一击倒地的命运。这时,帝江耳边轻轻地飘过佚名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别动手,我没事。”   听到这话,帝江下意识地望向佚名,只见佚名冲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帝江不要轻举妄动,他不要紧。   佚名这么说了,纵是帝江心有纳闷,依旧停下了动作,放过了这些不知情况的护卫。不过,护卫扭住佚名的胳膊,长剑抵在佚名的脖子的画面,仍然令帝江心里特别不痛快。   佚名被擒,王爷愤怒地看着佚名,双目圆瞪:“将他关入地牢,听候发落。”   嵩王将画像撕成两截,狠狠地丢在地面。他得考虑一下如何处置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画师,这幅画无疑将加重了王府的不好传闻。   护卫们压着佚名前往牢房,帝江担忧佚名的情况,始终寸步不离,紧紧跟随。   走过长廊,帝江猛地记起一件事,刚才佚名好像冲他说话了。   佚名为何能看见他?   帝江低头打量自己,他的身影隐得十分妥当,凡人没理由会发现他。王爷的丫环们和护卫们,包括王爷本人与他的夫人,以及被噬心鬼附身的王府千金全都不知帝江的存在。   然而,佚名居然清清楚楚的见到了他。   帝江细细琢磨,倍感此事有点难以想象。   莫非佚名并不是凡人,可是,倘若佚名不是凡人,佚名又是何种存在。帝江沿路留心观察佚名,这位被护卫抓住的青年确实比寻常世人多出了一千多岁的年龄,可不老不死的佚名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息与寻常世人并无多少区别。   兴许,帝江得好好的了解佚名一番。   佚名给他的出乎意料的感觉实在是太特别了。   三两个护卫把佚名丢进了一间昏暗的牢房,捆住牢门的铁锁,确保佚名无法逃走。之后,他们坐在地牢大门边的木桌喝酒聊天,帝江站在一旁,听到了护卫们的对话。   “唉,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这次画师竟然画出了妖怪,这事玄乎。”   “小声点,你们不想活了。”   “我娘给我求了卦,非得让我回家。我留在王府,她心里不踏实。”   “别说了,还觉得这儿不够瘆得慌。”   “喝酒,喝酒。”   帝江对护卫们讨论的内容不怎么感兴趣,他转身去了佚名的牢房。穿过牢门对帝江来说易如反掌,他一声不吭的走到牢房内,默默的研究佚名。   佚名此刻一脸从容地坐在堆放杂乱的稻草里,面对牢狱之灾并不惊慌。   帝江行至佚名跟前,悉数收起自身的气息。这一次,帝江不仅仅是让凡人无法察觉他,更是不让任何生灵发现他。   当前的帝江处于极度隐蔽的状态,倘若没有凌驾于帝江之上的力量,不可能发觉帝江。   如果方才佚名与他说话单纯只是一个意外,那么这一次,佚名没理由再撞到这种可能,佚名的能力不会高于帝江。   这个青年具有两大特色,一是看起来十分普通,犹如凡人,二是看起来与周成旨长得一模一样。   帝江站立佚名前方,正欲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一晃,哪知佚名忽然扬起脸望着他。帝江相信自己没有判断错误,佚名是在看他,目光直直的落在他的身上。   佚名的眼中映出了帝江的样子,不会是看着另外的人。   帝江对此无比震惊。   佚名平静地问一句:“你找我有事?”   这句话如同当头一棒,帝江顿时僵住了。他没料到佚名会问得这么直接,令帝江一时间无言以对。帝江千辛万苦来到嵩王府,找到佚名,进入地牢,说帝江找佚名没事,鬼都不信。   帝江庆幸自己反应足够快,他好歹见识过大场面,经历过大风大浪,怎会被一点儿小困难打败。帝江维持了自己的高傲姿态,从怀里摸出一本书,交给佚名。   “这书是不是你写的?”帝江问。   佚名接过书,随手拍了拍书面的脚印,帝江选择了无视这一情况。之后,佚名翻开书,看了两眼书内留下的名字,微微摇了摇头。帝江将这个动作直接理解为,这本书与佚名毫无关系。   如此一来,帝江心中踏实了不少。   他就知道,这般奇怪的文字不可能出自佚名之手。   佚名不慌不忙地翻着书,他翻到其中一页时,动作忽然停了下来。这一次,佚名没再摇头,而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抬眼直视帝江,确定地说道:“这本书不是我写的,但这幅画是我画的。”   帝江好奇地伸过脑袋去看。   下一刻,帝江一头黑线。   佚名翻看的那页正是帝江凿七窍的故事。故事的内容与佚名无关,可与佚名相关的这幅画,是一个六足四翼的红胖蛋。   即,所谓的帝江。   帝江觉得,貌似有掌控之外的情况朝着匪夷所思的道路越行越远。   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你画的?”   佚名给了肯定的回答。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帝江又问。   佚名又一次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它是上古时期的帝江。”   对方无比淡定的回答令帝江陷入了深深的惊愕之中。假如帝江没记错的话,他与周成旨相处的日子,他从未变回原形,周成旨不可能得知帝江的真实模样。   离开誉城之后,帝江也不曾与这位名为佚名的青年见过面,对方如何知道他六足四翼赤红身体的明显特征。   而且,为什么不给他画脸啊,他长得不能见人吗?   帝江对这个问题尤其纠结。   满腹的疑惑,帝江不知从何问起,他稍稍静了静,不甘心地追问了句:“你见过帝江?”   佚名给出的依然是肯定的回答:“见过。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   帝江在烦恼,自己的隐身对佚名失效的问题,以及佚名认得自己还能画出他原形的问题,均让他十分费解。   他曾答应,返回誉城之际,告之昔日老友们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此前见到了卫峰,履行了自己的诺言。他如今见到佚名,哪怕对方不再是当年的周成旨,并不记得他,但帝江仍要达成自己的承诺。   帝江伸手拍了拍那页,正对佚名的视线:“我就是帝江。”   瞬间的沉默,佚名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看了看面前的红衣青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画,喃喃道:“难道,画错了……”   在佚名的梦境之中,时常会出现这只红通通的奇怪家伙,样子并不凶狠,反而十分讨人喜欢。可惜,佚名每次想要上前看个清楚,却怎么也挪不动脚步,他与对方的距离无法拉近。   最终,佚名只能在对方脑袋的位置画了一团云。   佚名长久以来均对这个有翅膀的红家伙极具印象,但并不了解对方的身份是帝江。佚名之所以得知自己画了帝江,源于一位老人。   那会儿,佚名迷迷糊糊地行走在世间,不懂自己该去哪儿。他无意间巧遇一名仙风道骨的年迈智者,老人见佚名眉宇间有愁意,问佚名有何烦恼。   佚名把困扰自己许久的梦境如实告诉了老人,老人对佚名说:“据悉,上古时期有一只厉害的神兽,帝江。它拥有赤红的身体,六足四翼。”   然而,老人也只是听闻过此事,无缘与上古的神兽相见。老人不懂为什么佚名会梦见帝江,但他给佚名指路,劝佚名不妨前往天山一趟,看能否解开心中的疑惑。   佚名佩戴的羊脂白玉灵气四溢,仿佛拥有生命一般,绝非凡间之物。素闻,天山多白玉,这块羊脂白玉没准来自天山。   听了老人的话,佚名即刻出发去了天山,可惜他未能与帝江见面。传说中的帝江不会被世人随意看见,罕有人获得这般好运气。   佚名在沉思,闷不吭声。帝江实实在在的憋得慌,这个或许从周成旨那儿来的坏习惯,什么时候可以改一改。对帝江多说几句话又不会胖成蛋,何必如此吝啬。   画错了不要紧,错了可以改,重新为他绘画漂亮的相貌即可。当然,帝江不会在世间擅自变回原形,佚名要画,就画这个化为人形的他。   佚名的想法与帝江相似,小会儿,他合上书,还给帝江:“改天,我重新画一幅。”   帝江点头应了声,自己总算不虚此行,第一步就成功解决了画像的难题。   然而,帝江也遇到了新问题,佚名望向帝江:“画是可以,不过有一个条件。”   帝江黑线,为他画像居然提条件。好吧,看在对方佩戴有帝江赠送的羊脂白玉的份上,帝江给佚名这个面子。   要是帝江不说,佚名恐怕不会知道,他佩戴的是天山之中最好的一块玉。帝江面对佚名:“说吧,什么条件。”   “你要脱衣服,全部脱完。”佚名语气肯定。   作者有话要说:  论帝江为什么是受:   1名称,不管是上古神兽,还是下古神兽,神兽=神受(喂~   2外形,蛋=“0”=受(作者你够了~ ☆、第 6 章   佚名的声音不大,轻飘飘的一句话回响在帝江的耳畔,却仿若一声巨雷,震得帝江当场僵在了原地。   帝江的心情难以言喻,千年的变迁,周成旨不一样了。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沉默寡言,扶危济困的周成旨,而是成为了一个披着画师皮,利用画技要挟他人的超级无敌大流氓。   倘若让佚名画画的前提是脱衣服,那些佚名曾经画过的花鸟虫鱼岂不是全部被扒光光了。   另外有一点,也让帝江十分怀疑佚名的这句话的真实性。   明明刚才,佚名给王府千金画像都并未要求对方脱衣服,为什么这回轮到帝江,开口就豪迈的一件不剩。   佚名是不是认为,帝江属于自己送上门的那类,可以随便欺负。帝江承认,自己长得比王爷的掌上明珠好看无数倍,他也与周成旨十分熟悉,但即使如此,佚名也不应当提出如此直白的要求。   帝江接受不了。   见帝江一副明显想多了的表情,佚名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幅画,递给帝江。   佚名作画的要求不多,不过给年轻男子画画有一条怪癖,就是他方才给帝江提出的那条。佚名有无法告诉年迈智者的其它苦恼,他的梦境内不但有红通通的神兽,还有一个青年。   这人与红艳醒目的帝江一样,经常出现在佚名的梦中。   佚名以前向来都懒得给出解释,如今面对红衣青年,这位自称帝江的青年,佚名才拿出了自己珍藏的画。   帝江好奇地展开画卷一看,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   这幅画的主要存在依然是帝江,不过这次佚名画的是人形姿态的帝江。画中人的古琴与帝江的古琴外形如出一辙,帝江不会认错古琴,更不会认错自己。   然而,画中的帝江仍旧没有脸。   帝江不明白,自己的脸有多难画,让这位颇具名气的画师望而却步,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愿画出他的五官。   当然,佚名有不爱画脸的嗜好也就罢了,为什么佚名画笔之下,变回人形的帝江竟然没穿衣服,尽情的展示自己的身材。   在周成旨的心中,帝江到底是怎样的形象。一直以来,周成旨究竟是如何看待他。是何原因导致佚名画中的自己光溜溜的,半片薄衫都不舍得给。   帝江在思索,佚名则低声道:“我在找这个人,你认识他吗?”   佚名的疑惑令帝江瞬间哭笑不得,他简直不能直视画出不带遮羞布的自己的佚名。帝江可以大方承认六足四翼的红神兽是自己,但他说不出,佚名画的头枕古琴的奔放青年是自己。   帝江实在是丢不起这个脸,哪怕佚名画出的帝江十分传神,透出分外迷人的韵味。   静了静心情,帝江硬着头皮,漠然应了句:“不认识。”   这个奇怪的家伙才不是他。   得到帝江的答复,佚名眼底的情绪稍稍变了变,却也并未多说什么。他正欲收回画卷,这时,画卷的纸张忽然腾起了星星点点的小光球,它们挣脱纸面飞了出来,轻轻缓缓地飘在半空。   帝江新奇地伸出手碰了碰那些小光球,陈旧的景象猛然涌上心头。他指尖轻微一颤,心有惊讶,他能明显感觉到,画卷之内似乎隐藏了什么秘密。   佚名的画笔划过白纸的同时,某些的力量融入了画中。   “画里好像有东西,我去看看。”帝江说完,转瞬消失在佚名的眼前,进入了那幅画。   四周白雾缭绕,一切变得模糊不清,帝江不满地频频挥了挥手,慢步走向画卷的中心。   首先闯入他视野的是一处简朴的住宅,帝江认得这儿,这里是周成旨的家。再次见到熟悉的房屋,帝江不由感慨,周成旨往昔的记忆兴许仍藏在佚名的记忆深处。   帝江迟疑小会儿,他穿过墙,进入屋内。   正值夜晚,房里的木桌上烛光闪烁,周成旨默默地站在床边,他褪去外袍,摆放好。之后,周成旨身穿白色的里衫,走向小床,准备睡觉。   突然,几声混乱的声音响起,帝江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一团红红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眨眼砸坏了屋顶,砸烂了周成旨面前的小床,然后在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   这个场景使得帝江顷刻间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帝江与幻景中的周成旨不约而同地走上前,警惕地朝床下的深坑里张望。下一刻,周成旨露出了十分困惑的神情,而帝江霎时满头黑线。   没错,躺在坑底的那个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喝醉酒,又脚下一滑,从天上掉下来的帝江。   帝江落地那会儿隐约感到自己好像撞到了什么,奈何记得不太真切。于是,他醒来后,迅速打量周围的情况,以此判断出自己极有可能是半夜在周成旨家搞破坏。   当时周成旨并未详说,帝江也没有多问。   旧景再现,帝江倍感一言难尽。   然而,这些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帝江见到的画面和自己想象中情景有巨大差别。帝江掉入周成旨家中的时候压根不是人形,身处坑底的红家伙是帝江的原形。   火红的身体,六条腿,后背有四个翅膀,他的脑袋朝下,牢牢的塞在泥土之中。   大概是醉酒又撞了脑袋的缘故,坑底的帝江软软地拍了拍翅膀,又晃了晃尾巴,他前腿撑着地面,打算拔出自己的脑袋。   目睹这番触目惊心的场景,床边的帝江心拧成了一团。他偏过头纠结地瞄了眼身旁的周成旨,周成旨紧盯坑底的动静,他的心情一点儿也不比帝江轻松分毫。   当然,这些还足以让帝江彻底崩溃。变回原形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谁没有变回原形的时候,帝江完全可以把这作为一桩小事,转身即忘。   但接下来发生的极其恐怖的一幕,帝江终生难忘。   费力拔出脑袋的帝江晃晃悠悠地在坑内转了圈,他一会儿撞到这儿,一会儿撞到那儿。他的腿抗议地刨了刨泥土,似乎计划从坑底爬出来。   假如他当真一鼓作气的爬上来也就算了,偏偏帝江扭头之际,一下瞅到了自己的小尾巴。他的尾巴在那儿轻轻地晃啊晃啊晃,帝江当即停止了刨泥巴,掉头追赶自己的尾巴。   他一个劲的原地打转,追着尾巴拼命跑,越跑越开心,边跑边笑。   一系列的古怪行为,使得周成旨的表情愈发凝重。   见状,帝江有且仅有一个想法,他必须一闷棒敲晕坑底这个疯子,这才不是他,这绝对不是他。   可惜帝江此时所见所闻仅是一段飘忽的回忆,帝江改变不了什么,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在一旁围观自己的丑事。   原形模样的帝江兴高采烈地转啊转啊转,很快把自己转晕了,转累了,软绵绵地倒在地面不动了。他的身体腾起红色光芒,幻化为人形。   但这绝不是帝江噩梦的结束,而是噩梦的延续。   帝江这回的确化为了人形,相貌没有任何问题。五官精致无比,他的身材也保持在非常完美的状态,他的枕边有古琴相伴,画面美得妙不可言。   不过,谁来告诉他,他的衣服去了哪儿……   帝江环顾四周,痛苦地发现他的大红衣衫,歪歪斜斜地勾挂在折断的床板边缘,一副要掉落又不会掉落的样子。   一生之中,帝江有许多不得不无视与忘却的过往,眼前这一幕无疑属于其中之一。在誉城生活的日子里,帝江辛辛苦苦的在周成旨面前维持着良好形象,他那么费劲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的颜面早在初遇周成旨之际,全部碎成了渣。   幸好,周成旨心善的给帝江留够了面子,从始至终不曾提起帝江的窘事,不怎么爱说话的好处体现的淋漓尽致。   屋内的周成旨俯视地底的貌美青年非常犹豫。   至于一旁的帝江,他恨不得一头撞墙撞死自己得了。他的一世英名,在不知不觉之中,死得如此壮烈。   他心酸的凝视化成人形的自己,对方舒舒服服的毫不知情的躺在泥地打盹。脸颊以及头发虽有不少泥土,但根本掩不出他的美貌,至于其它,帝江从头到脚,上上下下全部展现在周成旨跟前,毫无保留。   帝江捂脸,为自己逝去的小自尊默哀。   冷不丁,敲门声响起,门外有人说话。   帝江仔细一听,竟是卫峰。   卫峰站在周成旨的门边大喊:“刚才听到你家好大的动静,你还好吧?”   闻言,帝江滴汗,不要告诉他,他光溜溜的样子也被卫峰围观过,那他当真不想活了。   周成旨看了眼坑底的青年,琢磨片瞬,应了句:“屋顶塌了,我没事。”   “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一声。”卫峰留下话,很快走了。   关心周成旨这类话少的邻居的基本方式,就是告诉对方,自己乐于助人,值得信赖。假如周成旨当真需要帮忙,肯定会告诉卫峰,如果周成旨什么不说,卫峰就可以安心回家睡觉了。   卫峰走后,帝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的面子没有继续一路掉到底。   通常情况下,被别人得知了不该知道的重要机密,世间常见的直截了当的处理方式莫过于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然而,佚名现在早已不认识帝江,就算佚名记得,帝江也对这个人下不了手,唯有忍。   即使周成旨知晓了实情,帝江的荣誉也不会崩塌,周成旨向来嘴严,绝对不会泄露帝江的秘密,如果不是佚名无意间画出来了的话。   周成旨在腰间捆了一根粗绳,另一端系住柱子,他慢慢地下到坑底,行至青年的身旁。   他将古琴固在后背,轻轻地抱起了意识不清的帝江。   帝江目前处于双重晕乎,发觉自己睡觉的位置有所改变,他抗议地摆了摆手,但他并没直接推开周成旨。毕竟帝江趴在泥地只有冷冰冰的硬床板,缩在周成旨怀中却分外暖和,于是,他不自觉的往周成旨身上蹭了蹭。   周成旨抱着帝江返回屋内,他在地面铺上自己的外袍,小心地放下帝江,之后,他将古琴平放桌面。周成旨打湿白布,拧了拧水,替帝江擦脸,又细心地擦拭身上附着的泥。   这一幕令帝江脸颊骤然升温,他的身体不仅被周成旨看过了,还摸过了,而所有的一切,他居然毫不知情。周成旨守秘密的本事到底有多强大。   好在,这一刻的他总算安静下来,不再闹腾,不会丢人丢得更多。偏偏这些仅是帝江的自以为,他的秘密持续掉落。周成旨为帝江擦净身体后,随即取来悬挂床板的衣服,给帝江穿上。   帝江身穿火红小裤衩的秘密被周成旨发现了。   是的,他就是喜欢红色,有什么不可以。   周成旨安安静静地替帝江穿好衣服,又给帝江盖上薄被。接下来,周成旨着手解决不幸遇难的木床和屋顶,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一个奇怪的家伙从天而降,来到了他的家。   记忆的色彩慢慢减淡,帝江渐渐看不清周围的景象了,浓浓的迷雾再次将一切笼罩。这些沉睡在周成旨心底的过往,随着佚名的画笔,流入了画卷之中。   帝江踏出画卷,回到牢房,佚名看他出现,淡淡问了句:“画里有什么?”   闻言,帝江的动作顿了顿,他别过头:“一些零散的画面而已,不重要。”   帝江打死也不会说实话,他此刻的心情乱成一团。他一边期待佚名能记起他,一边深感佚名别恢复记忆比较好,把他的小秘密永远隐藏。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蛋:我要忘记……我要忘记……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收到时湮姑娘的地雷o(∩_∩)o ☆、第 7 章   见佚名略显迟疑,帝江担心佚名会继续往下追问,他必须立即采取一些有利的手段制止对方打破沙锅问到底。   为了不让佚名再次将话题绕回到最初,帝江极力地避开视线,不看那幅没穿衣服的青年。帝江的思绪转得飞快,他迅速整理出他们当前面临的状况,转移佚名的思考方向。   比如说,接下来佚名有何打算,计划怎么逃出牢房。   “尽快离开这儿比较好。”帝江建议。   趁着这会儿嵩王爷尚未产生马上除掉佚名的念头,佚名应当早些逃走。那位王爷万一越想越气,越容易心生杀机。嵩王十分在意女儿的情况,没准会尽早让佚名掉脑袋。   对帝江给出的意见,佚名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未接受,他道出自己的困扰:“这已经是第三个了。”   佚名的话,帝江不太理解。   这回,佚名倒是愿意与帝江多说几句话,他告诉了帝江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噬心鬼的出现,嵩王府并不是第一户人家。   半年前,誉城有名的富商刘员外,他的女儿许配给了出身书香世家的张公子。岂料,喜事没到,噩耗先至。   员外的女儿嫁人前夕突然怪病缠身,她的皮肤泛起黑纹,白天整个人神志不清,疯疯癫癫,到了夜晚就不见踪影。   张家急急忙忙地推掉了婚事,刘员外为女儿的情况担心不已。他请了无数的药师为女儿看病,不见任何好转,身体每况愈下。   恰逢刘府的老夫人大寿将至,刘员外准备为老母亲热热闹闹的举办寿宴,驱一驱家中的晦气,期盼女儿的情况能有所改变。   刘员外邀请佚名为老夫人画一幅贺寿图。佚名行至刘府附近,小妖怪即刻阻拦佚名,再三提醒佚名,千万别去刘府,那儿的情况相当不对劲。   佚名心有疑虑,依旧进了刘府,只见府内萦绕着一股古怪的黑气,伴随着难闻的味道。   他为老夫人画完画像,打算顺便见一见员外的女儿。然而,刘员外对女儿的近况守得特别紧,不愿佚名靠近些许。   不久,周围人家频频出现牲畜惨死的可怕事件,紧接着,开始有人离奇死亡。   一时间,大街小巷的谣言漫天飞。有药师悄悄透露,员外女儿的身体散发出阵阵恶臭,不知道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刘员外的女儿被凶狠的恶鬼附身,化作吃人的怪物。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众人皆知,闹得誉城人心惶惶。   面对大伙的猜测与指责,刘员外前往古观请道士到家中作法,辟邪驱凶,稳定人心。   哪知道,邪气未能驱除,道士踏入刘府立刻病倒了,一病不起。   事情愈发的扑朔迷离,整个誉城笼罩在深深的惊恐之中。   佚名向小妖怪们打听消息,奈何它们知情甚少,由于自身修为低,见刘府黑气弥漫,压根不敢擅自接近。仅有一位岁数偏大的犬妖曾壮着胆子进府打探,险些送命。   犬妖告诉佚名,刘员外的女儿被噬心鬼控制了。   但,寻常的噬心鬼没有如此了不得的本事,它看见噬心鬼背后存在着另外的生灵,妖气出奇的强大。   犬妖无法看清对方的本来面貌,要不是它当时反应快,逃得及时,恐怕也死在了刘府里。   刘员外的女儿久病不愈。   某个夜晚,她忽然消失不见,再没出现。刘员外派人找了许久,翻遍了誉城也没能寻得女儿的踪影,最终不了了之。   三个月前,相同的不幸落到了乐坊小茴的身上,她大白天忽然晕了过去,身上泛起黑纹,从此一病不起。   小茴出阁在即,已定下了黄道吉日,偏偏染上了瘆人的怪病。她白天昏昏沉沉,说话颠三倒四,一到夜晚就不知去向。与刘府之前的情况相似,附近接连出事。   噩梦再度降临誉城,所有人害怕至极,他们担心小茴和刘员外的女儿一样,被恶鬼附身了。   小茴的爹娘前往古观求助,起初道士们不敢来,好说歹说,有个胆大的道士答应为小茴驱邪祈福。   可惜,那位道士也并没能逃过不幸,驱邪不成反倒是自己病倒了,重病在身。   白天时,佚名去了一趟小茴的家,昔日的开朗女子一去不复返,只剩一团黑乎乎的烟雾模糊了一切。确如犬妖所说,黑烟的后方漂浮着深不见底的黑暗,佚名不能直接看透那是什么。   佚名上前一步,正欲看个清楚。那团黑暗忽地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直冲佚名,佚名根本来不及躲闪。   说时迟,那时快,他悬挂腰际的羊脂白玉骤然腾起一道亮光,直直撞上那道黑光。   强烈的撞击一下子将佚名甩到了屋外,平添数道伤痕。要不是方才这块羊脂白玉保护他,佚名兴许已经没命了。   噬心鬼的身后隐藏了厉害的怪物。   佚名再次见到小茴,已不见那团浓烈的黑色,唯有一只虚弱的噬心鬼,噬心鬼失去了支撑,很快烟消云散。   伴随着噬心鬼的消散,小茴亦撒手人寰,没能救回来。   这一次,遭遇厄运的是嵩王爷的宝贝女儿。   佚名有心前往王府了解情况,岂料半路遇到一位方术之士。方士掐指一算:“这位公子,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东西,尽早放手,不然将有血光之灾。”   “难道要我坐视不理?”佚名问。   对此,方士再次掐指一算:“你命中有贵人,可助你逢凶化吉。今日之内,切勿轻举妄动。待贵人出现,你定能化险为夷。”   方士为佚名卜算的当天,确实发生了一件事。嵩王爷第一次派人来请佚名作画,佚名想起方士的劝告,拒绝了王爷的邀约。   不过,他终究还是来到了王府,见到了王府千金。可惜,这儿仅有噬心鬼,不见那些黑气。   佚名给帝江说了事情的大概,只捡着重要的说,不必要的全都没说,其中包括贵人出没的那一段,反正与当前的形势关系不大。   噬心鬼的所作所为的确十分怪异,但通常情况下,帝江不插手凡间的琐事,世间的因果轮回由世人自行决定。   不可扰乱六界秩序的规矩,帝江也得遵守。   当然,帝江不自己出手管凡事,但他也有另外的对策。他保护佚名的安全,噬心鬼的事情由佚名来处理,那么帝江就不算管太多。他可以不费力气地将佚名从地牢捞出去,时刻确保佚名的平安。   就算是天命到了帝江的手中,帝江都要给它扭三圈,谁有本事伤害佚名,先过了帝江这一关。   帝江一千多年没打架了,他不介意找几个不怕死的怪物活动筋骨。最好是强势的对手,不然帝江打得没劲。   抛开噬心鬼的问题,帝江在犹豫另一件事,他有没有必要询问佚名为何能看见自己。很明显,佚名的力量远远不及他。   但帝江转念一想,佚名能看见就看见,不要紧。兴许是佚名佩戴了帝江古玉的缘故,玉石留有帝江的灵力,佚名因此能见到帝江并不稀奇。   帝江刚准备问佚名接下来的安排,地牢的气温霎时陡降。与此同时,地牢之中刮起了冷飕飕的阴风,呼呼直响,地面腾起了薄薄的黑雾。   几位喝酒的护卫惊得酒醒了一大半。   “奇怪,这儿哪来的风?”   “阴森森的,会不会有妖怪来了?”   “别说了,自己吓自己。”   这时,牢中冷不丁响起了一声幽幽的冷笑。几人沉默半瞬,一脸恐慌,下一刻他们毫不犹豫地冲出了地牢。   帝江认为,护卫们逃命是一个明智之举。地牢之中当真来了妖怪,只是力量并未夸张到,需要护卫们连滚带爬逃走的地步。   此番出现在地牢的,是束缚王府千金的噬心鬼。   它隐在一团朦胧的黑气之中,徐徐地飘至佚名牢门外。佚名投给帝江一个眼神,向帝江示意,劝帝江不要轻举妄动。   帝江不确定佚名要问噬心鬼何事,索性站在一旁耐心等待,反正噬心鬼看不见他。   噬心鬼的声音又低又哀怨:“为什么打扰我的事?”   “你背后的那个人是谁,它在哪儿?”佚名问。   听闻此话,噬心鬼四周的黑气猛地颤了颤,它的笑声夸张且冰冷:“区区一个凡人,自恃有几分力量,就妄图去管自己根本没资格碰的事情。”   “伤天害理,必当万劫不复。”佚名说道。   噬心鬼闻言狂笑不止:“从我痛苦死去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怕万劫不复。”   说着,噬心鬼一下子扑向佚名,要置佚名于死地。佚名并没躲开,从容镇定,可是帝江冷静不了。万一噬心鬼伤到佚名如何是好,他完全不接受佚名在他面前受伤的这种事。   帝江随手抓起一根稻草勾住了噬心鬼的后颈,准确的说,是捆住了噬心鬼脖子的骨头。   那根寻常的稻草到了帝江手中,立马变得格外坚固,紧紧缠绕噬心鬼的颈项,顷刻制止了对方的动作。噬心鬼费劲的前往,却没能碰到佚名。   忽然受困,噬心鬼大为吃惊,慌张地打量四周:“谁?谁在这儿?”   “你爷爷。”帝江淡然地应了声。   噬心鬼虽知有人在身边,奈何判断不了帝江的位置,不由着急:“对付我,你们会后悔的。”   “有本事就快点找人来救你,不然,我用这根稻草拧断你的脖子。”帝江语气平静,轻微加大了力气。他能清楚听到对方的脖子咔咔作响,有随时断掉的可能。   帝江不打女人,但不代表他不教训这些惹人厌的噬心鬼。   “你杀了我,王爷的女儿会立刻死。”噬心鬼狠狠说道。   帝江挑眉,手中的稻草勒住对方的脖子更紧了。用这些小伎俩威胁帝江,不要太搞笑。帝江当初被人要挟,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噬心鬼的祖宗都还没有出生。   给他玩这招,要不要这么幼稚。   “我和她不熟。”帝江轻描淡写地丢了一句。与这句话同时出现的力道提醒噬心鬼,它的骨头裂了大缝。噬心鬼再不自我拯救一番,以后,脑袋就不在脖子上了。   噬心鬼惊觉自己的恐吓对帝江无效,它心急地喊了句:“杀了我,你就不见到他了。”   “反正我也不想见。”帝江的回答依然直接了然。见噬心鬼背后的黑气,是佚名的想法,帝江本人可没这种念头。   听出帝江的声音冷漠到极致,噬心鬼心知自己小命堪忧,它示弱求饶:“别杀我,我带你去见他。”   听到噬心鬼说出自己想听的话,佚名默默地站起身,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稻草:“走吧。”   帝江一愣,莫名有种化身小喽罗的幻觉,专门替当家的跑腿打杂。他手指轻微一晃,稻草眨眼化为长长的锁链捆绑噬心鬼。帝江对噬心鬼的话持怀疑态度,决定暂时捆住对方,以免佚名突遇危险。   随后,帝江抬手在佚名肩头轻轻一拍,佚名也隐去了身影。   “还不快走。”帝江扯了一下锁链,催促。   噬心鬼不情不愿地往前走,帝江与佚名紧跟其后。   走着走着,帝江冷不丁补充了一句:“走正门。”   帝江从王府大门堂堂正正地进来,他也要从王府大门堂堂正正地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蛋:我是很贵很贵很贵的贵人XDDD ☆、第 8 章   三人出了王府一路往西走。   不一会儿,帝江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弥漫在黑雾之中的高山。整座山显得分外死气沉沉,散发出一种危机遍地的不祥气息。   帝江从不畏惧危险,他对自己的实力极具信心,没有什么能够轻易威胁到帝江的生命。然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佚名的这条命比帝江虚弱多了,帝江仍需小心谨慎。   噬心鬼始终磨磨蹭蹭,格外的不情不愿。   帝江则表现得不太耐烦,偏偏佚名一直处于非常平静的状态,不急不忙地往前走。为了维持自己的良好形象,帝江放弃了在佚名面前彰显出自己脾气不怎么温柔的那一面。   他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忍耐着噬心鬼的慢速度。   山里的氛围说不出的诡异,昏暗的视野,阴冷的寒风,周围静得瘆人,毫无生气。放眼望去,山岭呈现出奄奄一息的垂死之感。   山的灵气早已被抽空。   噬心鬼进山后很快露出了反常的疲惫,越走越慢。帝江以为它在刻意拖延时间,于是再三催促。突然间,噬心鬼猛地减缓了速度,它费力地晃了晃脑袋,痛苦地掐住自己的脖子,艰辛地挤出了几个字:“不要……不要杀我……”   它的话刚说完,顿时无力地朝一侧倒下,腐朽的身躯与铁链一道重重地落在地面,转眼魂飞魄散。   帝江弯腰拾起已然化为原形的稻草,没奈何地看了看佚名,叹道:“它已经消散了,不能再引路。”   之后,帝江环顾四周。占领这座山的人在附近设下了符咒,用以控制此处生灵的进出。符咒并未伤及帝江与佚名,但很显然,符咒彻底抹杀了前来的噬心鬼。   身处深山的那个人不会允许噬心鬼带领其它人进山。   没了噬心鬼,接下来的问题变成了,如何继续寻找噬心鬼身后的那团黑暗,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掌控噬心鬼在世间的古怪举动。   帝江不介意将这座山翻个底朝天,只要佚名有耐心愿意等待。帝江完全能够把隐藏在任何缝隙的对手,从不起眼的小角落拽出来。   “还往前走吗?”帝江征求佚名的意见。   听到这话,佚名坚定地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地答复。   说实话,帝江始终有点不明白,佚名作为画师是不是有点管得太宽了。佚名不会画符又不懂念经,不让道士和尚们降妖伏魔,他一个劲的往前冲到底算什么。紧要关头,也不好好的为自己的小命着想。   想到这事,帝江不禁回忆起倒在了梧山的周成旨。   要不是当初周成旨跑去引开妖怪,周成旨或许不会死。然而,如果周成旨那会儿没有引开妖怪,估计会有更多的人惨死,灵草多半也回不了誉城。   帝江稳了稳情绪,抛开心底的不愉快。以前他没能及时救下周成旨,好在他此刻能守着佚名,不让悲剧重演。   佚名的事,帝江将此当作自己的事情对待。   沿着崎岖的山路朝前走了没多远,地面忽冷不丁摇晃了几下,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幽幽传来:“擅闯云山者,杀无赦。马上离开,可留你们一条小命。”   警告出现的同时,帝江立刻根据声音判断出对方的位置所在。他一跃而起,以雷电般的速度冲向了话语的来源处,一把揪住了一只老鸟。   一只年迈的黑色羽毛的鸟。   佚名在原地站立小会儿,见帝江拎着一只满脸惊恐的黑鸟归来。帝江直接利用牢房带出来的那根稻草将黑鸟的翅膀捆绑牢实,抬手丢在佚名的脚边。   黑鸟在佚名的周围吃力地扑腾了几下,好不容易站稳。它的翅膀被帝江反捆在了后背,无法飞行,相当哀怨地盯着佚名。黑鸟错误的把佚名当成了管事的主子,把帝江当成了负责出力的打手。   “放开我。”黑鸟抗议道。   倘若面前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不立刻放了它,一会儿等云山的主人归来,保证让他俩吃不了兜着走。   面对黑鸟的恐吓,帝江无比淡然地从对方的翅膀扒下一根羽毛。帝江不理解,是不是他太久不下山,世间的小妖怪都学会用言语吓人的这一招,可也不审视力量的差距。   这种话摆明了对帝江毫无用处。   黑鸟疼得暴躁:“你这个黄毛小子,居敢拔我的羽毛。”   它没来得及骂下一句,帝江手中的黑色羽毛转瞬变成一把通体漆黑的利剑,剑身黑得发亮,隐隐泛着寒光。帝江一下子将宝剑插入地面,剑风险些斩掉黑鸟的脑袋。   黑鸟吓得连退了好几步,哆嗦:“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具有这般神力。”   帝江懒得回答,他的视线转向了佚名:“有什么要打听的,可以问它了。”   他对这类麻烦琐事向来提不起浓厚的兴趣,仅仅由于佚名有打算介入这些世间事,帝江才陪同佚名,确保佚名的安全。至于其它,帝江不愿过问。   之后,帝江慢步行至一侧。佚名瞅了瞅跟前惊魂未定的黑鸟,问道:“为什么让那些噬心鬼随意伤人?”   黑鸟不屑地哼了一声,别过脸不肯回答。   奈何它偏头之际恰好迎上帝江的目光,这位红衣青年的眼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不老实回答,今天非得灭了你,如此这般显而易见的想法。   黑鸟惊得抖了几下,它不确定这位红衣青年是何来头,但知道这位惹不起又打不赢。   它琢磨小会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实话说了吧。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噬心鬼不噬心鬼。我久居云山不曾外出,遇见有生人闯入就想办法尽快赶走,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佚名静静地盯着它,不吭声,在思考黑鸟的话。黑鸟惧怕帝江的无声压力,不得以补充道:“如果噬心鬼的命令来自云山,有可能是这座山的新主人。他在考虑些什么,我们从来不敢问。”   唯恐帝江他们不相信,黑鸟在得到佚名的同意后,解开了稻草。它揭开掩在自己后背的羽毛,露出秃了毛的后背,以及自己一身的伤痕。   这些全是招惹了云山的新主人而遭受的惩罚。   黑鸟徐徐道,曾经,这座山植被茂密,终年云雾缭绕,被称作云山。后来某天,不知为何忽然天昏地暗,寒风刺骨,地动山摇。   从梦中惊醒的黑鸟纳闷地飞出自家小窝,惊愕地发现整座山已被黑雾笼罩。   无穷无尽的黑暗弥漫在云山之中,山神被杀死了,一位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成为了这座山的新主人。但凡不肯乖乖听话,决意反抗的生灵,全都死掉了,最后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悲伤地活着,无力挣扎。   男子的脾气异常恶劣,喜怒无常,他时常不见踪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远,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一旦不顺心,山里的生灵就要遭殃。   大伙长期遍体鳞伤,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可惜它们无法走出这片山林。男子在山内施了咒法,它们踏入山林的范围,将当场死去。   它们蜷在黑暗山林艰难的度过一天又一天,期盼着阳光再度照亮云山,期盼着噩梦般的黑暗能够早些离去。   噬心鬼在誉城的所作所为,黑鸟当真不知情,男子不会提及自己在外面做了些什么,黑鸟它们也从不敢问半个字。任何一个不留神,它们都可能被男子拧断脖子。   一年前,男子的心情莫名好转。黑鸟它们不清楚对方为什么心情变好了,但只要男子高兴,它们就能少受一点折磨。   云山剩余的生灵已太久不曾接触外界,不了解外面的情况,而山里也鲜有人出没。大凡有误入云山的世人,黑鸟它们会趁着男子不注意,赶紧赶走他们,免得他们遭到男子的毒手。   黑鸟说到这儿,脸色忽地一沉:“不好,他回来了。”   下一刻,山林内狂风骤起,飞落的树叶宛如成千上万的箭直奔黑鸟。说时迟,那时快,帝江拔起地面的黑刃宝剑,正对那些箭。黑鸟没能看清帝江的动作,只见所有的箭瞬息间断成了无数截,散落地面。   黑鸟眼前一亮,帝江红色的长袍仿佛云山的一抹曙光。   此刻的帝江心情极其不爽。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活得不耐烦了,胆敢在他眼皮底下动杀机。他左手往上一扬,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只长弓,他右手的黑剑化作一支黑箭。   帝江正对疾风袭来的方向,放出那支箭。   “嗖”的一声,黑箭划破冷风,正中目标。   突如其来的狂风嘎然而止,地面唯留了一滩血迹。黑箭变成了起初的那根黑色羽毛,飘落血中,尽染鲜血。   帝江对这个结果明显不太满意,他不乐意地皱了皱眉,想不到这小子逃得够快,竟然跑了。   虽说危险暂时离去,可回过神的老黑鸟顿时吓得腿软,喃喃道:“完了,完了……”   男子返回云山时,必当血洗云山,这儿的所有生灵死定了。帝江他们能够轻松离开,但它们受困于山林,根本走不了。   这样的突变,令云山的生灵陷入了悲望无助。   佚名转身面对帝江:“能不能帮助它们?”   帝江思索片刻,佚名既然如此问他,勉强也算是佚名在求他,那帝江是不是可以趁机提一个自己的小要求。佚名为帝江画像有条件,帝江自然也要提出自己的要求,不然上古之神的面子往哪儿搁。   “可以是可以,但有一个条件。”帝江从容应道。   佚名倒也十分干脆,点了点头,果断答应了:“好。”   见状,帝江清了清嗓子:“我要画一幅新画像,穿衣服的。”   他怎么能够再随意扒掉自己的衣物,况且,万一佚名见到光溜溜的帝江,想起画卷中的无脸青年是谁,帝江铁定撞墙。帝江的这身红色袍子打死也不能脱。   帝江的古琴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在暴露无脸青年的身份了,帝江不能再让自己的肉身出卖了自己的身份。   佚名沉默半瞬,直直地望着帝江,好像在思考帝江的要求难不难办到。结果当然是,不难办到,唯一可惜的是,佚名又少了一个寻找画中人的机会。   介于当前云山生灵的小命比较重要,帝江的画像穿不穿衣服的这个问题先放在一边。   见佚名同意了自己的交换条件,帝江也不迟疑,他即刻在云山的四个方向戳下四根小羽毛。   七天之内,云山有他的羽毛守护,绝对安全。七天之后,羽毛充分吸取了山岭的气息,会抵消掉男子施加在此的咒法。到那时,云山内大大小小的生灵,无论走得动的,还是走不动的,最好全部撤离。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蛋:打架打赢了,求奖励-。-   收到ZMJ姑娘的地雷(^-^) ☆、第 9 章   男子被帝江打伤,一时半会不敢贸然返回云山。佚名琢磨着,若是继续留在这儿,恐怕也打听不到更多的消息,他想了想,于是转身回家了。   所谓的回家自然是佚名回到佚名的家,而帝江也回到了佚名的家。   佚名行至乾木坡的小屋外,发觉帝江依然一脸淡定的跟在他身后,一副理应去佚名家的样子。佚名不会这么小气的驱赶刚刚帮了他的客人,他冲帝江点点头,示意帝江进屋休息。   好歹,帝江也是一位了不得的神兽。   佚名当初专程前往天山,都未能目睹帝江容颜,如今贵人不请自来,他哪有赶客的道理。   又一次见到帝江,屋外的古树表示自己压力巨大。它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三只神奇的鸟,为什么这位红衣青年一转身又回来了。   难道帝江就不能出门多玩几天?   古树心里有些许不满,但它完全不敢埋怨,谁让他听不懂对方的鸟语,力量也敌不过红衣青年。当然,古树唯一庆幸的是,它之前机智的将女妖画像早早地放回屋内,摆放整齐,避免了不必要的担忧。   这会儿,它勉强算是高枕无忧了。   古树安静地立在旁边一声不吭,却意外地看见帝江抬头打量了它一眼。准确说来,帝江并不是在研究古树,而是在观察三青鸟他们走了没。   确定三青鸟的气息一点不剩,帝江顿时安心了不少。帝江绝不能让三青鸟打听到他在誉城曾经的生活。   佚名前脚进了屋,帝江紧跟其后,也迈入小屋。   帝江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佚名的房间与以往周成旨的房间略有差别。尽管周成旨也偏爱读书写诗,可屋内没有如此多的画卷。佚名屋内的摆设很少,唯一比周成旨数量多的,大概就是那些不知道画了什么的画像。   其中,帝江最在意一点儿,是画中的青年们是不是当真应了佚名的嗜好,画像不穿衣服。   帝江盯着卷轴目不转睛,佚名自然是看懂了帝江的心事,淡淡地说了一句:“随意。”   这句话对帝江来说,范围给的相当大,意义非比寻常,这意味着帝江的随心所欲能够任意施展,佚名对此睁只眼闭只眼。   他得好好地研究一番,这位画师的爱好究竟到达了何种程度。喜好相差太远,怎么做朋友。   帝江小小地犹豫片刻,随即激动地展开了一幅画。   画中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老人端坐红木椅,衣着端庄得体,看起来颇有几分贵气。佚名说那是三百年前,他路经一个古寨,画中人是寨主的母亲。   紧接着,帝江又展开了一幅画,画里有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以及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两个小家伙身穿浅绿的衣衫,头顶长有小角。佚名告诉帝江,这是某位记不得名字了的河神的子女。   帝江满心疑惑地翻了一幅画又一幅画,画中的人物各式各样。姿态曼妙的女子,笑容亲切的老伯,困穷人家的小孩,富贵人家的小孩。   人形,妖形,半人半妖形,帝江想得到的,帝江想不到的,都有。   可偏偏就是缺少了那些光溜溜的青年们。   帝江承认,他并非对围观别人的肉身感兴趣,他仅仅是在意,佚名这么久以来到底画了些什么人。   他在房里堆积的画卷之中没能寻得自己期待的答案,目光最终落到了墙角的一个褐色箱子。   帝江看了看佚名,仿佛在征求屋主人的意见。佚名倒也毫不在意,依旧镇定地应了一句:“随意。”   反正,帝江准备翻看什么,佚名都满足帝江的好奇心。   帝江心情忐忑地打开箱子,这一次,他没有再扑空。   箱内不再是那些寻常的画卷,而是配了文字描述的画卷。文字的内容与画里的内容均相当的简单易懂,一目了然。无非就是床笫之私,这样这样了又那样那样,遮遮掩掩,要掩又没掩,脸红喘气的模样真是绘声绘色。   帝江情绪复杂地望向佚名,他可从来不知道,佚名所谓的不穿衣服,还要画成这般姿态。幸好他提出了新要求,不然,这幅画出来,不是佚名死就是帝江死了。   虽说发觉帝江有所误会,但佚名仍旧保持着平静淡然的心情。   “这些不是画像。”佚名说道。那些光溜溜的青年画像,早就由本人带走了,佚名这儿并未保存。留在这里的是,是佚名的特别兴趣带来的小生意。   佚名画像十分出名,佚名画不穿衣服的青年同样出名。正因如此,一些拥有不同一般的收藏嗜好的老爷少爷们,特意重金邀请佚名画画。他们给出文字,佚名以此作画。   通常来说,身为见多识广,技艺非凡的画师,佚名能够达成各类苛刻要求,前提是佚名心情好,有心思画,其次还是佚名心情好,画好了乐意给。   帝江摸了摸下巴,莫名的考虑到一件事,不知道这箱子里的画值多少金子,够不够帝江的一块玉佩。帝江可以给佚名钱,让佚名以后不用再卖画求生存,帝江养佚名即可。   他匆匆翻了那些画,感慨万千。画中人简单姿势有,高难姿势也有。一个人的有,两个人的有,三四五六七……个人的也有,不要太火爆。   帝江看得一脸血,他昔日认识的周成旨,如今竟然多了一个奇特的嗜好。帝江不知道佚名画这些时,在想什么。他更不知道,佚名画自己画像时,想了些什么。   除了感叹世间赚钱不容易,佚名生活也不轻松之外,帝江想不到其它。幸好帝江与佚名商量好了,他的新画像有大红锦袍穿。   帝江对着光溜溜的画卷思索佚名的艰辛人生时,佚名已在准备饭菜。一大桌美食,色香味俱全,帝江闻到诱人的香味飘来,一下子感到自己肚子饿了。   以前,帝江住在周成旨家中,全是周成旨煮饭做菜。帝江的生活技能,就捕猎能看,下厨能力完全不行。假如要帝江进厨房,帝江宁可把生肉生菜直接塞进嘴里一口吞下去。   帝江相当不乐意烧火煮饭慢慢折腾。不过,如果是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桌让帝江随意大吃,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帝江丁点不给佚名客气,丝毫不在意自己是在别人家里做客。他顺理成章的把佚名家当作了自己的家,大口吃饭,大口吃肉,可惜佚名家里没酒,不然帝江也打算喝上几坛。   饭菜全部一扫而光,心满意足的帝江高兴地放下了筷子。   之后,佚名起身收拾碗筷。   帝江在屋内转了小圈,无事可做,他打了一个哈欠,自动自觉地爬到佚名的小床内,拉过被子开始打盹。   在天山的日子,帝江基本上是吃了睡,睡了吃。他许久没来人间一趟,根本不想到处走动,填饱了肚子,他就想睡觉了。   收拾完一切,佚名发现帝江蜷在小床已经睡着了。佚名看了看睡梦中的帝江,慢步走上前,他尽可能轻地拉过帝江的脚,替帝江脱掉锦履。   接着,佚名小心地牵了牵被子,为帝江盖严实。哪怕这位上古神兽即使不盖被子也不会受凉,但佚名依然把帝江照顾得好好的。   兴许是身边环绕着熟悉的气息,帝江不怎么警觉,他舒舒服服地缩了缩身体,继续睡觉。   佚名打量着帝江的脸,思考了小会儿。他走回长桌旁,展开了无脸青年的那幅画,他紧盯画卷看了老半天,又望着帝江久久不语。   这些年,佚名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奈何他在天山未能一睹传说中的帝江的风采。   佚名见过数不清的青年,也画过数不清的青年,胖的瘦的,高的矮的,美的丑的不计其数。可没有一人的相貌,足以放在无脸青年的脸上。   直至,佚名见到帝江。   尽管帝江此时没有脱掉衣服,但佚名强烈感觉到,帝江的这一张脸与画像中的无脸青年非常适合,甚至有一种,他俩从始至终即为同一人的感觉。   佚名凝视了帝江一阵子,终于拿起画笔。烛光闪烁的小屋内,佚名为长久没有容貌的无脸青年画了一张脸,一张异常精致的脸。   获得了容貌,画中的青年仿佛顷刻间活了过来,他头枕古琴,笑对佚名,栩栩如生。   在帝江没意识到的一个普通的夜晚,他扒光光的没脸画像,变成了扒光光的有脸画像,从此记忆了帝江的誉城生活状态。   一觉睡到天亮,帝江在佚名家喝肉粥喝到饱,这才开心的溜达回誉城。   回家时,帝江苦闷地面对一个相当难以接受的事实。   他家遭贼了。   帝江不在家的夜晚,有人到他家中将所有物品搬得干干净净,恨不得把屋顶的瓦也全数带走。   宅院的门大大敞开着,可见空空荡荡的院子。   帝江有理由相信,那些偷盗不成功的盗匪,趁着帝江出门,折返复仇。誉城的安全着实令人担忧,官老爷一点儿也不给力,尽管帝江从不指望官老爷能捉贼。   然而,这些不幸在街坊邻居们的眼中,变成了运气极佳的帝江又一次顺利逃过一劫。   东西虽然全没了,好在帝江平安无事,人没事就好。倘若盗贼闯入帝江家偷东西那会儿,帝江在家,说不准会发生何种悲剧。   帝江确信,如果他在,肯定会发生极度可怕的事。他铁定教训这群混蛋,打到他们爹娘都认不出他们来。   闷闷地叹了口气,帝江正欲进门,忽闻有人叫他。帝江偏过头一看,竟是卫峰。帝江不由纳闷:“你怎么过来了?”   闻言,卫峰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帝江没问卫峰住在哪儿,卫峰也忘了自曝住址,他此番前来,积极主动的联系帝江叙旧还不成么。卫峰指了指马车上的酒坛:“这不是找你喝酒吗。”   卫峰说着,不经意地望了一眼帝江的宅院,毫无悬念地见到了秋风扫落叶的萧瑟景象。卫峰苦笑着抹了一把冷汗:“不如,我改天再来找你。”   帝江的态度十分直接,卫峰不许走,酒更不许走。于是,一脸血的卫峰与酒坛子门一道进了帝江家。   关门前,帝江微笑着摸出金子交给好心的街坊邻居,谁有时间,不妨帮他重新购买桌椅板凳,剩下的是辛苦费。   这些仅是为了场面,合上院门,帝江的宅院眨眼变回原样。帝江不满地哼了一声,有本事偷一座金山,那也得有本事背得动。   那些贼有能耐就天天来偷,帝江保准让他们偷的再也不想偷。他非得让那些贼偷到想哭。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蛋:发现佚名画了好多小黄图,压力山大   收到叫我阿腐姑娘的手榴弹^^ ☆、第 10 章   卫峰在院内停好马车,随即搬下车上的众多酒坛,以及新鲜的食材,鸡鸭鱼这些肉类和各类蔬菜应有尽有。   帝江在一旁好奇地围观卫峰,不知道卫峰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如果卫峰有意到帝江家中小住几天的话,帝江并不在意。反正他们是往昔的誉城小伙伴,千年来难得一聚。   卫峰一个人搬东西忙得气喘吁吁,纠结地发现帝江轻松的立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他,完全没有帮忙的想法。卫峰对此一头黑线。   算了,谁让这位是天山的上古神兽,平时估计全是由别人伺候帝江,帝江只负责休息。这些扛食材搬酒坛的杂事,卫峰自己能够应付。   实际上,卫峰错估了帝江的生活。帝江住在天山之内,根本不需要别人照顾,帝江懂得自己照顾自己。他睡醒了就吃东西,吃饱了又继续睡觉。   帝江有事想做的时候,清醒的时间会多一些,他没事想做的时候,就倒头睡觉。短则几个时辰,长则几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总的说来,帝江的一生,应当有不少的时光在睡梦之中度过。   辛辛苦苦地打点好了一切,卫峰勤劳地烧好水,又泡了一壶茶,挪回庭院稍微喘口气。他坐在石桌的一边,帝江坐在他的对面,平静地接过卫峰递来的茶杯。   卫峰慢慢地喝了一口茶,他摸出口袋里的一锭金子,表情极度认真的交给帝江:“这个给你。”   帝江看了眼那锭金子,十分淡然:“我不缺钱。”   闻言,卫峰顿时无言以对。他才不是见到帝江家中遭贼,出钱救济帝江,这是他当初在誉城开酒楼,赚的第一锭金子。   “这是我开酒楼赚的钱,给你。”卫峰等了帝江这么多年,阎王那儿都溜达了一圈,他不管帝江缺不缺钱,反正帝江必须收下。不然卫峰永远死不瞑目。   帝江拿起金子,反复想了想,终于从回忆深处刨出了关于卫峰酒楼的这件事。他曾经借钱给卫峰开酒楼,说是借,实则是送给卫峰的礼物。帝江发觉卫峰厨艺超凡,心有抱负,于是大方送给朋友一笔银两。   这点小钱,这种小事,帝江并未放在心上,他没料到卫峰还当真要给他金子,帝江以为卫峰只是说说就算了。   帝江抹了抹金子表面的泥土,这锭金子也不知在地底埋了多少年,如今总算重见天日。帝江若不收留它,金子没准还得继续埋进土地。   “酒楼的生意怎么样?”帝江收下金子,问道。   说到这件事,卫峰立即露出了异常喜悦的表情。风雨湖畔,卫峰曾向帝江提过酒楼,可惜帝江没留意听。当然,卫峰完全不介意再说一次,因为那些是让卫峰得意万分的人生经历。   卫峰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从他酒楼开张那天起,仿佛得到了天佑,一路平稳顺利。酒楼客来客往,生意兴隆。   渐渐的,卫峰不再限于在厨房忙碌,他聘请了更多的人手,还收了几位听话懂事的徒弟。卫峰酒楼的生意越来越好,酒楼的面积越来越大,成为了誉城最具规模,最有名气的酒楼。   后来,卫峰的酒楼声名远播,其它城镇的人均慕名而来,品尝绝佳美食。卫峰幸运的被王召见,为王和王妃烹制菜肴。   得到帝江的帮助后,卫峰这辈子活得风风光光,舒适安宁。他唯一遗憾的大概是帝江始终没有归来,他没能让帝江看一眼,自己的酒楼何等气派。   卫峰说到这儿,他放下茶杯,自顾自地挽起袖子。他休息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该办正事:“此次前来,不仅是找你喝酒,还得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帝江闻言立刻反应过来,原来卫峰这次登门造访,是向帝江炫耀厨艺。卫峰有这样的安排,帝江自然不会阻拦。   卫峰在厨房忙碌期间,帝江抽空收下了自己新购买的桌椅板凳。待好心的邻里离开后,帝江随即又将院子变回自己习惯的模样。   好酒好菜摆满了一大桌,帝江闻了闻,认可的点点头。   卫峰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厨子,各类口味的菜肴一应俱全,满足帝江的各种好奇心。   帝江对此美酒佳肴没多少挑剔之词,不过他私心里偏向佚名家的饭菜。因为坐在佚名对面吃饭,可以看见一张与周成旨一模一样的脸,这一点是卫峰的菜无法给予的。   卫峰斟满酒,两人一边吃菜,一边饮酒聊天。帝江没提起,倒是卫峰先问道:“见到佚名了吗,和他相处的怎么样?”   “还成。”帝江淡淡地应了两个字。他在佚名家中欣赏了佚名的画卷,褐色箱子内的藏品,帝江记忆尤为深刻。   零零散散聊了会儿,帝江斟酌片刻,瞅了卫峰两眼,从容地问了句:“什么事情让你烦恼?说出来听听。”   帝江平时懒是懒,但他不笨。几杯酒下肚,卫峰的情绪写在眼底,帝江怎会看不出来。   听到这话,卫峰夹菜的动作稍稍顿了顿,略显忧愁:“有这么明显吗?”   卫峰尚未继续往下说,帝江在卫峰的白袍上抓起两根狼毛:“这么多年不见,你的兴趣变了,开始养狼了?”   也不怕引狼入室,这头狼转身把卫峰活活的吞进肚子。   然而,卫峰当前的困扰确实来自这头狼。   “养了几百年了,最近好像越来越有点……”卫峰不由停了停,叹了口气,他现在十分苦恼。   几百年前的一个冬天,大雪纷飞,天寒地冻。   卫峰外出前往山边的小镇,购买了一些冬季生活的所需物品,准备在山中度过严寒。他返回的半途,惊见雪地里有红艳的血迹。卫峰迟疑着上前一看,发现大雪半掩之下,有一只灰色的小狼崽。   小狼崽受了重伤,皮毛尽染鲜血,它蜷在雪地奄奄一息,就快要活不了了。   救还是不救,卫峰倍感迟疑。   最终,卫峰选择了救这只小狼崽。他抱起了浑身冷冰冰的小狼崽,小心地揣在自己怀里,迎着满天风雪返回到山林里的家。   小狼崽虽然年纪小,可毕竟是狼,它野性十足,性情烈得很,卫峰压根降伏不了它。   起初,小狼崽重伤未愈,还稍微安分些许。到了后来,它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卫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灾难降临了。他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再年幼的狼都绝对不会温顺的如同家犬,狼的攻击力相当强。   小狼崽动不动就把屋内弄得乱七八糟,卫峰给它换药,它就暴躁地抓得卫峰一身伤。正因如此,卫峰不得不自学了日常所需的诸多医术,为自己治疗抓伤咬伤,以及其它突如其来的伤口。   卫峰觉得,这只小狼十分特别,个性倔强,有一种与生俱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小狼崽从不听卫峰的话,卫峰劝它别打架,山林的动物个头比它大几圈,它打不赢,但小狼崽宁可挨打也不肯低头。卫峰打算给小狼崽取名,它就大肆破坏卫峰的笔墨纸砚,对着卫峰低吼抗议,似乎认为卫峰无权给它名字。   有时,卫峰实在气得不行,懒得理会小狼崽。小狼崽自己出门玩一会儿又会回家,看着卫峰收拾惨遭狼爪的房间。   卫峰以为这只不听话的小狼终有一天会离开,远离卫峰的身边,去过属于它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然而,小狼崽没有走,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它始终留在卫峰的左右,长成了一头身强体壮的成年狼。   卫峰有信心,一定是他手艺一流,加上长期以往一心一意的照顾这头烈脾气的狼,这头狼才会长得如此强壮。它的身体无比结实,爪子锋利有力,灰色的皮毛泛着健康的光泽,摸起来柔软又舒服。   长大的狼比小时候更喜欢打架,它每跟随卫峰搬家到一个新的山头,很快就会圈出自己的领地。其它的生灵不但不敢轻易靠近他们,还会自动自觉的送食物前来示好。   可,狼最喜欢的依然是自己捕食。它会得意洋洋的叼着猎物回来丢给卫峰做饭。   狼的倔强从小延续到长大。纵是冬天冷的时候,狼也从不让卫峰将它搂在怀里。   小时候,小狼崽会蜷过身体,尾巴搭在卫峰腰际,示意卫峰属于它。长大后,它更是直接霸占大半个床,趴在卫峰身旁,一副护食的姿态。   卫峰每天均会被对方蹭的一身狼毛,狼时不时舔卫峰的手,舔卫峰的脸,留下自己的味道,标明所有。   令卫峰无比震惊的变故发生在某个夏天的夜晚。   炎炎夏日,枕边蜷有一头毛乎乎的大狼,无疑是热火朝天的艰辛折磨。卫峰哪怕脱得只剩一条小裤衩了,仍然热得冒烟。   他下意识往外挪,拉开与身边火球的距离。他迷迷糊糊,一不留神竟翻身掉下了床。可是,卫峰并没掉落地面,一条胳膊环住了卫峰的腰,将他拽回床内。   一个身体紧贴卫峰后背,双臂收拢,把卫峰圈在怀中,对方的嘴唇轻轻地磨蹭卫峰的耳廓:“别乱动。”   对方不说话还好,这一出声,大半夜生生的把卫峰吓醒了。他床里居然有人给他说话,他床里只有一头狼,怎么可能会有人给他说话。莫非他一个人生活太久,活得出现幻觉了。   而且,他家的狼是不是太不护院,贼都到他床上了,狼也没任何警觉。   事已至此,卫峰静了静心情,说道:“我的钱都放在柜子里,你想要多少,自己拿。”   仁兄,劫财就好,千万不要取他的命,他的命来得不容易。   哪知道,对方猛地将他抱得更紧了,亲昵地咬了咬卫峰的颈侧:“我不要钱。”   卫峰心里咯噔一声,仿若晴天霹雳。深更半夜到他家,不为劫财,难道是劫色不成,他的人生要不要如此悲催。   直至这时,卫峰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身后抱着他的人应当是一个体格健壮的年轻男子,而且对方没穿衣服。面对飞来横祸,卫峰泪往心里流,他肉身的尊严不保了。   卫峰悲恸不已,关键时刻,那头成天打架的狼跑哪儿去了,卫峰从没这般期待那个爱惹麻烦的家伙快些出现。   偏偏,他枕边毛乎乎的大狼凭空消失,没人解救卫峰。   卫峰纠结小会儿,认命地咬咬牙。劫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撑死了被男人压一压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   卫峰硬着头皮转过身,黑夜里忽见一双发光的幽亮眸子甚是眼熟,卫峰总觉得自己好像经常在哪儿见到这双眼睛。   男子的手指细细地摸了摸卫峰的脸,又顺了顺卫峰的发丝,他低头舔了一下卫峰的唇角:“怎么了,睡迷糊了?”   卫峰僵了好一会儿,真相让他哑口无言,他内心撕心裂肺的在咆哮。   他大爷的,夏夜里的噩梦,他家的狼竟然成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蛋:从前,有一个人,他养了一头狼,他被狼吃掉了   卫峰:敢不讲冷笑话么…… ☆、第 11 章   提及自家与众不同的狼,卫峰说得相当起劲,恨不得把对方的每一根头发,每一寸皮肤都仔细描述一遍,表扬他养大的狼是多么的了不得。   见卫峰对狼的情感如此深沉,帝江安静地坐在旁边使劲吃东西。按照卫峰当前的状况,卫峰不把与狼相关的事情说完,多半不会停下来。   既然如此,帝江有理由相信,卫峰这会儿没有多少心情吃饭了。满满的一桌菜肴,不全部吃完,浪费了多可惜。   卫峰负责讲故事,帝江就负责吃东西。帝江一边迅速扫光盘中的各种美食,一边顺道听一听卫峰的情感小苦恼。   其实,卫峰的这些烦恼在帝江看来并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灾难。   家养一头狼,无非有两个结果。   要么狼与卫峰相互看不顺眼,矛盾重重,两人最终大打一架。打死一个就不愁了,从此落得清静。   然而,根据卫峰有限的战斗力,卫峰打不赢这头狼的概率几乎是绝对满值,只要卫峰还稍微有点理智,卫峰断然不会选择对自己不利的方式。   既然他们之间要避免打架,那么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就必须和睦相处。强者为王,卫峰在体力上明显吃亏,无法支配灰狼,卫峰唯一可选的办法是继续一心一意地照顾这头灰狼,尽量不惹怒对方。   这样一来,灰狼也会继续将卫峰叼在嘴里,不给其它人触碰。   说起来,狼族属于十分专情的种族。卫峰能够被一头成精的强壮灰狼挑中,也是一种缘分。卫峰的运气非常不错,至少这头狼,没把卫峰咬得一地碎块。   安全的留着一条小命,卫峰得到了相当幸运的结局。   只是,极度困扰卫峰生活的,并非卫峰和灰狼在家中所拥有的地位,谁比谁厉害一目了然。卫峰犯愁的是另外一些小麻烦。   “灰狼化为人形的那晚,”卫峰说着,不禁顿了顿,“他还说了一些别的话。”   帝江开心地啃完鸡腿,又抓起鸡翅膀。他抬眼望了眼卫峰,顺势追问:“他说什么了?”   听闻帝江的话语,卫峰顿时露出了格外复杂的神情。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徐徐道:“灰狼说,他有名字,叫做玄谋,他让我以后不准大狼、灰狼、大灰狼之类的喊他。”   并不是卫峰乐意这么喊,只因当初,小狼崽极度抗议卫峰为它取名,卫峰才不得已使用如今的称呼。小狼崽没有名字,卫峰不这么叫它,难不成整天那谁谁或者喂喂的喊。   帝江肯定地点点头,灰狼告诉了卫峰自己的名字,让卫峰不许乱喊,也算是合情合理。这点小要求没必要介怀。   不过接下来,这头狼给卫峰说的话,足以让卫峰泪奔无数次。玄谋一脸严肃的告诉卫峰:“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男人,我会保护你,满足你,你不准和别人在一起。”   卫峰无限纠结的可怜目光投向了大吃大喝中的帝江。帝江依旧从容镇定,卫峰何必对此大惊小怪,多了一位如意狼君而已,又不是要卫峰小命的大事。   帝江瞅见卫峰愁意里透出几分情愫,心知卫峰与灰狼的关系铁定不一般。他咽下嘴里的肉:“怎么了?他长得不好看?”   “不,他长得非常不错。”卫峰急忙摇了摇头,生怕帝江错误定义了灰狼的形象。   卫峰垂下眼帘,微微红了红脸,勉为其难地说了句实话。灰狼化身为人形之后,不仅相貌长得好,身材也特别棒,卫峰的拿手美食把玄谋养得身强力壮,腿间的那啥也十分可观。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帝江纳闷。   卫峰与灰狼共同生活了那么长的日子,若说两人脾气不合,灰狼显得强势一些,但在岁月的慢慢磨合中,两人都不同程度的做出了退让。   灰狼选择了陪伴卫峰左右,卫峰也选择了与这头狼一起生活。相处的日子久了,双方均相互了解,卫峰唯一需要的,无非是尽快适应灰狼的人形模样。   这个问题其实更好解决,玄谋都说了要满足卫峰,只要玄谋能让卫峰在床内兴奋不减,剩下的感情障碍全不是障碍,能够培养起来。   卫峰沉默了片刻,脸颊升温:“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活得比其它人更长命。一头狼突然变成了人,说他是我的男人,你难道不能体会我的震惊心情?”   他又不是一头母狼,被一头公狼宣布占为已有,卫峰那一刻着实有点又羞又恼。   帝江盯着卫峰,无言中。   不就是一头狼变成了人,开口说话,有什么值得震惊。帝江身为神兽,他说过的话远比这头狼多。他挥着翅膀到处飞的时候,卫峰和玄谋都还没出生。   再说了,一头狼又怎么了,灰狼已经奋力化为人形了,难道还要剥夺对方追求幸福的权力不成。   帝江默默地避开了这个话题,询问了卫峰那之后的情况。   自从灰狼化为人形,卫峰的生活急速转变。   白天,玄谋会外出狩猎,按时带食物回来给卫峰,卫峰守在家里为玄谋做饭。   玄谋的脾气异常倔强,他不追逐别的生灵,也不准别的生灵靠近他的领地半步。谁要是多看了卫峰一眼,玄谋的眸子立刻透出寒光和杀气。   卫峰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救了这么任性的一头狼。   白天全心全意的照顾玄谋,卫峰压力不大,毕竟卫峰下厨纯属长项,他们可以顿顿换着花样吃,不带重复的。   陡然变化的是卫峰夜晚与玄谋的相处方式。本来卫峰以为玄谋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哪知玄谋当真把卫峰给做了,彻彻底底,完完全全。   起初,玄谋细细地亲吻卫峰的皮肤,轻抚卫峰的身体,让卫峰适应自己的触碰。卫峰将此理解为玄谋在给卫峰抹上属于玄谋的味道,以前灰狼也会时不时的舔一舔卫峰。   直到某天,卫峰惊觉玄谋做记号的范围大的过度了,热切的举动令卫峰的身体莫名产生了反应。卫峰迷茫地望着玄谋,玄谋就低头封住了他的唇深吻。   当玄谋分开卫峰的双腿,进入卫峰的身体,痛意让卫峰如梦初醒。他终于明白,玄谋真正要要的是什么。   可惜,那时拒绝早已来不及,玄谋不会停下来,他不断地索求卫峰,欲念攀升,情愫满溢。   卫峰从起初的惊慌,强忍痛楚,到逐渐适应,再到配合玄谋,尽情享受着玄谋给他的一切。他沉浸在玄谋的臂弯内,沉浸在身心的愉悦之中。   说到这些,卫峰脸红到了脖子根。他活太久,认识的朋友不多,有些话不知道该给谁分享。   帝江对此的态度在于,卫峰大不必说的如此详细,帝江对灰狼的床内表现并不感兴趣。   卫峰一方面抗议玄谋自顾自的占有,一方面也承认自己因此解决了夜晚空虚寂寞冷的烦恼,他习惯了与玄谋经常进行脸红心跳的床笫之私。   话题暂时告一段落,帝江顺利消灭完全部饭菜,他满意得抹了抹嘴巴。卫峰送来的食物,帝江全数收下了,至于卫峰的烦心事,帝江也了解到一个大概。   卫峰和玄谋的情况已是生米煮成熟饭,真真切切的夫夫之实,该有的都有了。两人滚床单滚了这么久,同枕而眠,卫峰究竟对玄谋还有何不满。   假如玄谋不能满足卫峰的需求也就算了,玄谋显然与卫峰关系和睦,那卫峰的心事从何而来。   莫非卫峰要帝江出面揍玄谋一顿不成。   教训玄谋不经过卫峰亲口答应,就擅自对卫峰下手了。   帝江有信心一巴掌拍死这头狼,一击毙命,不反弹,不诈尸,保证死透。如果,卫峰舍得玄谋死的话。   “我遇到一点事,想询问你的意见。”卫峰倍感犹豫。帝江既是闻名遐迩的上古神兽,一定可以给卫峰建议,解决卫峰面临的难题,“玄谋,他好像不见了。”   说到这儿,帝江总算明白了。   从与灰狼相识,相恋,相依偎,突出灰狼在卫峰心中的地位。卫峰的话转了一圈,到头来原来是告诉帝江,卫峰找不到自己的男人了。   不过,见就是见,不见就是不见,好像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卫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三个月前,一只山猫着急地跑到卫峰家中,前来寻求援助。山猫带来了山神的信,道是欣山之中突现大妖怪,异常残暴。大伙儿有意合力赶走大妖怪,奈何人手有限,山神希望玄谋能出手相助。   玄谋一开始并没答应,可卫峰认为,他俩曾经在欣山居住了二十余年,那儿的生灵对他们非常和善。此时欣山有难,他们若能尽一份力,不妨帮一帮。   见卫峰在意此事,玄谋权衡再三,决定到欣山一探究竟。但玄谋有一个条件,他目前不确定欣山的情况如何,所以,不同意卫峰一并前往。   他希望卫峰留在家中安心等消息,待他摸清大妖怪力量的强弱,再做商议。   卫峰本想和玄谋一道去,可转念一想,认为玄谋的话不无道理。卫峰只懂得锅碗瓢盆,攻打大妖怪,卫峰不在行,兴许还会拖累玄谋。   出行前夜,玄谋与往常一样抱紧卫峰,深深地占有卫峰。卫峰能够感觉到自己快速的心跳,上升的体温,他能感受到对方唇齿间的爱恋,以及拥抱的暖意。   那一夜之后,是卫峰和玄谋的分别。   天刚破晓,卫峰送玄谋与山猫出了门,玄谋恋恋不舍地吻了吻卫峰:“等我回来。”   “早点回来。”卫峰如此对玄谋说道。   岂料,这次相别,玄谋音讯全无,一份信,一句话都未从欣山传回。   卫峰在焦虑不安中苦苦等了一个多月,他再也等不下去了。他好害怕玄谋出了事,他顾不得大妖怪危不危险,心急火燎地赶至欣山。   然后,卫峰在山中见到了玄谋。   “那个人不是他,我能感觉得到,不是他。”卫峰的眼神黯淡了些许。   “他和从前有什么不同?”帝江问。   “外貌和气息一模一样,他的身上有以前打架留下的伤痕,他记得我们之间的所有事。明明仍是那头灰狼,可我觉得他好遥远。”卫峰握紧拳头,“他的言行举止没有任何改变。我不懂,是不是自己病了,病得不认识他。”   他找不到他家的狼了,哪怕就在眼前,卫峰却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蛋:从前,有一个人,他养了一头狼,他把狼弄丢了   佚名:敢不讲冷笑话么……   收到喵喵姑娘的地雷o(∩_∩)o ☆、第 12 章   当天,欣山的玄谋高兴地留卫峰在山中过夜,卫峰并未答应。他借口说下山有急事处理,明早再来见玄谋。   卫峰清楚的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他在下意识躲避这个玄谋。玄谋指尖触碰卫峰的那一瞬,卫峰莫名的打了一个寒战,他抵制对方的亲昵,讨厌与玄谋亲近。   他的思绪乱成了一团,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只能急匆匆的下了山。之后一段时间,卫峰都在小心地偷偷观察玄谋,可惜他并未找到丝毫的有利证据,证明自己的直觉。   “你觉得如今的玄谋有问题?”帝江问道。   卫峰摇头,随即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他离开的那个月,我独自一人胡思乱想,身心疲惫,导致对他判断出了错误。”   为了弄清真相,卫峰一直在收集欣山点点滴滴的情况,奈何效果甚微。这使得卫峰一次又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他快要分辨不清现实与虚幻了。   山神与山中生灵见到卫峰前来,又欣慰又满是歉意。它们感激卫峰劝说玄谋帮助它们,大家齐心协力赶走大妖怪,让欣山重获平静。   这阵子,玄谋留在欣山协助大家重建家园,劳苦功高。山神他们也曾提及,玄谋应早些回去陪伴卫峰,可玄谋坚持留在这儿。   玄谋一时半会走不了,要是卫峰乐意的话,不妨与玄谋一同住下。昔日,卫峰和玄谋居住的小屋,至今仍完好保留着。   卫峰无法接受大家的好意,他一进山就顿感浑身不自在,他不能住在欣山,他觉得自己会崩溃。   事情走到这一步,卫峰也不懂自己到底该怎么办。玄谋明明近在咫尺前,卫峰却忍不住一步步往后退,极力躲避对方。   帝江沉思小会儿,有了主意:“这事好办,我去欣山一看便知。究竟是玄谋有所不同,还是你想太多。”   “千万别伤害他。”卫峰略显迟疑。   对此,帝江自信满满地拍拍胸口,这事包在他身上,他会尽量不一巴掌拍断气。   帝江对自己的欣山之行是否危险并不担忧,除非天上掉一个可怕的大强敌下来,不然,其余生灵根本不是帝江的对手。帝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可卫峰的处境值得考虑。   帝江望了一眼自家的院墙,耸耸肩:“你今天过来,有人也跟着你来了,现在还蹲在墙外偷听我们说话。”   得知这般情况,卫峰顿时提高了警惕。   帝江轻笑着冲他摆摆手,示意卫峰无需挂念秘密泄露。这等小贼哪能瞒过帝江的眼睛,帝江早就察觉到对方的存在,不会留机会让他们打听到可靠消息。   起初,帝江误以为墙外的人是到他家偷东西的贼,此番过来,只为打探帝江回家后的动静。可帝江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发觉情况与他想象的略有差别,那些贼没必要趴在墙外说这般奇怪的话。   帝江听到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道:“卫峰和他说了些什么?”   另一人的回答显得有点为难:“他们声音太小,根本听不太清楚。”   “怪了,这墙看起来也不厚,怎么就听不到里面的人说话。”起初的那人倍感郁闷,“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   对于这个新的问题,另一人没奈何的应了声:“刚来誉城的外地人,大家都叫他帝公子。据说,他家境相当富裕,出手极其大方,长得也十分好看。至于他的底细,无人知晓。”   两人一来二去的对话,令帝江深信不疑,墙外的人与帝江没多少关系,显然是冲着卫峰而来。卫峰这次前往帝江家中,似乎无意间阻碍了他们的某些计划。   看来,帝江暂时不能让卫峰回去。   帝江斟酌片瞬,对卫峰说:“我一会儿去一趟欣山,你今晚先住在这里,等我消息。我很快就能回来。”   听到这话,卫峰露出了一丝犹豫。自从等玄谋等出了事,卫峰不是太愿意在家漫无目的的等待,一个人的时候,特别容易胡思乱想,自己加深自己的恐惧。   然而,卫峰同时也明白,帝江和玄谋的力量差别不是一两个档次,从两者存活至今的年龄就能清楚看出来。帝江绝对会说到做到,尽快查明真相。   帝江的实力,卫峰自然相信,帝江给卫峰的璞玉已然协助卫峰避开鬼门关的威胁。   沉默了小会儿,卫峰接受了帝江的建议。   出门前,帝江将自己家里简单收拾了一番,布置了一间房间给卫峰小住。紧接着,帝江在院子各处稍稍动一动手脚,略施小计,确保卫峰的安全。   院墙之内,妖魔鬼怪均无法进入,卫峰大可安心休息。   此外,帝江向卫峰提出了一个小要求。帝江估算着,今晚或许那些偷东西的盗贼,会再度光顾帝江家。   白天时,帝江又购买了大量物品,盗贼免不了好奇帝江买了些什么,更会在意帝江的金银珠宝到底藏在哪儿。   帝江专程留了一道门,给这些凡人进入。   倘若那些人来了,卫峰点燃黑色蜡烛即可。黑色烛火会启动幻景,替帝江好好的教训这些坏蛋。事不过三,他们胆敢第三次踏进帝江家的大门,绝对要遭殃,盗贼们最好自求多福。   尽管帝江劝说卫峰不要多想,稍安勿躁,可帝江也能看出,卫峰对玄谋的情况说不出的焦虑。让卫峰独自一人等消息,卫峰难免倍感忧心,兴许,帝江该找一个人陪卫峰。   帝江的目光落在了卫峰随身携带的璞玉。   他拿过璞玉,注入了一道灵力,璞玉发出砰的一声,随即冒出一道轻烟。烟雾散去,玉石化为了五六岁模样的小男童。   小男童一脸新奇地瞅了瞅帝江,接着望向卫峰。他连看卫峰好几眼,兴高采烈地抱住卫峰的大腿,激动地喊了一声:“爹。”   卫峰当场一口鲜血。   爹不能乱叫。   卫峰扪心自问,不论他活了多久,至少他现在年纪轻轻,又未娶妻生子,实在担不起爹这个称呼背后的重责。况且,这些年,卫峰的枕边人是一个男人,他们怎么可能有孩子。   万一玄谋因此误会了卫峰,认为卫峰背着他和别人生了儿子,还养这么大了。趁着这次玄谋不在家,卫峰就把孩子接到家里住,卫峰简直百口莫辩。   卫峰苦笑,盯着自己身边的小孩,嘴角抽搐:“你哪位?”   “爹,我是小玉头啊,你给我取的名字。”男童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抬头仰望卫峰。   卫峰觉得,自己即将崩溃。   帝江满意地看了看度化成果,笑对卫峰:“你若感到闷,可以和他说说话。”   这块璞玉由帝江从天山带出来,跟随卫峰千余年,颇具灵性。帝江此番为它指引,助它化为人形。此刻玄谋不在身边,帝江瞅见卫峰十分寂寞,随手抓一只玉妖陪伴卫峰。   毕竟这是卫峰佩戴的璞玉,日子久了有感情,彼此之间利于沟通交流。   卫峰泪奔,帝江的好意他实在收不起:“我能不和他说话么?”   玉妖抱住卫峰的腿不放,一脸委屈:“爹,你为什么不和小玉头说话,你讨厌小玉头吗?”   卫峰持续泪奔,别再叫他爹,他担不起。他这一辈子是摊上妖怪了,不仅枕边的大狼变成人,随身携带的玉石也会讲话。   见状,帝江摸了摸下巴:“既然你不喜欢,那我把它塞回玉里。”   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小玉妖浑身哆嗦,红着眼圈倚着卫峰:“爹,爹,救我。”   若帝江把它打回原形,它此生恐怕再也出不来了。   卫峰顿时无比纠结,他打量了一番满脸可怜神情的小孩,莫名的舍不得。他皱皱眉,认真地想了想:“留下可以,但不能叫爹。”   小玉头眨眨眼,半懂不懂,不叫爹那叫什么。   帝江已给了小玉妖化为人形的良机,卫峰也知修行不易,不忍抹杀对方的存在:“这样吧,以后你就叫我哥哥。”   小玉头偏了偏脑袋,在卫峰的白袍上使劲地蹭了蹭,欢呼道:“哥哥,哥哥。”   新的称呼令卫峰着实松了一口气,这个小家伙看来挺懂得变通,孺子可教也。哥哥的身份,卫峰接受无压力,反正养玄谋是养,多养一个小玉妖也多吃不了几袋米。   无非是以前的璞玉不吃饭,以后的桌上多了一双筷子而已。   只要小玉妖不乱喊他,一切都好商量。   卫峰和小玉头负责看家,帝江出了门。   离开誉城,帝江并没马上前往欣山,他先去了乾木坡,他得见见佚名。与千年前相比,誉城此时的安全实在糟心,盗匪成群,明目张胆的进屋打劫,官老爷只会收钱享乐,毫无作为。   佚名独自一人住在偏远的地方,须万事小心。   加之,云山的黑袍男子不知去向,噬心鬼造成的麻烦没能彻底解决,后患无穷。倘若男子意识到他打不赢帝江,但可以对付佚名,转身来找佚名复仇,事情就糟糕了,佚名铁定要输。   帝江准备为佚名的小屋添加几重安全守护,再适度给佚名一些灵力,确保万无一失。   行至乾木坡,帝江一眼见到小屋外有马车。佚名刚合上门,他拎着包袱,好像要外出。帝江不由好奇,快步走上前。   又见帝江,佚名一点儿也不意外,上古神兽理应这般来无影,去无踪,说出现就出现。   帝江正欲说话,只见一只纯白的山猫跑过来,一跃跳上了马车,打算驾车出门。发觉不请自来的帝江,山猫透出几分疑惑,它面对佚名,说道:“佚公子,我们该出发了。”   “你要去哪儿?”帝江问佚名。   佚名迈上马车,放下自己的包袱:“欣山。”   他话音刚落,帝江自动自觉地坐到马车内:“我正好也要去欣山。同路,载我一程。”   帝江深信,以他的速度直接奔向欣山,肯定比这辆马车跑得快。偏偏帝江分外介意,山猫与欣山同时出现。玄谋的异常使得帝江感到些许不自在。   山猫静静地看了眼帝江,略显迟疑,似乎不愿意让帝江同行。它扭头询问佚名:“这位是?”   佚名镇定应道:“他是我的朋友,姓帝。他既然也去欣山,不如送他一程。”   “原来如此。”山猫缓了口气,抬眼打量帝江,“不知,帝公子此番前往欣山所为何事。我送你到欣山何处?”   帝江心里不爽,一只猫竟然询问他的事,要不是看在佚名的面子,以及替卫峰寻找玄谋,帝江铁定不理它。帝江神情自若,扬起嘴角:“据悉,欣山多美玉。我偏爱珍藏玉石,只盼此行能收获上乘珍品。”   “帝公子放心,欣山的玉,我十分熟悉,我定会为帝公子好生推荐。”说着,山猫的眸子闪过一道寒光。   马车隐去了影像,朝着欣山直奔而去。帝江此前在家中大吃大喝,这会儿吃饱了,不禁犯困。他打了一个哈欠,坐在马车内打盹。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蛋:佚名,你是去欣山画光溜溜的青年么(喂 ☆、第 13 章   马车停止前行的时候,已在欣山之内。结束了一路的颠簸,总算获得了几分清静,帝江倚在马车里,懒洋洋地睁开了眼。   他随手撩起布帘往外瞧了瞧,整座山给人的感觉十分平静,偏偏这一份平静之中弥漫着些许不协调的气息。帝江稍稍研究了一番四周的情况,山岭确实曾经遭到过严重的破坏,目前似乎正在逐步恢复之中。   此外,帝江仅以个人喜好表示,他一点儿也不喜欢欣山,远远不及他的山岭天山漂亮。   待马车停下之后,很快一只小妖满脸笑容地前来迎接佚名。它行至马车外,恭恭敬敬地接过佚名的包袱,分外轻柔地说道:“佚公子,房间已备好,请随我来。”   它的声音听得帝江莫名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好好说话,简直让帝江接受不良。   所幸佚名不在意这些,他了解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的关注点只在作画而已,对其他事不怎么放在心上。   见佚名要走,帝江下意识打算跟上前,却出人意料的被山猫一手拦住了。山猫轻轻一笑:“帝公子请留步。前几日,山里出了一块价值连城的好玉,细腻无暇。公子可有兴致前往欣赏。”   听到山猫这番话,帝江猛然间记起自己这次前来欣山的借口。说实话,帝江对玉石其实并没有多少兴趣,他久居天山内,天山向来又有诸多的金和玉,帝江顺便抓一块白玉均是一等一的佳品。   其中,帝江往昔送给周成旨的那块羊脂白玉更是上等极品。   帝江见过的玉石不计其数,哪里犯得着辛辛苦苦跑到别的山头寻找石头。他只是与卫峰聊天时,记得卫峰随口说了句,道是欣山内也有玉石,可不及帝江给的玉石品质好。   所以,玉石不玉石,不过是帝江临时冒出的一个理由罢了,山猫居然如此较真,死缠着这个问题不放手。   佚名听闻山猫所言,停下脚步。他别过头看了看仍在马车的帝江,清楚地看出帝江的心情不是太美丽。他稍微劝了句:“听说欣山的黄玉十分罕有,无暇佳品更是难得一见,弥足珍贵。不妨一看。”   帝江嘴角抽搐,无言望天。他不懂佚名是怎么想的,难道佚名看不出帝江是特意跟随佚名到欣山。况且帝江此行另有要紧事,哪有这么多闲情逸致。   偏偏这只可恶的山猫,一个劲的揪着此时不罢休。   帝江稳了稳情绪,权衡片刻。   如今他已在欣山境内,不如先勉强应付了山猫,瞅两眼黄玉,再去打探玄谋的下落。帝江估算着时间,等到佚名作画完成,玄谋的情况帝江多半也已调查结束,到时候帝江再与佚名一道返回誉城。   这么一想,帝江不乐意地做出了退步,淡然地应了声:“劳烦带路。”   一边说,帝江一边放下布帘,听见佚名和小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山猫驾着马车一路往前狂奔,速度越来越快,使得马车无比颠簸。避免帝江对此抗议,山猫将这解释为,它急于带领帝江一睹精美绝伦的黄玉,心急所致。   帝江心有不满,但忍住没吭声,他纳闷山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能够判别外界的声响,他总觉得当前的情况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山猫领他前往的道路似乎有点儿问题。   事实证明,帝江的直觉完全正确。   顷刻间,马发出了一声悲惨的嘶鸣,马车不再急速前行,而是猛地往下沉。那一刹那,驾车的山猫不见踪影,它的气息眨眼远离,它已然跳下马车逃走了。   失控的马车飞速跌落,坠入了深渊。   帝江的表情微微一滞,随即心中一片了然,困扰他的小谜团一下子解开了。果不其然,自他见到山猫第一眼开始的不对劲,就早早的预示着这个结果。   山猫非常抵制帝江进入欣山,奈何迫于当时的情况,不得不答应帝江同行。将佚名顺利送至欣山后,山猫转身就出手对付帝江。   表面上装作一番好意,实则一声不吭地驾着马车直冲山崖,心不要太狠。帝江看起来好歹是年纪轻轻又相貌出众,并且气质不凡的世间优质青年,山猫这也下得了手。   幸好这次来的人是帝江,换作其它人,绝对是一场丧命的噩梦。不知天高地厚的山猫,竟然妄图杀他,不可原谅。   马车跌至崖底之前,帝江眨眼移到马车外,他一把抓住马车,避免连马带车一起碎掉的惨剧。   马此前受到了极度惊吓,掉落过程中,又碰到石壁受了伤,焦急地在半空乱蹬着马蹄。帝江没来得及提醒它别乱动,马一头大力撞在突出的石块,晕了过去。   帝江满头黑线。   他慷慨出手,好心好意拯救这匹马,哪知道这匹马如此能折腾,自己撞到自己的脑袋,这无疑也是一种境界。   帝江缓速降到崖底,惊觉四周毒草丛生,毒雾缭绕,环境异常恶劣。他寻了一处平地,解开缰绳,放下昏厥的马。之后,帝江在马的额头轻轻点了一下,点亮了一团金光,避免马在毒雾中永睡不醒。   等马清醒后,自己找路回家。   山猫如此心狠手辣,帝江不由担心佚名的安危。他正欲离开此地,隐隐约约听到了轻微无力的哭泣,声音尽显悲伤。帝江犹豫片瞬,循声走去。   不一会儿,帝江见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双目紧闭,脸色惨白,显现出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老人的身边有一个年幼的花妖,花妖一袭橙红色的裙子,发上一朵橙色的小花。   帝江听到了哭声正是来自于小花妖。   此时,老人重伤在身,小花妖又被毒雾侵蚀,生命垂危。   听闻脚步声,花妖惊愕地扭过头打量帝江。她红着眼圈,眼底满是意外,她没料到会有人毫发无损来到这儿,可总归是来之不易的宝贵希望。   她抹了抹眼泪,连连恳求帝江:“求求你,救救我的爷爷吧,他快不行了。”   面对小花妖的求助,帝江没有应声,但他上前了两步,伸手探了探老人的鼻息,不由颦眉。   也不知道谁下手如此毒辣,企图夺取一位老者的性命,还将老人和孩子丢在这无望的崖底,任由毒雾苦苦折磨。   大概是这两人命不该绝,幸运的遇到了帝江,而帝江这会儿也有管闲事的心情。他扬手为小花妖驱散了体内的剧毒,又给了花妖一粒药丸。   不再遭受毒雾的侵蚀,小花妖浑身顿感轻松,她感激地看了眼帝江,相信帝江的所作所为不是要加害他们。小花妖赶紧把药丸放在老人嘴里,紧张老人的情况。   不久,老人的呼吸平稳了。   小花妖稍稍安心了些许,她望向帝江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你是谁?怎么会来断魂崖底?”   “一只纯白色的山猫,它说带我去看黄玉,结果把我丢到这儿。”帝江无比镇定,仿佛说着一件不关自己的小事。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只山猫得罪了帝江。   “原来是它。”小花妖垂下眼帘,她握紧拳头,恨恨地说道,“它是欣山的叛徒,暗中协助坏蛋妖怪打伤了爷爷,还将我们祖孙丢下断魂崖。它要让我们无声无息的死在这儿,永远没人知晓。”   帝江挑眉,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他问了句:“它为何对付你俩?”   “爷爷是欣山的山神,他竭尽全力保护大家不受坏蛋的威胁。谁知山里竟出现了叛徒,背叛了我们。”小花妖说着,眼泪止不住往下落。   老人服下药丸后,效果极佳,尽管他尚未苏醒,却已然保住了性命。为答谢帝江的救命之恩,小花妖把自己了解的为数不多的近况告诉了帝江。   不久前,欣山突遇重大变故,不知从哪儿来了一个厉害的大妖怪,意图霸占欣山。山神年迈,独自面对大妖怪倍感吃力,节节败退。他与山中众生灵商议,外出寻求帮助,大伙合力赶走大妖怪。   岂料天有不测风云,援助的救兵尚未出现,山神的行踪意外被大妖怪发现。山神身负重伤,山猫不顾小花妖的哀求,冷笑着将他们推下断魂崖。   小花妖作为山神的小孙女,年纪尚小,可山猫认定留着小花妖后患无穷,坚持置她于死地。   帝江思索小会儿,他摸出一份信,递给小花妖:“你可识字?这封信你见过吗?”   小花妖徐徐展开信,反复看了看,冲帝江点了点头:“我认得,这是爷爷亲手写给卫峰哥哥的信。”   她告诉帝江,那会儿她守在爷爷身边磨墨,亲眼所见爷爷写下这封信。卫峰和玄谋曾在欣山居住,与他们相识。玄谋修行已久,山神请求玄谋前来协助,让欣山度过难关。   可惜,小花妖他们没能见到玄谋出现,打败大妖怪,就已被山猫推下断魂崖。之后发了些什么事,小花妖也完全不知情了。   帝江沉思,山神既在崖底,这座山如今的山神是什么?   山神没能见到玄谋,那么卫峰赶往欣山时,见到的山神究竟是谁。谁化成了山神的模样欺骗卫峰,留玄谋在山中的目的又是什么。不仅如此,山猫想也不想就把不应出现的帝江推下断魂崖,不给帝江任何活路,此举也相当的可疑。   果然,这座山绝非看起来这般安宁,这里的静,静得非常的不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蛋:高空坠落的游戏一点儿也不好玩,摊手~ ☆、第 14 章   帝江深感山崖下的毒气太重,不适合老人与小花妖留此养伤。帝江将他俩带离崖底,根据小花妖引路,寻了一个安全的地点,让他们暂时躲起来,之后再作打算。   小花妖劝帝江凡事小心,山中的情况变幻莫测,她不忍心帝江出事。不过帝江对此并不在意,这点小状况根本奈何不了他。   再说了,欣山的麻烦帝江不得不管。佚名被山猫请来山中作画,玄谋来到欣山又变得让卫峰不认识,以上种种,使得帝江无法置身事外。   帝江隐去了身影,消失在小花妖的眼前。花妖看着静悄悄的树林,暗暗地向天祈祷:“老天爷,谢谢你,派了神仙来拯救欣山。”   她希望欣山的不幸能够快点过去。   安顿了老人和小花妖祖孙俩,帝江径直奔去找佚名。他定是太久不踏出天山,竟不知世间的变化如此之快,妖怪处处作恶,人心也这般变化无常。   别以为轻而易举把帝江丢下山崖就了事,帝江命大得很。他闻得出山猫的气味,能够很快判断山猫的位置。他倒要看看,欣山这是在上演哪一出。   帝江紧跟山猫的味道,行至一处山中宅院,院子看起来颇为古朴雅致。帝江收起全数气息,当今欣山之中,无人知晓帝江的行踪。   他来到山猫身边,恰见山猫来到屋外。守门的小妖一见山猫,急忙将山猫唤道一旁,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了?”   “丢进断魂崖,必死无疑。”山猫极有信心。   小妖点头应了声:“那就好。突然冒了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万一坏事,可就糟糕了。”   帝江闻言心情复杂,他这会儿就站在对方跟前,他们却全然不知帝江的存在,居然好意思说帝江必死无疑,无疑他个大头鬼。   想除掉帝江,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何能耐。   他相信,确实要糟糕了,不过是山猫和欣山的坏蛋要糟糕了。   山猫推门进屋的同时,帝江也随之进了屋。佚名偏过头,看了看山猫,随口问了句:“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看的如何?”   闻言,山猫表情一僵,不禁疑惑。明明只有它独自归来,哪来的他们。帝江同样也是一头黑线,开什么玩笑,是他忘记了佚名能够看见他,还是他应该认真的考虑一下,佚名为什么能看见他。   帝江张了张嘴,一个声音响在佚名的脑海。   这只猫,刚才突然把马车推下山崖,一心想杀我。我在崖底意外的遇到了重伤的山神祖孙俩。这座山相当可疑,你得小心了。   听到这话,佚名的表情顿时沉了沉。   山猫思索片刻,认为佚名定会打听询问帝江的下落,于是先开口解释道:“帝公子对山中的黄玉爱不释手。他得到玉石后,方才已急急忙忙的下山寻雕刻的工匠去了。他让我回来时给你说一声,不必等他,免得你挂念。”   “原来如此。”佚名淡淡地应了声,“随他高兴就好。”   帝江不屑地瞄了山猫一眼,坐在椅子休息。他之所以不马上杀掉山猫,是帝江准备等待一个真相。更何况,帝江也有心见一见,寻佚名作画的家伙是何方神圣。   奈何帝江的心愿未能达成,他在屋内等到天黑,也始终不见有人前来画画,倒是山猫为佚名送来了一些食物充饥。   山猫进屋后,放下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之后它面对佚名,深感歉意的说道:“抱歉,让佚公子久等。山神有些事耽搁了,今日恐怕无法前来,还请佚公子在此小住一宿。”   闻言,佚名接受地点了点头,既来之,则安之。依照此刻的情形看来,不管佚名乐意不乐意,这会儿也无法见到山神,他不如安心休息一晚,再安排其它。   留宿欣山,佚名对此没有多少意见,不过有件事佚名必须现在说清楚。他反复看了看桌面的饭菜,担忧地摇了摇头。   根据山猫目前送来的食物分量,单以佚名一个人吃完全足够,可倘若这顿饭要分给佚名和帝江两个人吃,那就远远不能看了。山猫看不见帝江的存在,佚名总不能瞅着帝江饿肚子。   佚名一脸从容地向山猫说道:“我觉得今天特别饿,能否再多准备些饭菜?”   听到这话,山猫的表情不由愣了愣,它以为自己端来的饭菜多了,听佚名的意思居然是完全不够。一直以来,他们仅听说过这位画师画技非比寻常,可从未听人提及这位画师的胃口也非比寻常。   此刻主人尚未归来,稳住佚名十分有必要,一点儿食物而已,山猫再去筹备即可。于是,山猫露出了无毒无害的笑容:“是我考虑不周,佚公子请稍等,我去去就回。”   说完这些话,山猫立刻转身出了门。它对门外的小妖示意道:“你在这儿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我再去拿些食物来。”   小妖理解地应了声,随后它扭头瞄了眼屋门,极力压低声音,显得有些不安:“主人今早去了云山,至今没有回来,会不会是云山那边出了状况?”   “说不准,当前重要的是先稳住佚名,等主人回来,再做打算。”山猫应道。   对此,小妖依旧十分心神不宁,它继续守在门口,以防佚名离开。   哪怕他俩的对话声音十分细微,帝江仍然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帝江已经很久不知道,听不见别人的对话是怎样的感觉,也许,他当真该找一个对手解解闷了。   外面的话,屋内的人听得一清二楚,然而,帝江与佚名的对话,门外的小妖可是一字半句也听不见。   “云山。”帝江努力地想了想,“他们不会是一伙的吧。到云山究竟打算做什么?抢夺别人的山头,占为已有,大肆荼毒生灵,欺负弱小,这样的掠夺有什么乐趣可言。”   有本事,就去攻占天山。不过,估计帝江居住的天山没人敢去抢,除非他们有被帝江瞬间打飞的勇气。   尽管云山此前的情况不太乐观,但还在云山这会儿由帝江的羽毛镇守,保准风平浪静。只是,帝江心有纳闷。欣山的坏蛋和云山的坏蛋有何关系。   控制噬心鬼的男子在云山出没,他被帝江打伤后,飞一般的逃跑了。假如两山的坏蛋彼此认识,说不定帝江在这儿能够再次遇见被黑箭击中的男子。   “等他们出现,真相自然会水落石出。”佚名端起碗,他盛满一碗饭递给帝江,“先吃饭吧。”   帝江加倍嫌弃地闻了闻桌上的饭菜,和大厨卫峰的手艺比起来简直惨不忍闻,色香味没有一样能勾起帝江的食欲。只是如今出门在外,不能要求太高,一只山猫能做出什么上等佳肴,有吃就不错。   更何况佚名已经大方的将碗筷给了帝江,让帝江先吃,帝江怎会有怨言。佚名默默的坐在一旁,待山猫再次现身,佚名就能吃饭了。   帝江夹起一块肉,闻了闻,勉强嚼了两下吞下肚,有点不满:“这些饭菜没下毒,味道却不如下了毒的饭菜。”   他宁可直接吃生的。   虽然帝江嘴里这么说,可帝江的动作从未停下,迅速消灭盘中的菜。   佚名抬眼望了眼窗外的夜色,夜晚的欣山比起白天更显幽静。   他想了想,说道:“这段日子以来,我一直听附近的小妖怪们讨论,群山之中出现了异动,兴许是厉害妖魔即将苏醒的征兆。它们说,定是极其罕见的妖魔,才会使得山林如此反常,于是我想,或许我应该出来看一看,对方是何模样。”   听到这席话,帝江险些被一口米饭呛到,感情佚名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专程过来看妖怪玩。妖怪有什么好看的,要看还不如在家看帝江,帝江确信自己比这些来历不明、形迹可疑的妖怪漂亮无数倍。   当然,帝江有理由认为,自己非常有必要认真的研究一下佚名的嗜好,每天都在折腾些什么事。   看一点温和的小妖,画一些无害的小怪也就算了,知道山中出现了异常,偏偏还赶来为妖怪作画,这是怎样的一种境界。难道佚名不仅要当一个画光溜溜青年的画师,还要当一个画妖魔鬼怪的画师不成。   帝江不能想象,这么多年,帝江不在佚名的身边,佚名是如何在险境中活下来的。关键时刻,没有帝江怎么行。   好像有什么不对。   帝江清了清嗓子,指了指上方:“山,矗立在天地之间。往上通向天界,朝下连接地府。山在天地中,吸取天地之灵气,越是灵气充沛的山,山中的生灵越发繁荣强盛。”   世间的善恶往往只是一念之差,茁壮长大的生灵即可行善积德成仙,也会堕入黑暗为魔。山林出现异动,通常是因为这一方区域内的灵气受到影响,转为了邪气。   这时,善良的山神会与山中的生灵联合起来,与邪气相抗争。若是赢了,山就能回归平静,一旦输了,整座山就会被黑暗笼罩,灵气尽失。   帝江吃完一碗饭,佚名又为他盛了一碗。帝江接过碗,继续说道:“从云山到欣山,这段距离很长。若是这一路过来的群山情况均是如此,这附近恐怕要有大麻烦了。”   多半是一个比较棘手的大家伙。   所谓的棘手和大家伙,仅仅是对这里的生灵而言。对帝江来说,也许他可以和帝俊比一比,他俩谁的个头大一些。   山猫再一次端着食物进屋时,桌上的饭菜早已空了。山猫惊愕地看了一眼佚名,随即掩了掩自己的意外。佚名却十分淡然,他微笑着收下新送来的饭菜,客气地道了一声谢。   这次,佚名为自己盛了一碗饭,安心吃晚饭,其中还有别人看不见的帝江在一旁,义务地协助佚名扫光盘子。   山猫出门后,并未马上离开,它与守门的小妖透过门缝偷偷往里瞧。   屋内,烛火柔和,佚名端着碗,不慌不忙地吃饭中。小妖纳闷,它偏过头问山猫:“常人能吃这么多吗?这人会不会有些古怪?”   “他本就不是普通的凡人,他若不古怪,主人怎会选中他。”山猫应道,“听主人说,这人在世间存活已久,始终不老不死,不仅能与妖魔神鬼交流,更能够看透诸多不可思议的真实。”   “可他看起来与凡人并无不同。”小妖烦恼地挠挠头。   山猫往后退了小步,轻轻地合上门:“主人的安排,我们少过问为妙。你小心地看着他,千万别让他溜走了。”   “我知道。”小妖回道。   佚名和帝江在屋里吃饭,果断无视了门外的对话。   填饱肚子,帝江没心情继续留在小屋耗时间。既然作画的家伙迟迟不出现,帝江得去寻找玄谋了,卫峰这会儿仍在焦急等待自家枕边人的消息。   帝江要出门,佚名自然也要出门,研究欣山妖怪的相貌。帝江为佚名隐去了身影,方便佚名外出。   此后,帝江对着床吹了一口气,床内立马出现了一个蒙头大睡的佚名,免得小妖他们半夜发现佚名不见了。   为避免佚名单独外出有风险,帝江计划把对方系在自己身旁。他告诉佚名,他即将拜访一匹灰狼,有修行的大狼妖,远比欣山的小妖小怪有能耐。   佚名与其画其它的小妖怪,还不如画玄谋。但佚名画灰色的大狼就成,别画不穿衣服的狼青年,不然卫峰肯定找帝江拼命。   权衡小会儿,佚名坦然接受了帝江的建议,反正灰狼也是妖,画一只算一只。   迎着夜色,两人并肩走在山林之中。   帝江左闻闻右闻闻,按照卫峰给的玄谋物品,辨别灰狼的气味。没多久,帝江找到了一个山洞,他进去一看,惊觉洞内居住的不仅仅有玄谋,还有整个狼群。   十分幸运,玄谋此时并未化为人形,而是保持了灰狼的外貌,他比一般的狼体格大许多,他趴在正中的宽敞位置,枕着自己的爪子,闭目养神。   洞内其它的狼与玄谋保持了不远不近的距离,它们不敢轻易上前打扰玄谋休息。群狼在外侧蹲守,霎时突现出玄谋在狼群的地位。   帝江看了看灰狼,确定是玄谋无误,他迈过脚边的群狼走向了玄谋。看来玄谋在这里日子过得非常不错,有新鲜的食物,还有母狼和小狼崽。   玄谋并未趁此机会与其它狼打情骂俏,于是,帝江也没机会替卫峰教训玄谋。帝江琢磨着下一步怎么办,是不是干脆把这头灰狼塞进口袋,扛回誉城交给卫峰。   帝江在思索灰狼的处理方式,佚名则在观察灰狼。很快,佚名摸出一页纸和毛笔,详细记录灰狼的颜色形态。   佚名边写边画,紧接着,他做了一件令帝江一脸血的事情。佚名记录完玄谋的各项数据,又画了简图之后,他上前撑起玄谋的眼皮,研究玄谋的眸子是什么颜色。   那一刻,没有任何言语能够表达帝江的心情。   玄谋醒了。   他瞪大双眼,怒视前方,仿佛在抗议有人惊扰他的美梦。帝江生怕玄谋一口将佚名吞下肚,他正欲伸手把佚名拉回身旁,却听见佚名说了声。   “奇怪,这只狼的眼睛不对劲。”   帝江循声望去,灰狼的眸子光泽黯淡,不知能否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蛋:山里的伙食开的不好(你够了~ ☆、第 15 章   玄谋的情况令帝江有些在意,他凑近了些许,仔细瞅了瞅玄谋的眼睛。只见灰狼的眸子里朦胧了一层薄薄的轻烟,似乎是有一抹力量渗入了灰狼的魂魄深处,牢牢地控制了玄谋的思维。   尽管当前的情况多了几分古怪,但仍在帝江的预计范围内。从卫峰告诉帝江,玄谋给卫峰的感觉与以往有点不一样的那一刻开始,帝江就猜想,玄谋的身上多半发生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变化。   只是帝江不太确定,造成玄谋双眼光芒黯淡的原因是什么,也许他该把隐在玄谋魂魄内的家伙拽出来看一看。要不然,长此以往,帝江只能遗憾的告诉卫峰,卫峰要跟着一头眼神不好的狼过日子了。   玄谋的突然惊醒,显然惊起了山洞内的其它狼,它们紧张地望向玄谋,不知道发生了何种变故,生怕有敌人半夜突袭。它们虽然十分担忧,但却并未上前,仅是默默看着玄谋,暗自等待来自这头灰狼的命令。   灰狼往前迈了小步的同时,帝江顺势往一侧避让,佚名也改变了位置,站在灰狼的身旁。佚名距离灰狼的距离很近,他不慌不忙、从容镇定地探了探皮毛的手感如何,详尽记录。   面对如此尽职尽责的画师,帝江简直要泪奔。   佚名的举动再一次引起了灰狼的注意,哪怕看不见佚名的存在,但灰狼依旧偏了偏脑袋,朝佚名的方向闻了闻气味。玄谋在仔细判断,山洞内是否来了别的生灵。   帝江相当庆幸,他将自身以及佚名的气息隐藏得完美无缺,玄谋的鼻子再灵,也无法判断他们的具体位置。   可就算如此,帝江也经不住画师出人预料的举动,一而再再而三的惊吓。   找不到是谁在自己身边,玄谋若有所思地抬起爪子,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显得十分在意。   思索片刻,玄谋抖了抖皮毛上的泥土,他对一只体积偏大的公狼说道:“你再这儿守着大家,我出去一趟。”   公狼点头应了声,目送玄谋出了山洞。   玄谋离开了,帝江和佚名没理由继续留在这儿研究狼群,他们紧跟玄谋外出。灰狼迈开四条腿,急速奔跑在夜晚的山林,他的速度非常快,佚名的步速根本追不上。   为了不让佚名赶路辛苦,帝江随手摘了一片叶子。他对着叶子吹了一口气,叶子随即展开,化为飞在半空的一叶轻舟。   这会儿,灰狼在地面奔跑,帝江与佚名则清闲地乘坐叶子在空中前行。每逢这种时候,均是帝江得意的时刻,炫耀是一件能够让帝江心情愉悦的事,尤其是在佚名跟前显示自己的本领高超。   沿着山路跑了一阵子,灰狼停下脚步,他行至一块石头前方,反复辨别石头表面的符文是否完好。   灰狼盯着石头琢磨了小会儿,帝江瞅见躲藏在灰狼魂魄深处的影子稍稍闪现了一下,紧接着,灰狼眼底的那抹轻烟慢慢扩散开来,隐约显现出了人形。   对方不再严实的裹住真身,帝江果断的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鸱鸟。   在帝江的印象中,鸱鸟属于一种是勇猛善战的鸟,它不仅拥有不可小看的战斗力,同时也是魂魄的指引与守护之鸟。鸱鸟为何现身欣山,它为何控制玄谋的魂魄,栖身于玄谋体内,鸱鸟到此的目的是什么,一系列的谜团着实令帝江费解。   然而,此时此刻,佚名没苦恼这么多的原由,他一手拿笔一手拿纸,绝不错过任何的珍贵机会。他三两笔勾勒出鸱鸟的形态,随后偏头询问帝江:“这只妖怪是什么?”   他需要给这幅画的妖怪留下姓名。   佚名有疑问求助帝江,帝江很高兴,这是对帝江的信任。但是要是佚名的任何困惑均问帝江,帝江估计自己会感到压力巨大。   哪怕身为上古之神,他也不是万事万物全认识。倘若帝江说自己不知道,铁定面子保不住。   幸好,这种悲剧目前还不会发生。   “它是鸱鸟。”帝江清了清嗓子,平静应道。   帝江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鸱鸟两字如何写,他一不留神瞄到佚名画画的内容,表情顿时僵了僵。鸱鸟这一刻处于人形姿态,佚名画笔下的鸱鸟绝非扒了衣衫的青年,而是更惊悚的景象。   佚名所画的鸱鸟与帝江想象中的存在巨大差别,因为佚名画的鸱鸟不是世人模样,而是一只鸟,一只拥有一个脑袋和三个身体的奇怪的鸟,这是鸱鸟的原形。   帝江相当震惊,佚名居然能够在鸱鸟没有化为原形之际,直接画出了鸱鸟的原形模样。   那么,问题来了。   帝江平时在佚名的眼中到底是什么样子,究竟是身穿大红长袍的美貌青年,还是迈着六条腿,拍打着四个翅膀的胖蛋。   这一点差别对帝江而言极其重要,假如佚名可以看透帝江的原形,那帝江的化形还有什么意义。他完全不需要作画时扒衣服了,早就扒得小裤裤都不剩。   偏偏这般私人的问题帝江无法开口问,佚名有没有看见他的原形,这种话帝江打死也说不出口。   帝江表示自己深深的纠结了。   压了压内心的复杂情绪,帝江的目光重新投向了石头边的灰狼,在鸱鸟的掌控之下,灰狼扬起爪子在石头表面重新书写了符文,加固对欣山的重重保护。   同一时刻,佚名小心翼翼地折起刚画完的画像。   为了方便了解鸱鸟的所作所为,帝江轻悄悄地降下叶子,他与佚名走上前,对着石头左右研究。   佚名认认真真地辨别石头表面的文字,语气坚定:“这是引魂的符文,他们要把什么引到这儿来?”   听到佚名的话,帝江颇感意外:“你认识符文?”   “只是略懂皮毛而已。”佚名态度谦逊,“以前,在誉城的道观见到一个道士,他教了我一些基本的法术。后来他外行修行,就再也不见他回来,或许得道升天了吧。”   佚名闲时会翻看了一些书,偶尔也会向四周的生灵们求教。虽然生灵们会客气的将知晓的情况告诉佚名,可惜,它们修行也浅,知之甚少。   帝江闻言,真心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帝江确信,他必须多看一点书了,万一哪天,佚名的知识超过了帝江,帝江情何以堪。   抛开读书的这个话题,帝江的关注核心回到引魂。   引魂应当是在为某个生灵的苏醒做准备,鸱鸟采用了引魂的方式,证明对方的极有可能魂魄不全,既然如此,那么这个生灵多半也无完整的肉身可言。   这种情况下,意味着将有大规模的仪式出现,把回归的魂魄引入一个新选择的肉身之中达成新生,贡献出大量的祭品。   帝江默默地瞅了眼佚名,陷入了沉思。莫非他漏掉了某些关键环节,山猫接佚名到此有何意图,是打算让佚名作为苏醒的祭品,或者是祭品的其中之一。   还是提供一个有价值的肉身,成为盛装魂魄的容器。   选择佚名的原因何在?只因佚名不老不死,具有不同于凡人的力量,就让佚名来这儿等死?这些家伙欺人太甚,连帝江身边的人也敢打歪主意,还把玄谋牵扯进来,嚣张至极。   帝江得抽空和鸱鸟谈谈鸟生。   鸱鸟的行动在继续,它附于灰狼体内,逐一检查了山中的其余石头,确保万无一失。它的谨慎为帝江提供了便利,摸清了全部符文的所在地。   其中,佚名的记录最实在,他连写带画直接标注了所有石头的地点。必要时,可以交给熟悉欣山的小花妖协助处理。   佚名数了数石头的数量,不多不少,一共有九块。   一块石头是一道坎,迈过九道坎,最终分散的魂魄聚集归来。   佚名与帝江乘着叶子,飞往高空,佚名伸手数了数,自远方的云山到脚下的欣山,正好九座大山,与石头的数目一致。   见状,帝江微微皱眉,若是需要如此大范围的山林作为祭祀的场所,那得多庞大的生灵即将觉醒。帝江认为眼下最直接有效的办法是抓住鸱鸟问个明白,奈何此举风险极大,一旦鸱鸟死也不说出真相,必当打草惊蛇,让另外的坏蛋趁机逃走,不能一网打尽。   帝江和佚名稍作商议,他们没有惊扰鸱鸟,让鸱鸟暂时依附灰狼。   鸱鸟十分聪明,它附着的位置特别小,蜷缩在灰狼的魂魄缝隙,事到如今,兴许连玄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事。   所以,玄谋记得他与卫峰的情感再正常不过,因为玄谋仍是玄谋,偏偏这个玄谋又和平时的玄谋略有不同。他被鸱鸟左右了思维,玄谋多半毫不知情鸱鸟的存在,不明白鸱鸟在暗中影响他的一切。   卫峰的直觉十分精准。   如今的玄谋确实让卫峰陌生,自己的枕边人的魂魄遭到不明力量束缚,不陌生都难。   灰狼检查了山中的石头与符文,返回山洞内,重新趴在正中的位置,闭目休息。   佚名和帝江一边讨论引魂,一边慢慢朝佚名住的地方行进。他们前脚刚踏入房间,忽见黑夜里闪过一道光,山猫急急忙忙地跑至门边,对守门的小妖说道:“主人刚才回来了。佚名在不在?”   “我看过几次,他一直在房里睡觉。主人现在要见他?”小妖问。   山猫摇头:“不用,确定他在就成。先不和你说了,我给主人送药去。”   “主人受伤了?”小妖非常惊讶。   闻言,山猫又摇了摇头:“不,是主人的哥哥受了重伤。”   丢下话,山猫急匆匆地跑了。   佚名与帝江对视一眼,两人意见完全相同,二话不说立刻跟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蛋:家有画师,好着急(好像有什么不对~ ☆、第 16 章   山猫动作敏捷,急匆匆地往前赶。帝江并不着急,他和佚名乘坐一叶轻舟,不慌不忙的跟着。   没多久,山猫跑到了一间大屋门外,山猫没有立刻进屋,而是停了下来。它在门边缓了一口气,静了静情绪,这才恭恭敬敬地敲了敲门。   屋内传来了一声话语,低低的,透着几分怒气:“进来。”   山猫进屋后,轻轻合上门。   帝江与佚名随之走向这间山中大屋,他尚未靠近,已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帝江清楚的意识到,有人受伤了,伤得还不轻。他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对方难受的低吼在夜色之中弥漫开来。   一个不幸的家伙正在忍受伤痛的折磨。   走近了些,帝江听得屋内的人在生气抱怨:“到底是谁如此狠心,对大哥下这么重的手。等我抓到他,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这会儿,处于震怒情绪的是山猫口中的主人,他对自己大哥重伤昏迷这件事极度暴躁。   帝江与佚名站在窗边好奇地往里瞧,只见屋内有两个相貌极其相似的兄弟俩。躺在床内岌岌可危的人是哥哥,而一脸怒火,气得咬牙切齿的人是弟弟。   山猫双手奉上药草,交给自己的主人:“主人,药草拿来了。”   “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你先退下。”弟弟接过药草,压了压声音,掩住自己相当恶劣的心情。   山猫抬眼望了一眼自己的主人,似乎有话想说。   然而,它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它看得出来,自家主子心情糟糕到了极致,若是山猫想要保住性命,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它这一刻最好一字不提。   没有什么事情会比主人的哥哥在主人心中的地位更加重要。   山猫低低地应了声,静静地退出了房间。   帝江用心地闻了闻屋里的味道,他确信自己家记得这个气息,它来自于云山时,被帝江打伤的那位黑色斗篷的男子。   所谓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帝江千算万算没料到此次前往欣山寻找玄谋,还当真会在这儿见到对方。这回留给帝江的观察时间十分充足,足够帝江看透这兄弟俩的身份。   帝江平静地偏过头看了看佚名,与帝江考虑的情况完全一致,佚名正抓紧时间作画。这一次,佚名在纸上画了两只鸟,它们的外形类似于凫,不过彼此只有一个眼睛一个翅膀。   佚名快速地勾画出轮廓,抬眼望向帝江,仿佛在等待帝江的说法,告诉他眼前的妖怪是何来历。   帝江露出了胸有成竹的淡然,此时此刻,哪怕十座天山压在帝江身上,帝江都得有处乱不惊的神兽风范。   “蛮蛮。”帝江说道。   蛮蛮并非世间的瑞兽,它们的现身通常伴随着浩瀚水灾的出现。这种鸟向来是两只一起出行,如影随形从不分离。正因如此,具有浪漫情怀的世人也会把蛮蛮看作不离不弃的存在。   不过,帝江的个人建议是,一旦遇见蛮蛮,绕道走,保命要紧,尤其在不善水性的情况下。   佚名思索片刻,在纸上记下了兄弟俩的名字。   见佚名对作画乐此不疲,帝江满心疑惑,他实在弄不明白,佚名为妖怪作画,记录它们的姓名,有什么意思。倘若佚名某天完成了一本世间妖魔鬼怪的图鉴,记得要把帝江的名字写在佚名的名字旁边。   不管怎么说,帝江都为此做出了不可磨灭的伟大贡献。   还有务必留意,介绍帝江的那一页,帝江的画像必须画得最好看,绝不可以比别的妖怪逊色分毫。   山猫退出房间后,蛮二弟为哥哥褪下了染血的衣物,他捣碎药草细心为哥哥敷药。蛮大哥身上的箭伤触目惊心,帝江对此满心的自豪,一根不起眼的小羽毛到了帝江的手中,瞬间就能提升到惊世武器的破坏力。   这就是帝江的能耐。   蛮二弟利用自己的灵气为哥哥镇痛疗伤,一会儿,蛮大哥吐出一口黑血,徐徐地睁开眼。   弟弟见哥哥清醒,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他不由松了口气:“哥,你感觉好些了吗?”   今天蛮二弟前往云山与哥哥碰头,打探云山的近况。   哪知道,他到了云山附近,惊觉自己无法进山,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大力量将蛮二弟阻隔在外,他想尽办法也接近不了丝毫。   蛮二弟顿时心里着急,猜想必是云山出了状况,于是四处寻找哥哥打算问个明白,偏偏他怎么都找不到哥哥的身影。蛮二弟无比焦虑,最终在距离云山不远处的小山内寻得不省人事的哥哥。   蛮二弟当即为哥哥护住心脉,赶紧将对方送回欣山疗伤。如今见到蛮大哥醒来,他心里这才踏实了几分。   这会儿,蛮二弟仍在气头上,恨得牙痒痒的:“哥,是谁打伤你?我给你报仇。”   蛮大哥并未立即回答弟弟的问话,而是冷不丁问了一句:“佚名呢?”   “他今日已经进山。他与这事有关?”蛮二弟不由纳闷。   蛮大哥虽已清醒,但如今依然极度虚弱,他慢慢地摆了摆头:“不是他,他没这么致命的力量。他身边有一个人,那人不知是何来历,出手又快又重,一招毙命。我察觉形势不对,立即避让,本以为躲过了,想不到竟然根本躲不了,险些当场死在对方手中。”   “佚名身旁有这等修为的人?为何从没听说过?”弟弟露出了几许忧虑。根据他们对佚名的观察和了解,佚名始终独自一人生活,从未发现,佚名认识如此了得的朋友。   一出手就令对手无处可逃,拥有这番本事之人,着实棘手。   蛮蛮兄弟俩对帝江的高度评价,使得帝江直了直身体,扬了扬下巴,享受对自己的赞誉,恨不得对方把世间的所有好词一个劲的往他的身上砸。   “对了,哥,佚名突然去云山做什么?”蛮二弟忍不住问道。   说到这事,哥哥闷闷地叹了一口气:“他们抓到了一只噬心鬼,噬心鬼引路带领他们到云山找我。”   尽管噬心鬼已被山中的符文抹灭,可如此一来,蛮大哥十分肯定,他们遭遇了大麻烦。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强势家伙,注定将扰乱他们的计划。   “噬心鬼被擒?”蛮二弟略微皱了皱眉,他握紧拳头,心底涌起了一种说不出的焦虑感,“你放出去的那些噬心鬼,养的如何了,能用了吗?”   意料之外的人现身,使得蛮大哥遭到突如其来的重创,这令蛮二弟感到十分紧张。当他见到哥哥倒在血泊生死未知的那一幕,他近乎崩溃,他简直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绝大多数比较正常,就是誉城的那几个稍微有点麻烦。自从佚名得知噬心鬼的存在,一直紧跟这事,怎么也甩不开。誉城噬心鬼的数量早已降到极限,可仍然问题不断。”蛮大哥身负重伤,他不舒服地缓了缓语速。   小茴那次的噬心鬼,意外被佚名撞见其后的黑雾。蛮大哥决意除掉佚名以绝后患,哪知环绕佚名四周的灵力守护了佚名,避过此劫。   从那之后,蛮大哥对佚名此人稍微研究,发觉守护之力来自佚名随身佩戴的一块羊脂白玉。此玉不知由谁注入了非比寻常的灵力,绝非一般力道能够抗衡。   蛮大哥有心得此宝物,可惜这块玉一直排斥他。任由蛮大哥用尽了法子,白玉始终一如既往的与蛮大哥维持距离,宁碎也绝不退让半步。   他不懂,佚名如何获得这块羊脂白玉,谁为佚名提供了如此不容靠近的力量。   “我之前只觉得,佚名仅仅是一个长命的画师罢了,略与常人不同,没认为必须立刻除掉他。哪知因此留了祸根,他竟然带来了一个难对付的家伙,不知是六界之中从哪儿请来的救兵。”蛮大哥此刻后悔已晚。   世间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情数不胜数,没有那么多值得在意,蛮大哥以为,画师佚名仅是其中之一。   这次,他与二弟商议,将佚名请来欣山作画,一是作为肉身的备选,二是万一佚名没被选中,索性当作祭品抹去,留下羊脂白玉。   奈何,他算漏了佚名身旁的红衣青年。   提及心心念念的羊脂白玉,蛮大哥显然十分不爽,帝江却是分外的心情畅快。这种简单的小事想都不用想,妥妥的是帝江送给周成旨的白玉成为了佚名的护身法宝。   帝江此时尚未与佚名认真的谈一谈他们以前的关系。   佚名曾怀疑白玉源于天山,也辛辛苦苦的赶往天山找帝江寻求答案,但那时,他们并没见面。所以佚名不一定知晓,这块白玉来自帝江本人。   眼下佚名没问帝江此事,帝江也不急于一时半会,待他先琢磨琢磨如何开口,再寻一个适合的时机告诉佚名。   听闻蛮蛮兄弟俩的对话,佚名不禁想起了此前方士给他的忠告。佚名遭遇劫难,踏入了重重危机,将面临性命之忧。但好在佚名命中有贵人相助,一旦这位贵人现身,佚名定当逢凶化吉,所有困难迎刃而解。   佚名望了眼身边的红衣青年,放眼世间,纵观六界,论及了不得的贵人,上古时代已然存在的帝江,绝对可以排在前列。佚名有幸得到帝江的协助,定能迈过这道坎。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他专程到天山寻帝江,未能相遇,他在风雨湖休息片刻,帝江却悄然来到了他的身边。   蛮大哥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无法与蛮二弟商议对应之策。蛮二弟一心为哥哥疗伤,两人止住了话题,屋内回归宁静。   鸱鸟的引魂为了觉醒怎样的生灵,帝江尚不知情,不过他可以确定,反正不是会什么好事。   帝江随手又摘了一片叶子,他对着叶子吹了一口气,叶子随即化为一只绿色的小鸟。他将欣山所闻记录在小鸟内,由它飞回誉城转告卫峰。   一则告之卫峰,玄谋如今的情形,二是劝说卫峰安心留在宅院,帝江有办法把卫峰的男人平安带回。   小鸟听了帝江的话,它拍了拍翅膀,自从帝江的指尖飞走了。   佚名与帝江返回住处,虽说守门的小妖看不见帝江,也不知帝江的存在,可佚名坚持帝江今夜睡床内,他为帝江留了栖身的位置。佚名睡地板会引得小妖疑心,帝江睡地板,佚名不忍心。   帝江懒懒地往床里侧一躺,合上眼,佚名则睡在床外侧。帝江很快进入梦乡,倒是佚名还没能马上睡着,他侧过身为帝江牵了牵被子,他打量枕边的帝江,凝视着帝江的脸想事情。   偶尔,佚名有种莫名的感觉,自己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帝江,那些他不知道何时何地所画的画像总在提醒佚名,他们相处过,或许还很熟悉。   偏偏佚名不记得自己什么时间见过帝江,他都忘记了画帝江的脸。   不过说到五官相貌,佚名沉思,他画了帝江却没画帝江的长相,这个问题重要吗?   这个问题不重要吗? ☆、第 17 章   佚名和帝江挤在欣山小屋的床内,出人意料的,他俩当晚做了一个相同的梦。   梦境故事的地点在佚名和帝江均熟悉的誉城,在如今已不复存在的周成旨家中。不同的是,帝江清楚这是周成旨的住宅,而佚名只知道,这是一个和自己长相一样的人的房子。   柔和的光线从打开的窗户进入房间,周成旨坐在书桌旁翻看诗书,他身后不远处的小床躺着一名大红衣衫的俊美青年,帝江。帝江此时尚未苏醒,呼吸之间仍透着一股没有散去的酒气。   天界的美酒佳酿令帝江分外满足,他喝了满满一肚子的酒,沉浸在身处酒池的幻景,全然不知自己已然从天上落到了世间,在世人的家中呼呼大睡。   帝江微微皱了皱眉,似乎非常抗议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被不及平时的舒适柔软,他闷闷的一脚将被子踢到了床下,翻身面对墙。盖着不舒坦,他宁可不盖。   听闻响动,看书的周成旨微微偏过头,没奈何地看了看帝江。这位从天而降的红衣青年来到他家至今未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竟然可以醉得如此夸张。   周成旨放下手里的书,他起身走向小床,他拾起地面的被子,抖了抖尘土,又为帝江盖上了。这位身份不明的客人不仅砸坏了周成旨房子的屋顶,砸坏了他的床,还对周成旨提供的枕头被褥百般嫌弃。   起初,周成旨单纯的以为是对方睡觉不安分,好动,后来他才慢慢意识到对方在无意识间表达对这些物品的极度不满。   醉酒的帝江情愿裹着红艳的袍子蜷在地上打盹,也不肯接受周成旨给予的好意。   周成旨不懂红衣青年是何来历,但对方出现在他家,总归是一种缘分。周成旨研究过帝江的衣衫,布料极其精致上乘,帝江的异常举动想必是适应不了周成旨家的寻常生活。   他担心帝江一直睡地板感染风寒,于是,为帝江添置了好枕头,好褥子以及好被子。   折腾了一大通,迷迷糊糊的帝江才不情不愿的被周成旨从地上拽到了小床内。接下来,帝江时不时踢掉被子,丢掉枕头,滚到床下,使得周成旨一刻不得闲。   周成旨对睡觉不老实的帝江实在没辙,能给的,他都给了,再贵的,他也给不起了。他目前唯一的想法是慢慢等待,等着帝江酒醒。   周成旨为帝江盖好被子,意外的听到有人敲门。他开门一看,站在门外的人是热心的邻居卫峰。   卫峰手里拎着一个竹篮,篮内放了些瓜果蔬菜,卫峰笑呵呵地将篮子递给周成旨,说道:“今天我去吴婶的地里帮忙,吴婶给了我好多新鲜的菜,我拿了些过来给你。”   周成旨看了看篮子,想了想留下了,道了声:“谢谢。”   换作平时,周成旨大多数时候不会收,但是近期的情况稍微特殊一点儿。周成旨此刻钱袋扁扁,他修屋顶,修床,又给帝江换被褥枕头。这会儿,帝江没清醒,周成旨也无法安心外出,开销在不断增加,收入却没了。   万一帝江忽然醒来,感到肚子饿了,家里没米没菜待客,周成旨会感到为难。   他不如先收下卫峰提供的帮助,以后再报答。   见周成旨愿意接受这些菜,卫峰松了一口气。前不久,难得周成旨开口找他,卫峰当然要尽显自己身为优质邻居的风采。只是,周成旨向卫峰打听的事令卫峰倍感惊讶。   周成旨询问卫峰,誉城哪家布庄的料子好,何种枕头用着舒服,怎样的褥子垫着最适宜。   卫峰听得一头雾水,以卫峰对周成旨的了解,周成旨不像是在乎这些的人,可惜卫峰对此也不够了解,所以,卫峰向各位热心肠的大姑大婶们讨教。   大姑大婶们堪称誉城小道消息快速传递的有效人群,卫峰前脚刚把情况打听了,后脚就听得大街小巷传来一个喜庆的消息。   众人均说周成旨要娶媳妇了,这番重新修葺房子,又添购家当,为婚事做筹备。   甚至有人大胆揣测,周成旨已将漂亮的媳妇迎进了门,要不然,为何今日迟迟不见周成旨出门,周成旨定是在家陪媳妇。   周成旨本人对这些四起的谣言并未回应,他长时间留在家中不曾外出,对那些趴在院墙,好奇张望的脑袋选择了无视。   当然,卫峰显然也属于好奇的人之一。   卫峰自从一不留神瞄到周成旨床沿有一抹红色,不由暗自琢磨,周成旨是不是当真娶了媳妇。如此红艳的颜色,兴许是大红的喜袍。可为什么穿了喜袍,却不见周成旨贴上大红喜字。   偏偏周成旨一贯话少,周成旨不邀请卫峰进屋,卫峰也不好意思硬着头皮往别人家里冲,万一不小心看见别人媳妇换衣服之类,可就不好了。   “那个,你家是不是还有别人?”卫峰顿了顿,咬咬牙问道,“我的意思是,人多的话,恐怕这些菜不够吃,我再给你多拿一点过来。”   周成旨站在门边,没有动,并无让卫峰进屋的打算。他徐徐地应了一句:“有一位客人在家,他在休息。”   周成旨说的是实话,只是卫峰有点不能理解。   誉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周成旨家里有客人,这种事居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无人发现。就连大伙谣传周成旨娶媳妇了,周成旨也不曾辩解。   卫峰没见有人进入周成旨家,倒是曾经听到半夜一声响,周成旨家的客人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想到这儿,卫峰自嘲地笑了笑,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怎么可能发生,一定是他想太多。   送走了卫峰,周成旨走进厨房,他收整了篮子内的蔬菜,准备熬一点粥。殊不知,床内的红衣青年毫无任何征兆的醒了。   帝江翻身坐在床沿,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他默默地低头盯着枕头,倍感郁闷。难怪他总感到自己脖子下不知道垫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害得他睡不安稳,原来是这个破枕头在作祟。   随后,帝江纠结地瞅了瞅被子,他伸手摸了摸,又摸了摸,果然不是他出现了幻觉,是被子真的不太好。   帝江环顾四周,他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内,屋内的布置透出几分简陋,却也收拾的干净整齐。墙角边有一根长板凳,凳上放着疑似用于铺在地面的被褥,质感比帝江使用的这些差了数倍。   帝江努力地左思右想,根据当前的情况来看,帝江不知道自己来到了谁的家,不过,对方对他非常不错。帝江看得出来,那些他认为相当不怎么样的被褥,是这个房间里最好的物品。   他被人精心的照顾了,床让给了他,好的东西全给了他。   帝江从不吝啬,更不小气,对于这番关心照顾自己的善良人,帝江会给予丰厚的回报。他可以给对方豪华的大宅院,宽敞的房间,精美的柜子,以及许多的仆人。   但是,提供这一切之前,帝江需要先解决一个问题,他饿了。   帝江仔细闻了闻,欣慰地闻到了一股香味,有人在熬粥。他稳了稳情绪,反正他在这儿住过了,他也不再客气那么多,自顾自寻找香味的来源处。   走进厨房的那一刻,帝江与周成旨都愣了愣。   周成旨望着门边的青年,动作僵了半瞬,随即他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这位睡觉都在挑剔的客人总算醒了。根据对方此刻的视线,对方好像在乎锅里的食物更多一些。   对此,周成旨轻轻地笑了笑:“马上就能吃饭了。”   梦境悄无声息的腾起了朦朦胧胧的白雾,渐渐地,眼前变得一片模糊。当帝江激动地伸出手,打算接过周成旨递给他的那碗粥时,帝江醒了。   清晨的欣山依旧特别的安静,静得听不见虫鸣鸟叫,令帝江非常不适应。帝江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这梦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帝江准备端碗吃饭之际,他醒了,这对帝江无疑是一种折磨。   大清早就是饿醒的,何其残酷。   帝江回忆过往,不免感慨。他在周成旨家中,对周成旨说的第一句不是你是谁,也不是这是哪儿,而是,再来一碗。   偏过头,帝江发现枕边的佚名也刚好醒了,佚名静静地坐起身,不清楚自己与帝江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梦。   佚名深感庆幸的是,梦里有一个长得很像他的人与帝江相处,可问题在于,佚名不确定梦中的那人是谁,也不知对方与帝江是何关系。   梦境里的帝江除了在睡觉,就是醒来在吃饭,两人连话都没能说上几句,真是一个奇怪的梦。   佚名打点好一切,听到了山猫的说话声。   有了昨夜的筹备经验,这一回,山猫为佚名端来了一大锅粥,还特意多备了几样菜,生怕佚名不能填饱肚子。在主人下达最终命令之前,山猫得将佚名留在欣山,小心照顾,不能出任何闪失。   若不然,山猫的小命保不住。   山猫放下热气腾腾的粥,微笑面对佚名,问道:“佚公子,昨夜睡得可好?山中条件有限,还望你多担待。”   佚名笑着回了句挺好的,他对这些不太在意,他关心的是另外的事:“这儿好安静,比想象中更为清静几分。”   “欣山才赶走了妖怪,尚在缓慢的恢复期间,生灵死伤无数,静是难免的。”山猫笑着回答,“山神一会儿过来,作画就劳烦佚公子了。”   闻言,佚名点了点头,依照欣山如今的形势,化身山神的人极有可能是蛮蛮,当然也不排除另外的可能。以佚名本人的意愿,佚名对新妖怪的现身并不反对,聚集的妖怪越多,佚名就有机会绘制的妖怪就越多。   帝江觉得,自己貌似不小心看透了佚名的想法。帝江感到压力很大,致命的妖怪,佚名也能画得起劲,他真不懂佚名在想些什么。   上午,佚名在房内小等片刻,听闻屋外有声响,发觉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即山猫口中的欣山山神。   可是在佚名眼中,他看见的并非真正的山神,而是一只鸟,一只一个翅膀,一个眼睛的蛮二弟。   彻夜为哥哥疗伤,此刻的蛮二弟眼底多了几分疲惫,大概是力量消耗的非常厉害,他的精神不怎么好。   帝江瞄了蛮二弟两眼,提醒佚名:“别画真身了。”   佚名假如打算在这儿居住,还想继续调查欣山情况的来龙去脉,最好别把蛮蛮的本尊模样画出来。帝江从不害怕打架,这等妖怪作为帝江的对手,帝江有十足赢的把握。   但如此一来,此后是否隐藏了别的秘密,这事是否牵涉了另外的妖怪就不得而知了,线索或许就要在这里断掉。   佚名沉默片瞬,认为帝江说的有道理,偶尔画一画虚假的表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山猫此次请佚名为山神作画,没说要不要画山神的本尊,佚名直接画出对方人形的姿态并无不妥。   定了定神,佚名展开画纸,寥寥几笔勾出了一位慈祥老人的形态。   山猫看一眼画像,压了压眼底的鄙夷。   世间传闻的画师也不过如此而已,说到底终归是一个凡人,所谓足以看透一切真实的双眼也就这等水准,不足为惧。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蛋: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这是哪儿,能不能再给我来一碗饭(喂 ☆、第 18 章   佚名看了两眼面前的这位假山神之后,就没有再抬头了。与其总是不经意的打量屋内的这只蛮蛮,不如直接按照蛮二弟幻化的形态绘出画卷即可。   没多久,佚名勾勒出了一副山神图。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神情自若地矗立在欣山之中,显示出自己在欣山的至高地位。与真实的欣山不同,佚名为画卷中的欣山添加了几抹生机。   此刻,山神图尚未彻底完成,佚名需要一些时间为画中的人物和景色细致加工,认真润色,最终才能呈现出上乘的效果。   恰恰因为佚名仍需时间,这意味着佚名当前面临两个选择。要么他即刻起身离开欣山,返回乾木坡。过几日,再由山神派人取画。要么佚名继续留在欣山,画卷完工之后再走。   蛮二弟对佚名的去留没有多少心思考虑,不管佚名的想法如何,反正佚名必须留在欣山,成为祭祀的一部分。   他满不在乎地看了一眼桌面的画纸,只见画里的山神和蔼可亲,尽管年迈却透出几分不容小觑的气势,并无丝毫的异样。对此,蛮二弟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其实从一开始,蛮二弟对佚名的特别就没怎么往心里去。他明白,世间的传闻,仅仅只是针对凡夫俗子罢了。   由于佚名的画技超群,画像可圈可点,显得与众不同,于是,世人深感佚名相当的了不起。又因为佚名寿命偏长,拥有一点小能耐,可以看出小妖小怪之类的真相,所以妖怪之间又冒出了佚名足以看透一切的传闻。   说到底,没有人真正了解佚名的能耐究竟有多大。寻常的话语在一传十,十传百的过程中,或许早就变得和原本截然不同,佚名的本事不知道被夸大了多少倍。   此番佚名作画,更让蛮二弟坚信,佚名此人并没传说中那么神奇。佚名画的山神图应证了蛮二弟的想法,佚名只是一个稍有特色的普通人,多半是大哥对佚名的身份多虑了。   蛮二弟猜测,大哥最在意的并非佚名本人,而是佚名随身的那块羊脂白玉。等到祭祀结束,无论佚名作为肉身的供给,还是当成祭品被吞噬,佚名都活不了。从那以后,这块白玉归蛮大哥所有。   一旦这件事办成,蛮大哥估计再无对佚名的担忧。   佚名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画笔,面对跟前的这位假山神。对方满意也好,不满意也罢,他只打算画成这样了。佚名说道:“山神图大致模样既是如此,后续事宜仍需一段时日。”   闻言,蛮二弟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顺势客气的称赞了一番佚名的画作技能。紧接着,蛮二弟的话题转到了正事。   他对佚名提出了此行真正的邀请:“过几日,欣山将举行一场庆典,用以祝贺山林重新获得平稳,生灵得以繁衍生息。佚公子,何不在这儿多住几天,参加庆宴。”   到时候,现在看起来分外冷清的欣山将再度变得非常热闹,附近山林的生灵已经收到了蛮二弟的邀请,它们会聚集到这儿,前来同饮同乐。   届时,可能还要劳烦佚名为众人作画。   蛮二弟语气平和的陈述了整件事,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佚名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佚名这回来了欣山就别妄图再离开,佚名的命必须留在这儿。   假如佚名识趣,好好的配合祭祀,那么佚名可以享受几天贵客的待遇当作断头饭。倘若佚名不老实,那么就只能在昏暗的牢中关几天了。   蛮二弟抬眼看着佚名,惊觉这位画师答应的可谓是异常爽快:“好,没问题。”   听到这样的回答,蛮二弟不由勾起嘴角,殊不知画师做这个决定的心情比蛮二弟的心情更好。   住在欣山围观诸多妖怪,佚名求之不得,他恰好趁着此次数量庞大的妖魔聚会收集信息。佚名能够画大量的妖怪,整理厚厚一叠妖怪图,同时还有帝江做伴,利于研究这些妖怪的特性。   而且,凭借蛮二弟的这番话,佚名终于明白对方的用意了。   假山神以欣山的和平为由,趁此机会召集方圆之内的生灵前往欣山,表面是庆宴,实则是举办祭祀。这样看起来合情又合理,生灵们不会有太多的防备,全然不知欣山的相聚不会热闹的庆宴,而是一场噩梦般的杀戮。   这些生灵都将作为祭品牺牲掉。   其中包括佚名,没准还有留在此地的玄谋,生灵们并不知道自己踏入了敌人的圈套之中。   帝江站在假山神身侧,皱了皱眉,要不是实情尚未水落石出,留着蛮二弟有用,帝江真想一脚踢飞对方。他确信,蛮蛮兄弟俩的作法无以伦比的坏,心比夜还黑。   当然,最令帝江无语的是佚名的想法。帝江十二分的肯定,自己看懂了原因,佚名有心在祭祀当天画妖怪。   那天佚名会见到很多很多的妖怪,获得诸多的妖怪百态场景。   佚名幸福了,帝江可就辛苦了,拯救欣山生灵的重担毫无悬念的扛在帝江的肩头。他要盯着佚名的小命,他要拎着完好的玄谋回去交给卫峰,还得守着涌向欣山的数不胜数的生灵。   如此多的任务蜂拥而至,帝江觉得自己压力不太大,应该应付得过来。只是他不能完全确定,一方面要保护这么多的生灵,另一方面要抓住不知数量的坏蛋们,其中是否会一不留神出现遗漏。   帝江不安心的问题在于,即将苏醒的家伙究竟是谁。   蛮二弟着急要走,这会儿他稳住了佚名,也得去忙别的事。   “佚公子若有什么需求,可告诉小妖或山猫,它们会妥善处理。”蛮二弟说道。他给了佚名多一点的自由,佚名想外出,四处走一走时,可由山猫引路,陪佚名随意逛一逛。   佚名笑脸相对,谢过了山神的好意。他要求不高,只要山猫每顿送来的食物足够他和与帝江两人填饱肚子就成。   至于出门,他和帝江外出,根本无需山猫带路。   山神声称仍有许多庆宴事宜忙于处理,转身告辞。佚名没留对方,面对一只古怪的鸟,毫无乐趣可言,尤其是这只鸟长得远远不及帝江的情况下。   送走蛮二弟,佚名侧过身,手拿画笔,装作在修改山神图,帝江在琢磨蛮二弟的去向。   蛮二弟出了门,山猫迟疑着说一句:“主人,你的脸色不太好,是否需要……”   “我没事。”蛮二弟冷冷地打断了山猫的。他巡视欣山之后,还得回屋继续为哥哥治疗。   蛮二弟又急又气,他要尽快为哥哥疗伤,不然的话,仅有他一人,祭祀的场面恐怕不易控制。他思索片瞬,询问山猫:“你接佚名时,是否在他家见到一位修行极高的修道之人?”   “修道之人?”山猫微微顿了顿。佚名家中只有佚名在,并未有其它人出现。红衣青年仅算是偶遇,急匆匆的不知何故碰巧前来找佚名。   红衣青年浑身上下不见灵气,也无任何修为,被山猫径直丢下了断魂崖。主人口中的修道之人,多半指重伤主人哥哥的人。原本主人交代山猫请佚名来欣山,山猫此行多带了一位红衣青年,唯恐惹得主人不满意,慌忙处理掉了。   山猫亲眼看见对方与马车一道跌下断魂崖,坠入深渊,绝非厉害的角色。山猫微微低了低头,隐瞒了红衣青年的存在:“属下并未见到修为极高的人。”   得到这样的回复,蛮二弟不称心,却也没再多问。他到山里巡视情况,叮嘱小妖守住佚名。佚名老实的话,就这么囚在小屋,佚名不老实的话,丢进牢中。   他们的对话,帝江听得一字不落,饶有趣味的告诉佚名:“这只山猫不给主人说真话,居然无视我的存在。”   帝江是上古之神,不是他不霸气,是山猫看不透帝江的身份,不知帝江霸气。   面对帝江的不满,佚名不以为然:“它本就不应带你来,只因怕我怀疑,才勉强答应你同行。它不知你的来历,又看不出你的本事,在暴戾的主人面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它不说不奇怪。”   好在山猫没提及帝江,其实是一桩好事。倘若山猫将实情告诉了蛮二弟,说不准疑心的蛮二弟会到断魂崖底寻帝江尸首。   结果变成,帝江的尸首没找到,反倒发现真正的山神祖孙俩不见了,牵扯出一大堆的麻烦。   帝江认为佚名说的有理,可他依然郁闷,说他厉害就厉害,为什么觉得帝江是修道之人,他长得又不像道士和尚。世间难道就只能有修行的人,不能有上古的神。   他打量了两眼画卷中的山神,记起了崖底的经历。帝江估算着,山神这会儿理应清醒了,帝江过去看看他俩的情况,然后告诉山神欣山的危机。顺便再劝说他们别随意出门晃悠,被蛮二弟撞个正着。   帝江准备出门见真山神,与佚名一起。他现在到哪儿都要小心翼翼地奉着一位画师。   就当他千年前欠周成旨的,千年后还给佚名好了。   曾经,帝江住在周成旨家中,吃周成旨的,用周成旨的,花完了别人的银两,最后也没还给周成旨一个铜板。   因为周成旨不收。   周成旨坦言,他照顾帝江并非为了钱财。帝江来到他家,就是他家的客人,他这是待客之道。帝江醉酒之际,周成旨没伺机拿走帝江的值钱物品,帝江酒醒之后,周成旨也不会收取帝江的金银。   唯一的差别是,帝江醒了,周成旨就能放心外出赚钱继续自己的平凡生活。   虽说后来帝江在誉城买了宅院,可仅有帝江居住,周成旨仍在自己的小屋。周成旨始终过着平淡简单的生活,不在乎那些荣华富贵。   帝江离开誉城时,没能给周成旨偌大的宅院,没能给对方精雕细琢的家具,没能给对方半个仆人。他留给周成旨的纪念是一块羊脂白玉,帝江舍不得送人的白玉,给了周成旨。   周成旨珍视这块白玉,这比钱财有意义,白玉不是金钱的交易,而是一个信物,承载记忆与情感的信物。   离别千年,这次帝江不会再转身就走。人生不过短短百年,佚名已在这儿等了帝江千年,足足有十个一生那么长。   帝江变出了一个坐在桌边作画的佚名,然后他和佚名前往拜访山神祖孙俩。   根据记忆,帝江寻得对方藏身的所在位置,他瞅见了端着清水的小花妖,她盛了水,正要给爷爷。   小花妖眼前冷不丁冒出两抹身影,着实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坏人发现了行踪。下一刻,她看清对方是身穿红色衣衫的救命恩人,随即松了一口气。   “帝公子,你来啦。”小花妖高兴地喊了一声,她扭头看了看佚名,“这位是?”   “他是我的朋友,佚名。”帝江说。   小花妖偏了偏脑袋:“佚名?”   是没有名字,还是就是这个名字。小花妖好奇地望着对方,惊讶的发现佚名无比镇定地拿出了纸和笔,开始为小花妖画画。   帝江表情痛苦地别过头,他长期晃在佚名的跟前,佚名不画他,却画这些不起眼的小妖怪。   上古神兽的自尊受挫。   不过说实话,帝江也不是太愿意佚名为他画像。佚名画了一个俊美的红衣青年还好,要是佚名画了一个红通通的长了翅膀的胖蛋,帝江绝对想把画撕成碎片。   所以,佚名还是暂时先画些别的妖怪得了,别画帝江。   小花妖眨了眨眼,看着画纸上面的小花朵:“这是我吗?佚名,莫非是世间传闻的画师佚名?”   帝江苦笑点头,恭喜,猜对了,就是这位时刻让帝江感到不省心的画师。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蛋:求不要画红胖蛋~ ☆、第 19 章   佚名在画画,年幼的小花妖倍感兴趣地围着佚名团团转,好奇佚名为什么画了一张又一张。   这次,佚名一共画了两张小花妖的画像。其中一张,他画好之后收了起来,用于以后自己整理妖怪图时使用。另外佚名还画了一张送给小花妖留作纪念,小花妖已经大大的赞美了佚名的画技,佚名怎么能不有所表示。   小花妖接过画纸,高兴坏了,她盯着画纸上的自己使劲瞧。   白色的画纸,一朵小小的花朵正在默默开放,与花朵交相辉映的是她嫩嫩的小叶片。整株花看起来十分的娇小可爱,透着几分灵气。   得到一份意料之外的礼物,小花妖开心地将画纸交给山神看:“爷爷,你看,我也有画像了。好看吗?”   闻言,年迈的山神微微笑了笑,他的小孙女怎么画都好看。见小花妖对画像如此满意,山神的心情也随之上扬,病痛似乎也减轻了一些。   山神看了一眼画像,视线随即投向了与佚名在一起的红衣青年。他清醒之后,小花妖给山神说了一些断魂崖底的情况,她告诉山神有关救命恩人的诸多事情。幸好他们遇到了帝江,才有机会活到现在。   如今救命恩人就在眼前,山神必定要好好的感谢帝江一番。   山神拖着沉重的身体打算起来拜过帝江,帝江急忙制止了,他并不在乎这些细节琐事。山神的感激心情,帝江能够理解,对方的诚意帝江也收到了。   顾及老山神当前的状态仍然不太好,帝江劝山神安心休养,不用这般大费周章。老山神见帝江宽容大度,不拘小节,心里顿时踏实多了。   此刻,欣山危机重重,多一份力量无疑是多一份希望。   “不知恩公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山神徐徐问道。   听到这话,帝江不由定定神,谈及自己这次过来的正事:“我在欣山溜达了一圈,发现了山中一些不太好的状况,有点在意。”   帝江的语速微微缓了缓,他有条不紊的将占领了欣山与云山的罪魁祸首,蛮蛮两兄弟的存在告之山神。紧接着,帝江把鸱鸟在欣山的石头画符,用符文引魂的古怪举动也告诉了山神,帝江怀疑,鸱鸟有心为某个生灵的苏醒做准备。   这一系列筹备将推动最后一个极其恐怖的盛宴,蛮蛮兄弟俩邀约了周围山林的生灵,他们即将在欣山举行庆贺欣山回归安定的聚会。   这会儿,生灵们并不知晓,这实则是一场祭祀,为苏醒而提供的祭祀。   此事不仅仅会使得欣山生灵面临危险,更会卷入其它山林的生灵,令众多性命遭到牵连,后果恶劣,非同小可。   帝江不知山神是否有线索,能够想到蛮蛮他们在此设宴的目的,以及鸱鸟在欣山引魂,是为谁引魂,谁的魂魄需要回归欣山。   听到帝江的这席话,山神的表情与他的心情都愈发沉重:“说到魂归欣山,我倒是想起欣山曾经有一个悲伤的故事。”   相传,有一雄一雌两只鸟,他们一见倾心,情同意合。可惜雌鸟的家人不待见这只雄鸟,不答应他们在一起,硬是将雌鸟许配了别的人家。   雌鸟决心跟随雄鸟逃走,他们相约在欣山见面。雄鸟收拾好一切,抛弃过往的所有,他前往欣山,准备从此与雌鸟开始新的生活。谁知道,雄鸟等了许久,始终不见雌鸟前来,得知的却是雌鸟成婚的消息。   难过的雄鸟整天浑浑噩噩,他喝得烂醉如泥,跌下了断魂崖。从那以后,断魂崖底常年毒雾缭绕,所有的一切尽染剧毒。   帝江一边听着这个不幸的传说,一边努力的回忆类似的事情。他对各种妖怪比较熟识,也清楚很多六界的大事,可这些世间的小故事,帝江了解不多,他不知道谁今天住了哪座山,谁明天过了哪条河。   他思索再三,询问山神:“这是什么鸟?”   听闻帝江的问话,山神忍不住轻轻地叹一口气:“鸩鸟。”   “鸩?”帝江不禁一愣,难怪断魂崖底的毒气那么重。鸩的确堪称剧毒之鸟,鸩鸟偏爱吞食蝮蛇,越是剧毒的食物,鸩越是喜欢吃。他们的毒藏在他们的羽毛内。   帝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提及鸩,帝江约莫记得两个名字:“雄鸟是不是叫做运日,雌鸟叫做阴谐?”   “确实是他们,原来恩公听说过它们的姓名。”山神应道。   山神没奈何的补充道,雄鸟死后,被囚困的雌鸟恳求父亲,让她去一趟欣山,至少让她为雄鸟上一炷香,雄鸟的死讯令雌鸟伤心欲绝。   可惜,雌鸟的父亲根本不理会女儿的要求,除非女儿同意家中安排的婚事,不然哪儿也不许去。   雄鸟在欣山等不来雌鸟,而雌鸟在云山也不去了雄鸟的身边。每天思念自己逝去的恋人,雌鸟心力憔悴。某天,雌鸟披上凤冠霞帔,自尽了。   她要嫁人,但她做鬼也只嫁给自己心仪之人。   雌鸟的父亲对此勃然大怒,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女儿跟着这只雄鸟,生不可以,死也不可以。   他将女儿的魂魄镇在了云山之下,哪儿也去不了。她从云山远远地望着欣山,却生生世世都到不了欣山。   山神来到欣山之前,欣山已有这个故事,真假不知。老山神这次被山猫推下断魂崖,被剧毒折磨得够呛,可雄鸟的尸首是否在崖底,山神实在是无法判断。   此刻山神听帝江说起鸱鸟的引魂,山神才考虑到兴许与运日和阴谐有关。只是,不管鸱鸟与蛮蛮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因为鸩鸟,他们做的这些事都太过分了,不可原谅。   山神不确定蛮蛮心底打着怎样的算盘,但以他们心狠手辣的程度,他们绝对不是在做善事。   况且,假如他们计划把雌鸟从云山迎来欣山,最终与雄鸟在一起,那么此次复活的祭祀可能就不仅是为了一只鸩,而是两只鸩,让附近的生灵作为他们复活的陪葬。   山神犯愁欣山当前面临的大麻烦,帝江在听,佚名也在听。可惜,山神只能说故事,不能变出故事中的这些妖怪,展示他们的本来面目给佚名看,佚名无法画出运日与阴谐的模样来。   察觉佚名眼底略显遗憾的神情,帝江极力让自己淡定,佚名画光溜溜的青年也好,画妖怪图也罢,佚名留在帝江的身旁即可,千万别走出帝江的视线范围内。别的事情,帝江顾不了那么多。   然而,欣山的祭祀有一个问题令帝江纳闷,为什么蛮蛮选择这个时间,早不复活,晚不复活,此时此刻复活是为了什么。   帝江这次的问题,老山神也回答不了,以他有限的修为与对世间的认知,他无法为帝江解惑。   老山神给不了帝江答案,帝江转念寻求别的出路,比如说,谁可以给帝江这个答案。如果帝江没记错的话,他听到这两只鸩鸟的名字,好像来自某次三青鸟的闲聊。   三青鸟无疑是帝江所认识的打听消息最快速最灵敏最精准的三兄妹,这三只鸟对六界的大凡小事知道得相当多,还喜欢时不时的碎碎念。昨天谁和谁看对眼了,今天谁和谁又闹翻了。   他们绝对是信息的聚集宝库。   看来,帝江得去找三青鸟,打听欣山的过往。上次三青鸟偷偷跟踪帝江前往誉城,帝江尚未给他们谈谈鸟生,倘若这次三青鸟能够告诉帝江一些有用的消息,之前的事他全当没发生过。   帝江侧过身,看了一眼天色,劝说山神:“距离祭祀还有一段时日,你们不必惊慌,尽管在此安心疗伤,待我将来龙去脉打听清楚,再商议对策。”   山神接受了帝江的建议:“劳烦帝公子了。”   对此,帝江胸有成竹,这点小事交给帝江完全不是问题,要是换作别人,可能还会有些许担忧,但这事一旦交由帝江处理,十成十的妥妥当当。   小花妖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帝江和佚名,她连看了山林好几眼,一晃不见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小花妖偏过头对山神说:“爷爷,上天会拯救欣山的,对吗?”   “是啊,有他在,欣山有救了。”山神肯定的点了点头。   隐去身影的帝江与佚名乘着一叶轻舟,讨论寻找三青鸟的事宜。假如三青鸟不外出,他们住在帝江的隔壁山头,见面十分容易。倘若这三只鸟有事外出了,情况就有点复杂,估计十分难觅踪影。   天知道,他们会飞到哪儿去,帝江对三青鸟的去向猜不准。   帝江说着说着,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他似乎感到,有人在背后议论他。   他身为上古之神,被世人纷纷议论的次数多到数不清,帝江不介意大家说起他,别说坏话就成。反正,议论谁不是议论,总得找个人说一说,打发时间。   找三青鸟之前,帝江他们先回了一趟山中的住所,他只给佚名幻象画画的命令,可没交代别的差事。此番他们离开的时间或许比较久,屋里可得再打点一番。   帝江前脚刚落地,意外听得山猫给门口的小妖送来消息:“卫峰快要到欣山了。”   面对这般情景,帝江一头黑线。他不是已经给卫峰送信了么,卫峰还跑到这儿凑什么热闹,生怕自己活的太久,嫌命太长了,赶着来欣山送死。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蛋:抗议凑热闹的~ ☆、第 20 章   突如其来的情况,帝江与佚名相视一眼,佚名没吭声,等待帝江的决定。帝江稍微静了静,随即下定了决心:“我们先去看看卫峰那边的情况如何,再到三青鸟那儿。”   闻言,佚名平静地应一声好,帝江的选择和佚名的猜测一致。此刻帝江显得有点没奈何,他实在是不懂,卫峰此举的用意。   卫峰慌忙奔向欣山,这到底是对帝江的能力有所怀疑,担心帝江不能完好的带回玄谋。还是卫峰心心念念枕边人,对自家灰狼的状况太过忧虑,心急火燎地朝欣山跑,明知道欣山这会儿的情况十分不对劲,还非得跑过来添人头。   这番复杂的心情,帝江唯有感慨,情感给了卫峰莫大的勇气。   既然卫峰已经来了,而帝江也恰好得知了此事,于情于理,帝江该关心一番卫峰的安危。直接丢下卫峰在欣山不理不问,实在有违帝江对待朋友的风格。   事不宜迟,帝江与佚名即刻起身打探卫峰的位置,他们飞在半空,远远的瞅见一辆马车朝向欣山一路狂奔,即将踏入欣山境内。   帝江探头一瞧,驾车的马夫竟是一只小妖怪,小妖怪身上还环绕着清晰的欣山气息。   见状,帝江不由微微地皱了皱眉。   按照帝江对卫峰有限的了解,这般出现的方式与卫峰办事习惯略有差异。介于枕边躺了一头灰狼,卫峰平时兴许会与小妖怪们打交道,可卫峰似乎并没这般嗜好,出门由欣山的妖怪驾车。   如果此刻是寻常的世人或者小玉头驾车,帝江均觉得正常,可一个来自欣山的妖怪驾车,帝江认为不是好兆头。他琢磨着,估计有人派了小妖怪接卫峰来欣山。   帝江让佚名暂时留在一叶轻舟,他自己低身悄然飘入了马车内。眼下,马车中仅见卫峰一人,神情倍显焦急。小玉头并未显出人形,他静静地变回了璞玉形态,守在卫峰身旁当一块沉默的石头。   扬了扬头,帝江阻隔了马车内外的声音,避免被驾车的小妖怪听到他们的谈话。随后,帝江清了清嗓子,对卫峰说:“你到欣山做什么?”   卫峰本来思考玄谋的事情,耳边冷不丁冒了一个声音出来,着实吓了一跳,异常紧张。好在这个耳熟的声音来自帝江,卫峰辨别出对方的身份,顿时松一口气。   他偏了偏头,四周张望帝江的位置。   由于佚名始终看得到帝江,以至于帝江忘记了自己隐了身影的事实,其它人根本不知帝江所在。卫峰听到了帝江的声音,却看不见帝江本人,他一边纳闷帝江在哪儿,一边苦闷地应道:“我来见玄谋。”   卫峰给出的理由相当充分,同时也将卫峰推入了危险之中。   “欣山几天后将面临大麻烦,你留在誉城会比较安全。”帝江建议道。   卫峰反复研究周围,奈何完全不见帝江的些许身影,他深知帝江这一刻就在他附近,于是压了压心底的惊讶。   面对这般情况,小玉头一脸雾水,这块璞玉在石面偷偷地撑开了两条细缝,小心翼翼地左看看右看看,寻找帝江的踪影。   “我知道这儿危机四伏,可我不能不来。”卫峰顿了顿,脸色一沉,“昨夜我收到你的信,得知玄谋目前安好,本也想留在誉城等你们回来。谁知道,那之后不久,一个小妖怪带来欣山的消息,他说,玄谋病了,想见我。我当然明白欣山的环境相当恶劣,奈何玄谋被人控制,对方此次传话,又有马车,摆明了要我到欣山。如果我不来,我担心他们对玄谋不利。”   听闻卫峰的一席话,帝江哭笑不得,卫峰分析的很有道理。然而,有道理是一回事,事实却是另外一回事。卫峰打架根本不行,来了也救不了玄谋,他们若要对付玄谋,仍旧会对玄谋下手。   不过,卫峰也有力所能及的事,比如说,陪玄谋夜晚滚床单,减缓玄谋肉身的寂寞。只是,他们的恩爱恐怕必须忍受被藏身玄谋魂魄的鸱鸟全程围观。   小妖的传话并没有错,玄谋当真病了,玄谋的病源于鸱鸟对玄谋的掌控,使得卫峰发觉恋人变得诡异的陌生。卫峰感到的不自在是由于鸱鸟的存在。   此番,他们传话给卫峰,有意引卫峰前往欣山。帝江猜不透,蛮蛮两兄弟究竟打算让多少无辜的生灵成为这场祭祀的祭品,是不是要把所有与之相关的人全数抹灭,他们方才甘心。   卫峰心系玄谋,帝江也不能强制将卫峰无情地赶回誉城。他转念一想,貌似有卫峰陪伴玄谋的身旁也不错,卫峰已知鸱鸟存在,定会加倍留意,令鸱鸟在行动的时候会多一些顾虑。   而且,卫峰此行为帝江送来了一位小帮手。   帝江指向璞玉,他口念咒语,小玉头转眼化为了佚名的模样。小玉头霎时露出了一脸惊愕的神情,他此行专程蜷成一块璞玉,避免被坏人发现他的行踪,以便于暗中保护卫峰。   岂料,他突然就长大了,还长得与之前截然不同。   小玉头表情幽怨地观察自己的穿着打扮,他表示他还年轻,还没到成年的时候。   “别看了,这不是你,是佚名。”帝江对小玉头说道:“我给你一个住宅的地点,你去那儿一趟。”   小玉头放弃了研究自己的新模样,他同样看不见帝江的存在,只能对着空气说话:“我进屋之后做什么?”   帝江把他变成这副模样,应该有必要的理由。对这个问题,帝江想了想,他变出一粒小药丸在小玉头手心:“你进屋后,抹去屋中的幻象,代替佚名暂时留在屋内,别让守门的小妖怀疑。”   小玉头明白了几分,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你要山猫送来的食物全部吃完。”帝江语气坚定,又慎重地重复了一遍,“记住,全部吃完,一点儿不剩。”   要不然,待帝江归来,山猫多半不会再给佚名准备如此丰富的食物,帝江就无法清闲地填饱肚子了。   卫峰负责陪伴玄谋,小玉头身兼重任,吃,吃,吃。   小玉头挠挠头,这份差事不算太难。小玉头的胃口不错,吃得也算多,只是他不懂,帝江所谓的必须全部吃完的食物到底有多少,是一碗饭,还是一桶饭,亦或一座小山那么高的米饭?   发觉小玉头的关注点不对,帝江默默的扭过头。这哪是什么难题,见到饭菜时自然知晓分量多少,寻常的帝江饭量加上佚名的饭量罢了。帝江真要认真吃起来,瞬间吃空整座欣山。   “对了,”帝江思索片刻,“假山神请佚名为他画了一幅画像,画像放在桌上,你可别画弄脏了。”   “我知道了。”小玉头对此十分有信心。原本,他计划一直守在卫峰左右,难得帝江亲自交待给小玉头一份差事,他当然得勤勤恳恳的完成。毕竟帝江把小玉头带出了天山,让他能够见到外面的世界,帝江将璞玉赠予卫峰,卫峰对小玉头十分珍视。   小玉头修行缓慢,帝江协助小玉头,使得小玉头提早化为人形。小玉头对帝江心怀诸多感激,最重要的一点是,帝江交待小玉头的任务是吃饭,何乐而不为。   帝江对着卫峰吹了一口气,留下几许灵气环绕卫峰,护得卫峰安全。打点好了一切,帝江叮嘱卫峰需多加小心,凡事切勿冲动,不可激怒鸱鸟,莫要擅自揭穿假山神的身份,一切等帝江回来再说。   卫峰轻声应了一声好,别过头看了一眼幻化为佚名相貌的小玉头:“你也要多小心。”   这会儿,卫峰最想不通的问题是,为何帝江始终不现身,对着空气说来说去的感觉真心不适应。不过,既是上古之神,总归有点特殊的脾气,帝江的想法与行为,卫峰见怪不怪了。   “昨晚,那些贼来了,”卫峰后知后觉地记起这件事,“他们鬼鬼祟祟的到屋里偷东西,我根据你的要求,点亮了黑色的蜡烛,他们全都陷入了烛光的阴影中。那儿好像有一个恐怖的幻景,我看到那些影子吓得满地乱窜,无法挣脱。”   卫峰确信,帝江设定的幻景,足够让这些贼吓得够呛。幻景究竟长什么样,卫峰没心情亲眼目睹。   关键问题在于,卫峰得知玄谋病了,慌忙跟随小妖怪赶往欣山。他出门之际,关了门,但是,他似乎忘记了吹灭蜡烛。   帝江并未告诉卫峰,点燃黑蜡烛之后,是否需要熄灭,以及何时熄灭。卫峰不清楚,那支黑色蜡烛到底能燃烧多长时间,黑蜡烛自点燃后,长度仿佛从有变化。它能不能自己熄灭,会不会将房子点燃,均是未知的迷。   “那支蜡烛什么时候能够熄灭?”卫峰问道。   他等了等,帝江没有回答,他又等了等,帝江还是没有回答。卫峰不禁嘴角抽搐,莫非这儿发生了一些卫峰不知道的事情。   小玉头牵了牵卫峰的衣袖善意的提醒卫峰:“哥,帝江他好像已经走了。”   面对此情此景,卫峰满头冷汗。帝江这家伙,说话不现身就算了,走也不打一声招呼,不厚道。亏得卫峰还好心好意为帝江守宅院,惩治盗贼。   同一时刻,帝江坐在一叶轻舟内,连打了几个喷嚏。他闷闷地揉了揉鼻子,奇了怪了,为什么今天总有背后议论他。   佚名平静地看了一眼帝江,心情却不怎么平静,他在琢磨一件或许非常重要的事情。他昨夜明明有留意帝江是否好好的盖着被子,为何帝江一觉醒来会感染了风寒。   看来,佚名得与山猫商议,换一床又大又厚的被子,将帝江裹得严严实实。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使蛋:据说,笨蛋是不会感冒的(一脸血 第21章 春天的天山透出了无限的生机,绽放的小花们努力为山林添加了星星点点的色彩。帝江遥望自己的山头,显得相当的得意,他居住的地方就是如此的美不胜收,不仅有美景可以欣赏,还有大把大把的财富。 帝江拥有数不胜数的丰富的金和白玉,可谓是相当富裕的神兽,出行从来不用犯愁没有钱用。 满意的看了看天山,帝江偏过头,打算趁此机会向佚名炫耀一番自己的领地,以及自己的富甲一方的财产。他张了张嘴,却意外的没能说出口。 不经意间,帝江想起了一件往事。他记得佚名曾经说过,佚名专程来过天山,并且还在天山居住过一段时间,只为了见帝江一面,寻求一个梦境的真相。 可惜那会儿,佚名并没能遇到帝江。 这些年,帝江始终不曾踏出天山半步,一直在山里。所以,佚名没有见到帝江的原因非常的简单。帝江毫不怀疑,佚名进山那阵子,帝江极有可能在睡觉中,根本不知道佚名前往天山寻找他。 想到这里,帝江及时制止了自己炫耀的心情。他认为,自己此刻不提及天山相关的话题比较好,万一佚名突然问起帝江当时在做什么,帝江没想好自己该如何回答。 倘若帝江说实话,坦言自己多半在睡长觉的话,岂不是显得他整天非常的无所事事。 这样对上古之神的形象不利。 一叶轻舟悄然落地,随即又化为了一片叶子的模样,帝江与佚名显出了形态。在这方圆之内,他们无需再隐身。 附近大部分居住的均是这位神或者那位神,大家路上见了面不能当作完全没看见,彼此总归还是需要打一声招呼,拉近邻里之间的感情。 佚名抬眼看了看前方,他们跟前有两条路,通往两个不同的方向。 帝江扬手先指了指右边的路,说道:“这条路前往天山,另外一条则是通向西王母那儿。这半路有一座山,名为三危山。三青鸟他们如果不在西王母身旁伺候,剩余的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三危山内。” 听到这番话,佚名沉默了片刻,他想了想,问了帝江一句:“西王母长什么样?” 面对佚名的提问,帝江险些喷出一口鲜血。他默默的泪往心里流,感情这一路上的鬼怪神魔,佚名打算一一画尽,居然连西王母也想画。帝江原以为,佚名随手画一画沿途的小妖小怪,再顺便画一画青鸟三兄妹就满足了。 他万万没料到,佚名竟有这般念头。 帝江清了清嗓子,佚名画点其它的还好,若是画西王母,恐怕西王母不会乐意。帝江见过西王母几次,西王母模样似人,但与帝江的审美略有出入,帝江可不能让佚名冒险去画西王母的小尾巴了。 他琢磨小会儿,决定将意见表达的稍微委婉一点:“西王母平日里都戴了面具,我没仔细看。” 帝江给出的回答使得佚名倍感怀疑,他心里一琢磨,认为帝江或许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世间如果有帝江没见过的存在,那么也太不容易了。 不过,既然帝江不愿意说,佚名也不勉强。以后假如有拜见西王母的机会,他再画也不迟。况且事事无绝对,说不准哪天,西王母会邀约佚名替她画像也有可能。 佚名不再执着于西王母相貌如何的话题,帝江着实松了一口气。他们起身前往三青鸟居住的三危山,没走多久,远远瞅见一人迎面而来。 路遇的这位属于与帝江平时关系不错的邻居,秋神蓐收。蓐收一年之中,仅有秋天会相对比较繁忙,他需在世间巡视当年的收成情况,辅助世人收获粮食。 其余时间,蓐收有时在山中休息,有时整理记录当年的主要任务,有时他会串串门,找周围的邻居喝酒聊天。 帝江没想到,自己会在此时此刻碰见蓐收。 蓐收路遇帝江,表现得远远比帝江意外得多。他方才恰好带了几本新到手的书籍,拿过去给帝江解闷,哪知帝江竟然不在家,蓐收只得作罢。 他转身拜访另外的邻居,岂料当天运气不佳,大家全不在家。他正郁闷的往回走,走着走着就看见帝江了。 蓐收本以为帝江今天是换了一个地方睡觉,谁想帝江外出了。他十分好奇,帝江出门的原由,帝江长久蜷在天山之中,根本懒得动弹,到底是多大的变故引得帝江挪动了脚步。 他欲问个究竟,目光却不由被帝江身边的佚名吸引了,这无疑是令蓐收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帝江此番下山难不成是看书解闷不管用了,找个男人来解闷。 帝江独自一人在家睡觉睡腻了,多了一个找人一起睡的嗜好。 蓐收平静地收回视线,对帝江说道:“我拿了几本书给你,放在你屋门口,你开门时留意脚下,别踩到了。” 对此,帝江表达了谢意,幸好这些年有蓐收为帝江寻书,帝江才过得没那么无聊。 紧接着,蓐收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两句:“他虽然比寻常人看起来身体状况好些,但毕竟能力有限。你夜里别玩得太疯,当心闹出人命。” 帝江顷刻间一脸血,他有理由相信蓐收绝对想多了。他的确带了一个男人回到天山附近,他此番下山的原因也与这位画师有关,但他带佚名回来的目的,绝非蓐收想象的那般。 再说了,难道他帝江长得像是找不到男人的么,需要他亲自下山一趟。以他相貌,以他的家产,不管怎么说,总该有人主动示好,哪至于帝江倒贴。 帝江刚打算出言解释,无奈地发现佚名正仔仔细细地打量蓐收,恨不得把蓐收看透。佚名将这位秋神从头到脚研究了一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蓐收的左耳盘旋有一条小蛇作为饰物,看起来非常的与众不同。 此刻,小蛇警惕地瞪大了眼睛,死命地盯着佚名。它总觉得佚名看它的眼神,似乎要把它剥掉几层皮。小蛇确信自己没什么可看,它已是蛇的样子,又没幻化为其它的形态。 赶在佚名摸出纸和笔的前一刻,帝江慌忙一把抓住佚名的手,他面向蓐收干笑两声:“我今天还有点急事,先走一步,改天再来找你。” 丢下这句话,帝江拽着佚名一溜烟跑了。 飞速地跑出一段路,帝江这才停下了脚步,他前脚刚停,扭头一看,果不其然的见到佚名淡定拿出了纸和笔,开始作画。佚名一边画,一边分外镇定地给帝江说:“我不会让他脱衣服的。” 闻言,帝江哭笑不得,佚名作画的习惯令帝江适应不良,尤其是画青年得扒掉衣服的个人特色。帝江要求不高,佚名与他的各位邻居相处时,好歹为帝江留一点面子,这儿的神啊仙啊,就别让他们脱了。 不要让大家误认为,帝江身边有一位专门画光溜溜青年的画师,邻居们会质疑帝江的喜好。 佚名细心地画好了秋神的画像,帝江忍不住偷偷地瞄了一眼。这次,佚名当真给帝江的邻居留了面子,并未画出原形,蓐收好好地穿着衣服,也并未摆出奇怪的姿势。 画里的蓐收身穿一袭长袍,袍子尽显金秋的景象,沉甸甸的麦穗图案十分符合蓐收的身份。此外,佚名也为蓐收添加了那条小蛇,纤细的身躯轻轻地盘在蓐收的左边耳朵。 这幅画让帝江不禁斟酌一件事,到底是佚名手下留情,没有画出原形,还是佚名只能看到某种程度的原形。是不是对方到达了一定的修为之后,佚名将看不透对方的真身。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帝江可实实在在的松一口气。 可惜,这些仅是帝江的猜测,佚名究竟能看见什么,帝江也不确定。 佚名画了画像,接着记录姓名与身份。帝江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蓐收大可放心,帝江不会出卖蓐收,他保证都给蓐收说好话,让蓐收在世间保留一世英名。 “他叫蓐收,是世间的秋神。”帝江说道,“蓐收每逢秋季会前往世间,关心当年的收成情况。他会尽量让这段时间平平安安的,大伙能够安心的收获粮食。” 蓐收他身为司秋之神,不仅左耳的小蛇异常醒目,蓐收的坐骑也十分特殊,是两条龙。蓐收会乘坐两龙在天空飞行,突现自己的身份。 今天蓐收外出没有坐骑同行,所以佚名无缘围观那两条龙。 佚名一边听,一边记,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望向帝江问了句:“怎么没见你的坐骑?” 这话问得帝江当场一滞,帝江犹豫自己该如何应答。莫非他要告诉佚名,他有四个小翅膀,想飞多高就能飞多高,他不需要龙作为自己坐骑。加之,帝江速度极快,如同一阵疾风,罕有生灵能够赶上帝江的速度,帝江出行多了坐骑,反而慢了。 然而如此一来,作为一位尊贵的上古之神,他缺少威武的坐骑,岂不是显得气势不足,不够高贵。 “坐骑留在天山,没带出来。”这是帝江拼死挤出的答案。此刻佚名不去天山,帝江索性随口说说。不带坐骑出门又不稀奇,这不,蓐收也没骑着坐骑。 佚名接受了帝江的解释,觉得帝江说的有理,于是他询问帝江:“我可以给坐骑画像吗?” 瞬息间,帝江泪奔,他的眼泪哗啦啦的往心里流。他忘了佚名什么都要画几笔的坏习惯,他是该变出两条龙当作坐骑,还是变一条双头龙,体现出与蓐收的区别。 帝江无比纠结中。 好在,他们此行的根本目的是寻找三青鸟,佚名没在坐骑的这个问题纠缠,很快将坐骑的存在抛到了脑后。 第22章 他俩前行了一段路,见到了三青鸟的住宅。 青鸟大哥的房间,青鸟二哥的房间以及青鸟小妹的房间全都建在同一棵参天大树之上,整整齐齐的并排排列着。 帝江扬手指了指上方,对佚名说道:“就是这儿了,三青鸟的家。” 相对于帝江与佚名的轻松登门,此时此刻,万分紧张的是树上的那三位。 青鸟三兄妹眨眼收起了气息,轻手轻脚地溜出房间,他们绕到参天大树的后方,准备寻找时机开溜。哪知三人想法一致,不约而同的凑到了一堆。 青鸟小妹张了张嘴,青鸟大哥立刻伸出手,给了一个让她安静的姿势,示意小妹千万别说话。 虽有大哥极力止住,但青鸟小妹依然压了压声音,问道:“大哥,你今天不是要整理今年的庆典记录吗?怎么出来了?” 闻言,青鸟大哥苦笑了两声,一脸悲痛:“屋内的空气闷,我过来透透气,顺便活动一下翅膀。整理记录久了,我眼花。” 对于这般解释,青鸟小妹当即露出了极度不信的表情。随后,她偏过头瞅了瞅自家的二哥:“二哥,你今天不是要誊抄古籍写到很晚吗?怎么也出来了。” 她的问话令青鸟二哥为之一愣,青鸟二哥艰难地挤出几分笑意:“写了这么长时间,我手酸得不行。再勉强写下去,反倒影响速度,不如外出小憩片刻,有利于更好的誊抄古籍。” 说完这些话,青鸟二哥望着青鸟小妹,笑了笑:“小妹,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在房内吃糕点吗?” 见状,青鸟小妹气愤地撅嘴,分外抗议的说道:“你们想趁机溜走,凭什么让我留在房间。难不成等帝江上门找我算账吗?我才不上这种当。” 上一次,他们偷偷跟踪帝江去誉城,不幸被帝江逮个正着。大哥二哥将她一脚踹出去挡灾,被丢到帝江眼皮底下的这种事,青鸟小妹可不要再来第二次。 眼下,两位哥哥有心逃跑,她为什么不走。 令青鸟小妹在意的是,帝江此番居然亲自找上门来。青鸟小妹一见帝江旁边的佚名,深感帝江此行的目的与佚名脱不了干系。佚名来自誉城,那么这事多半也与三青鸟跟踪帝江脱不了干系。 “小妹。”青鸟大哥劝说的话语尚未说完,被青鸟小妹扬手止住。 青鸟小妹恨恨地说道:“我先申明,我绝对不去,我打死也不去帝江那儿。上次是我去的,这次必须换人。你们怎么忍心让妹妹一而再,再而三的深陷危机,我要向西王母告状。” 小妹愤愤不平的一席话,使得青鸟大哥与二哥露出了万分悲伤的神情。大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好,老规矩,抓阄。谁抓到有洞的那个,谁去。” 对此,青鸟小妹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这个法子从小玩到大,青鸟小妹属于倒霉次数最少的那个,她偏不信,她今天的运气会糟糕到这般地步。 青鸟大哥摘下三片大叶子,在其中一片叶子上戳了一个小窟窿。之后,他将三片叶子各自揉成一团,丢入小布袋内抖了抖,态度坚决的递上前:“谁先来。” “我。”青鸟小妹自告奋勇,横竖都是死,不如先选,免得后悔。 她伸手进布袋,毅然摸出了一个叶团,第二个是青鸟二弟,最后剩下的那个叶团属于青鸟大哥。 青鸟小妹深吸了一口气,她稳了稳情绪,小心翼翼地展开叶团。霎时,她眉宇间的愁意散开了:“哈哈,不是我,是完整的叶子。” 接下来,青鸟二哥也展开了叶子,他拍了拍胸口:“太好了,完整的叶子。” 见状青鸟大哥纠结地皱了皱眉,他的表情顿时拧紧了,他展开自己的那个叶团,叶子中心有一个洞,由他亲手戳的。 青鸟大哥紧盯叶团,心里一横:“不公平,再来一次。” “大哥,你耍赖,明明是你。”青鸟小妹大哭。 青鸟二哥强力支持小妹:“大哥,你身为表率,理应事事以身作则。出尔反尔怎么行,愿赌服输。” 青年大哥泪流满面:“不能再选一次吗?” 青鸟二哥和青鸟小妹异口同声的说道:“不可以。” 三人的争执进行到关键时刻,忽见眼前飘来一抹红艳的色彩,伴随着一个满腹狐疑的声音:“你们在这儿玩什么?”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青鸟三兄妹全力躲避的帝江,还有与帝江一起的佚名。 青鸟大哥惊愕:“叽叽喳喳……叽喳叽喳……” 青鸟二哥慌乱:“叽喳喳叽叽喳……” 青鸟小妹悲鸣:“叽叽叽叽……” 佚名沉默中,不懂是何意思。 帝江一头黑线,用得着一见到帝江就一个劲的冒鸟语么。他以神格担保,佚名不算外人,三青鸟可不可以说点人话,让佚名听得懂。佚名现在肯定对三青鸟的语言一头雾水。 帝江看了看三青鸟,又看了眼他们手中叶团,饶有趣味地问了一句:“你们还玩吗?” 要是三青鸟打算继续玩,帝江不介意和佚名一道加入他们的小游戏,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对此,青鸟大哥,青鸟二哥以及青鸟小妹齐刷刷地摇了摇头。不玩了,帝江已然凑到跟前,他们大难临头,还玩什么玩,只能玩命了。 既然无处可逃,他们命中有此劫,三青鸟认命地带领帝江前往房间,等待灾难的降临。 青鸟大哥陪同帝江走前方,青鸟小妹慢慢在后方墨迹。佚名纳闷地的看了看这三兄妹,低声问青鸟小妹:“你们害怕帝江?” 听到这话,青鸟小妹吓得不轻,立刻比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们这不是怕,是敬畏,准确说来是他们此前做了坏事,此刻有点心虚。 帝江特别讨厌别人调查他的私事,尤其不愿意自己的秘密被他人知晓。放眼六界,与帝江想法相似的神魔不少,但能到达帝江这般力量的人却极少。 青鸟小妹当前还毫不知情,佚名曾近距离围观了帝江的窘态,还能活得好好的,何其幸运。 她坦言道,帝江往昔曾在大战中受到了重创。如果帝江的心情极度恶劣,非常容易导致他狂化,后果不可想象。佚名与帝江在相处时,务必留意帝江的情绪。 让帝江时刻保持开开心心的好心情是最理想的,切莫令帝江深陷愤怒和暴躁之中。帝江一旦狂化失控,必须尽快向天界申请救援,交由帝俊处理。 佚名望了一眼那抹红色的身影,心情无法平静。原来帝江心情糟糕时,后果竟如此严重。看来,佚名以后为帝江作画,要把帝江画得漂漂亮亮,举世无双,六界之中独此一个的珍贵存在。 他不但要让帝江心情美丽,也得给帝江盖好被子,不能让帝江再受凉了。 帝江走在前面,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他纳闷地望了望天。 今天还真的是邪门了,怎么始终有人在背后念叨他,他当天的运势究竟是何种情况。 一行人进屋之后,青鸟三兄妹坐在一顺边,帝江与佚名坐在他们对面。 三青鸟此时的情绪有点小慌张,他们不懂帝江此行的真正目的。帝江实在是太客气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能写封信给他们说,何必亲自跑一趟。难道帝江不知道,他们这会儿见到帝江的唯一想法是开溜么。 “我这次过来,是想问点事。”帝江说道。 青鸟大哥硬着头皮点点头:“什么事,你说。” 倘若帝江打听他们了解誉城的多少往事,三青鸟咬死不承认,坚持他们一个字的情形都不知。 “云山与欣山的近况相当不对劲。”帝江说道。 听闻此话,三青鸟随即安心了几分,原来帝江是为了这事前来。青鸟大哥静了静,略显为难地应道:“世间的欢乐和疾苦皆有因果轮回,依照六界的规定,我们不能涉入其中。” 帝俊对诸神均提出了这番要求,切不可擅自插手世间的凡事,破坏了轮回。 帝江挑眉,语气坚定:“我没涉入其中。” 他不过是帮助佚名和卫峰罢了,单纯以朋友的身份。他一没使用自己的力量抹杀蛮蛮,二没揪住鸱鸟的脖子逼问真相,他做的如此委婉,哪算牵扯凡事了。 三青鸟难以置信地盯着帝江,帝江一溜烟的跑去欣山做客,他说他不牵扯这事,谁信啊。 “我们确实知晓许多事,但你也该明白,六界之事,有些我们不可以说,一个字都不行。”青鸟二哥倍感犹豫,随意乱说话泄露了天机,他们的鸟舌头恐怕保不住。 尽管他们时常会叽叽喳喳的讨论六界的趣闻,但那建立在不影响六界秩序的基础上,别的事,他们唯有闭口不谈。 帝江又挑了挑眉,摩拳擦掌:“你们的意思是,打死也不能说了?” 三青鸟骤感一股寒意,面前的红衣青年这一刻完全化身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鬼,比一般的恶鬼恐怖数倍。 青鸟大哥哆嗦了下,咽了咽口水:“也不是不能说,有些事,可能或许也许能够说那么一点点。” 帝江露出了和善的微笑:“那就好。” ☆、第 23 章   帝江深知三青鸟必定有他们自己的苦衷,于是帝江并没有过分的为难他们。帝江思索小会儿,他避开了蛮蛮为何放出噬心鬼在世间的原因,也不曾询问蛮蛮前往欣山的缘由,同时他也适当跳过了鸱鸟究竟在为谁引魂的这一系列疑问。   倘若帝江问得太多,三青鸟恐怕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无论说真话,还是说假话都不太好。   与其给彼此都增添麻烦,不如将事情变得更简单一些。帝江选择了自己迄今为止最为在意的一件事,他非常想要知道,近几日,世间将会有哪些比较重要的安排,与祭祀相关,与山林相关,与鸟类相关的都可以。   帝江觉得,如果三青鸟向他透露这些内容,不会那么直接的影响到三青鸟的处境,他不过就是打听一番近期世间的大小事,与天机不天机没有多少关系。   至于其它的种种,帝江完全可以自己查。   反正他就是对欣山的情况上心了,佚名在欣山,帝江就会留在欣山。假如帝俊对帝江的行为表示不满意,大可来与帝江谈谈鸟生,帝江根本无所谓。   他又不是没有和帝俊打过架,他俩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帝江坚信,自己此次保护故友们的安危是合理的正义之举,并非有意牵扯入世间的琐事。这些倒霉的家伙撞到帝江,只能说他运气不好罢了。   青鸟三兄妹脑袋凑在一堆,嘀嘀咕咕地商议了一会儿。透露给帝江这段日子的重要安排,倒也不是什么完全不可说的秘密,只是近来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偏偏帝江的目的又十分的明确。   他们不敢保证,帝江急需了解的具体会是哪一个。奈何他们退步的范围有限,估计一人仅能给帝江一个方向,提供帝江参考。   青鸟大哥思前想后,他快速整理一番这阵子与祭祀相关的事宜,心里有了决定。他问帝江:“你可还记得猰貐?近期有他的忌辰,据悉,六位巫师也会前往。”   “猰貐?”帝江努力地想了想,“被贰负和他的臣子危杀死的那个?”   “就是他。猰貐死后,六巫师手捧不死药,将猰貐复活,给了猰貐第二次生命。可惜,事不如人意,复活的猰貐从此性情大变,成为了吃人的怪物,最终还是死掉了。”青鸟大哥说到这儿,倍感惋惜。   如今临近猰貐的忌辰,六位巫师将会重聚,但他们此次不是为了让猰貐活过来,而是为猰貐上一炷香,祭奠死去的昔日天神。   “六巫师?”佚名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收集故事的机会,特别是能从三青鸟的口中打听到准确的消息,实在是难能可贵。   青鸟大哥察觉佚名有点迷茫,此刻佚名有帝江撑腰,帝江这回为了佚名不惜牵入世间的琐事,青鸟大哥若不为佚名解释一番,岂不是不给帝江面子。   他徐徐说道,在开明兽居住之地的东边,有六位巫师,分别是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与巫相这六位。他们精通药道,炼制了诸多丹药,为猰貐的死而复生做出了伟大的贡献。   尽管猰貐复活后的改变出乎预料,但六巫师的功绩不可磨灭。   青鸟大哥给出了第一条信息,之后轮到青鸟二哥。   青鸟二哥挑选出与山林有联系的部分,他告诉帝江:“关于巫师,这几天还有另外几位巫师即将现身,不是六巫,而是十巫。灵山不但上通天界,下接人间,山中还遍布奇花异草。灵山内有十位巫师,合称为十巫,他们采集各类灵草与毒草炼制药丸。每逢到了这个季节,十巫总会走出灵山,前往群山寻找珍贵的草药。”   十巫与六巫稍有差别,十巫为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和巫罗这十位。   欣山的断魂崖底生长着一种稀有的毒草,青鸟二哥不确定,十巫这次是否会去采药。   帝江听得一个头十个大,深感三青鸟小气,不诚心给他有用消息,噼里啪啦丢一堆名字出来算什么,分明让帝江头痛。这么多的人,帝江哪有闲工夫逐一确认。   好死不死还六巫之后又冒出十巫,帝江简直对三青鸟无言。   佚名这会儿也在为如此多的名字犯愁,选择的范围太过广泛不是一件好事,他们无法从中清晰的辨别出最关键的那人。   青鸟大哥和青鸟二哥均已给出消息,最后一位是青鸟小妹,她将带来三青鸟为帝江提供的第三个讯息。   青鸟小妹权衡再三,她得知的琐事如此之多,她到底该挑选哪一个告诉帝江。万一她提供的消息毫无价值,帝江会不会怨念她这位邻居不给力,坏了三青鸟消息灵通的美名。   她迟疑好一会儿,心想大哥提及祭祀,二哥说了山林,她也许该说些不合常理的故事。   “蛮蛮,”青鸟小妹叹了口气,“此事,我也不太确定,毕竟最终我未能找到证据,辨别它的真假,一切均是道听途说。”   她如果说错了,帝江可别揍她。   “蛮蛮怎么了?”帝江顿时提起了兴趣,难得说到与欣山直接联系的存在,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青鸟小妹徐徐道:“从前的蛮蛮两兄弟,他们并不是长成这幅模样,期间发生了巨大的情感变故。”   青鸟大哥与青鸟二哥纷纷抹汗,自家小妹不知从哪儿听来了奇葩爱情传闻,未经验证的谣言,切勿乱说,多说多错。   可惜,他们这会儿已经不能赌上青鸟小妹的嘴。   “蛮蛮曾经与寻常的鸟一样,他们拥有完整的身体,”青鸟小妹说道,“他们有一双翅膀,有两只眼睛,可以自由飞翔。可惜,后来,他们一夜骤变。”   帝江颇感兴致的看着青鸟小妹,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青鸟小妹迟疑片刻,沮丧的叹道。往昔的蛮蛮绝非如今的这幅相貌,也并未给世间造成可怕的水灾。   蛮蛮两兄弟四处飞行,时不时做一些善事。直到某天,谁也不清楚他们遇到了怎样的事情,蛮蛮突然失去了一个翅膀,失去了一只眼睛,他们再也无法单独飞行,性情也因此暴戾。   青鸟小妹对此十分在意,她奇怪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趁着空闲之际,到处打听真相,可惜始终不能收集到丁点可靠的证据。整件事仿佛被无声无息的掩埋,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不相信,世间竟如此古怪之事,发生后被隐藏得这么彻底,连她都查不出蛛丝马迹。越是这样,青鸟小妹越感到其中必有玄机。   青鸟小妹想尽了一切办法,踏遍了六界,功夫不有心人,她终于听到了一个真假不知的故事。此事她没未告诉别人,换作平时,她不敢开口。今天有帝江在场,青鸟小妹认为帝江足以镇住这段话,她才道出了一二。   青鸟小妹担忧地左看看右看看,神秘兮兮的说道:“蛮大哥,他对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产生了非分之想,有不轨之举,因此受到了惩罚。一道天火击中了他,要将他烧为灰烬,他的弟弟心急救他,扬起了浩瀚大水。可惜,水无法熄灭他哥哥身上的天火。弟弟不忍看着哥哥死去,他撕裂自己,分了一半的身体给他的哥哥,让哥哥的魂魄有所依附,能够活下来。”   奈何被天火灼烧过的魂魄始终带着滚烫的温度,弟弟一次又一次扬起大水为哥哥降温,意图减轻哥哥的痛楚,却无法减轻心底的恨意。   众人听得满头冷汗,这算哪门子天方夜谭的传说,青鸟小妹是不是世间的悲情小故事看多了,产生了幻觉。   佚名却是分外淡然,他问了一句:“他喜欢了谁?”   青鸟小妹表情微微一僵,她并未开口说话,而是伸手指了指天空。   就在那一刹那,轰的一声巨响,一道雷不偏不倚地劈中了这棵参天的大树,青鸟三兄妹毫不迟疑地果断蹦到帝江的身后。   帝江下意识将佚名拉到自己跟前护着。他猛地吹了一口气,霎时吹灭了点燃大树的天火,他用力脚下一踏,当即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大树,让陷入混乱的一切,转眼又回归到平静。   原本帝江对青鸟小妹的故事保持怀疑态度,如此一闹,他不由多了几分相信。对方居然在帝江眼皮底下发脾气,也真是太不给他面子了。   帝江抬头往上看,心想不就是说了一句坏话而已,何必这般耿耿于怀。帝江不知被世人存有多少误解,以他的烈脾气,他还不是如此宽容,没在世间闹事。   身为神,拿出一点神的气度。   脸不给他画,衣服不给他穿,整个就是一个红通通的胖蛋,四个小翅膀,一条小尾巴,六条小短腿,帝江也没动不动就天雷天火。   当然,在帝江得知自己酒后一不留神在周成旨面前暴露了窘态,才导致佚名画了些与帝江本人有所出入的画像,帝江决定对此事淡然处之。因为毁坏自身形象,帝江也得付一些责任。   遭遇上天的警示,三青鸟相当不淡定。   青鸟小妹拽紧帝江的衣角,瑟瑟发抖。青鸟大哥则抹了一把冷汗,低声说:“小妹啊,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话别乱说。”   “照此下去,我们的鸟舌头岌岌可危,没来由的传说不要讲。”青鸟二哥惊悚地四周张望。此刻要不是帝江在场,他们估计要惨透了。然而,这次要不是帝江前来打听消息,他们也不会说这些。   帝江拂去天火熄灭后的烟尘,询问佚名:“没事吧。”   “没事。”佚名与三青鸟相比,丝毫不显慌张,这惩罚不是冲着他而来。   佚名饶有兴趣地望向上方,他刚才看见一抹影子,有人速度极快的出现,又转眼远离。尽管佚名发觉了对方的存在,可惜他没有时间仔细看清楚,实在有点遗憾。   “刚才有人来了。”佚名说道。   帝江点头:“我知道。”   对方来了又走,可见帝江此刻打听的情况涉及了一些不能说的秘密。帝江觉得自己暂时止住话题比较妥当,三青鸟说得太多,估计会有麻烦,陡降的异变已是警告。   帝江的红袍压力巨大,被三只鸟牢牢地拽着。幸好衣物布料结实,否则袍子被他们当众扯下来,帝江情何以堪。   他缓了口气:“有我在这儿,没人会扒了你们的鸟毛,不必躲了。”   闻言,三青鸟探出脑袋仔细瞧了瞧,确定灾难已去,他们心里这才踏实了丁点。俗话说得好,祸从口出,他们上一刻险些被天火烧成烤鸟。   随后佚名给三青鸟画了画像表达谢意,帝江相信,佚名只是为了借机画画而已。帝江琢磨着,三青鸟之前给出的提示中,或许已经道出了某些真相。   作者有话要说:天使蛋:遇到了一个神秘的家伙~ ☆、第 24 章   待到佚名心满意足的给三青鸟画完画像,帝江也心满意足的吃完了三青鸟提供给帝江的美食,某种意义上,这些食物算作他们对帝江的答谢。   虽说是帝江的到来而引发了天雷天火的出现,但青鸟小妹此刻不说,终有一天会忍不住说出来。与其到时候死透彻,不如这会儿趁着有帝江在场,稍微抵挡一番惩罚。   事实也是如此,帝江的存在使得他们居住的大树没有在天火之中毁灭。帝江熄灭了天火,稳住了摇晃的大树,由于帝江在屋内,那道雷才没径直劈到跟前。   帝江起身,打算与佚名离开了。他们此次来三危山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帝江打听了一些消息,而佚名画了几幅画像。   此次,佚名所画三青鸟不仅有鸟形,也有人形,可惜人形的姿态只有青鸟小妹。青鸟大哥与青鸟二哥死拽着他们身上的袍子不放手,他们宁可被佚名画得丑些,也不肯扒下自己的衣服。   青鸟兄弟誓死保护衣物的场景,在帝江看来倍觉喜感,没想他们也有这一天。   他暗自替青鸟大哥和青鸟二哥默哀,帝江以为佚名之前没有扒蓐收,如今也不会扒鸟毛。谁知道,青鸟们的运气实在不好,秋神躲过了一劫,而他们没有。   当然也有可能是蓐收停留的时间少,佚名没机会向蓐收提出脱衣服的要求。   佚名为三青鸟的画像标注了称谓和年龄,一一对应。   青鸟小妹瞅着佚名的画作,满意地点了点头,画中的少女看起来分外聪慧,明亮的眸子也透出了几分顽皮可爱。这样的形象流传于世间,青鸟小妹表示她能够接受。   于是,她偏过头,面对哭丧着脸的两位哥哥,笑得十分开怀。   帝江和佚名出了三危山,立即动身返回欣山。   飞至途中,佚名冷不丁地问了帝江一句:“方才的天火来得异常突然,可见对方的力量不同一般,三青鸟他们会不会有麻烦?”   刚才他们在三青鸟家中,佚名并未提及这个问题,担心引起三青鸟的不安。   “麻烦当然会有一点,”帝江没奈何地耸了耸肩,“不过,只要他们从此不再提及这事,守口如瓶,估计问题也不太大。”   毕竟青鸟小妹并未指名道姓,她选择了较为含蓄的表达方式,向帝江传递信息。偏偏被青鸟小妹揣测身份的那位,对待此事的态度十分坚决,可见心情不怎么美丽,于是果断给了三青鸟一个警告。   然而,尽管对方的名字并未直接说出口,但帝江心中的答案已是一目了然。青鸟小妹的手指往上,上即为天,她不敢轻易说出来的恐怕在天界,帝江觉得,除了那个家伙多半不会是别人。   “可惜,当时的情形十分混乱,我没能看清那人的样子。”佚名的语气透出了几分遗憾。难得遇到一个厉害的角色,他却错失了一幅画的机遇。   听闻此言,帝江唯有苦笑,他劝道:“世间之大,妖魔神鬼数不胜数,少画一个也不碍事。”   再说了,佚名见谁都打算画一张的想法,对画师而言,非常的尽职尽责,可对佚名如今的常人身份而言,这会使得他自己陷入危险。   帝江简直不知道该如何与佚名沟通。佚名画画时,碰到脾气温和的小妖还算好,倘若遇见一头凶狠的猛兽,帝江实在是想象不出佚名与猛兽交流的画面。   难不成佚名还要与猛兽商量:“你先等一下,等我将画画完了再走。”   猛兽会不会一口咬掉佚名的脑袋。   佚名思考片刻,别过头询问帝江:“你看清了吗,那人是谁?”   他的话问得如此干脆利落,仿佛帝江理应知情一般,帝江顿时一头黑线。他可不可以跳过这个话题,与佚名另外谈一谈这千年来的人生。   并非帝江忌讳道出那人的姓名,帝江这是在为佚名的安全着想。他虽不懂往日的种种,到底发生了多少矛盾争执,但帝江深信,青鸟小妹说的故事惹得那人相当不高兴。对方的能耐绝不容小看,帝江不能将佚名往刀尖上面推。   帝江扬起脸,镇定地看了看天空,自顾自的说道:“看是看清了,但我讨厌他从天上丢雷乱砸,所以不说也罢。”   他的回复一是告之佚名,帝江的确知情,对凡事一无所知,他怎么有资格承担上古神兽之名。可他这么说同时亦是提醒佚名,谨记三青鸟那儿突现的危机,适度的回避此事。   当前的首要任务以欣山的祭祀为重,关乎众多生灵的性命。   蛮大哥从前的情感生活,稍后有时间再慢慢琢磨。帝江认为,欣山的一场祭祀罢了,还不至于牵扯到天上那位出面的程度。   闻言,佚名也顺势抬头望向天空。   天界居住的是神,其中亦有众神之王。帝江此番不再继续,证明这事不适宜深入了解,佚名也该就此作罢。   暂时抛开青鸟小妹给出的线索,现在剩下了她的两位哥哥给出的消息,其中牵涉的人数着实太多,颇有难度。加之欣山的所谓庆典,实则祭祀的日子也近了,佚名他们此刻面对的压力有增无减。   佚名在考虑这些困难,帝江与他苦恼的方向差不多。猰貐与贰负,六巫以及十巫,帝江究竟该从谁先下手,调查他们与欣山的关联。   偶尔,帝江忍不住觉得,自己其实什么都不必思考。他只需心一横,揍到蛮蛮兄弟和鸱鸟满地找鸟毛,逼问其阴谋。   偏偏粗暴的方式帝江有点不乐意使用,他不确定此事背后有没有隐藏其它人,他的举动会不会打草惊蛇。他明白,祭祀结束之际即可得知真相,可待到祭祀完结,大量的无辜生灵白白牺牲,帝江于心不忍。   帝江坐于一叶轻舟内,越想越犯困,在到达欣山之前,他忍不住合眼休息小会儿。哪知,他一闭眼合立刻睡着了,帝江睡觉的本领出乎寻常的强大。   久居天山的日子,帝江有时会闷得慌,可他太懒,根本不愿动。为了打发烦闷的时光,帝江选择了睡觉,久而久之,养成了良好的睡觉习惯,很快就能进入梦乡。   特别是帝江填饱肚子之后,他吃饱了更想蜷着不动。刚才他在三青鸟家里收获美食无数,吃得肚子圆滚滚,这一刻,基本上抵抗不住睡意。   帝江睡着了,佚名可无心睡眠,佚名发觉自己遇到了一个麻烦。这片叶子听从帝江的指示前行,可它不由佚名吩咐,眼看着他们飞出了一段路,叶子忽然转了一个方向往回飞。   叶子折返天山,来到了帝江的家。   此刻帝江沉于睡梦中,下意识的,他给出了命令,指挥这片叶子回家了。   帝江坐在佚名的身旁,睡得格外安稳,佚名的气息能带给帝江非常踏实的感觉。   这是帝江与周成旨一起生活保存下来的彼此的熟悉感,佚名在帝江身边,不会引发帝江的警觉。   叶子飘飘然然带着帝江与佚名来到帝江家,天山深处一处不易察觉的神秘宅院。佚名瞅见宅院门口果真放有几本书,是秋神蓐收留在这儿的物品。   佚名这会儿背着帝江,并未弯腰拾起书籍,他小心翼翼地迈过门口的书,进了屋。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不如先在帝江家里小憩一番。   帝江在三青鸟家吃得多,佚名可没这个口福,那会儿他手里拿着画笔。佚名打算寻些食物充饥,然后再叫醒帝江,一道回欣山。帝江速度快,应当来得及。   眼下,帝江睡得迷迷糊糊,趴在佚名后背。兴许是周围的环境太过熟悉,帝江竟然没有丝毫的怀疑,这屋根本不是他们理应前往的地方。   行至床边,佚名放下了帝江,帝江习惯的往床内一趟,扬手拉过被子蒙头大睡。   佚名担心帝江闷着自己,他掀开被子,重新理了理。凝视着蜷在床里的帝江,佚名眼底的神情柔和了几分。   帝江把他的家折腾得红通通。大红的床帷,大红的被子,红色的底色,上面布满了精美的金色花纹,不知情的,估计还以为帝江在家办喜事。   为了防止帝江再感染风寒导致打喷嚏,佚名研究了帝江的柜子,寻得大红被子两床,又叠在了帝江的身上。欣山祭祀即将进入关键时刻,这位神兽可病不得。   与此同时,帝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感到夏季已至,今年的夏天貌似比往年炎热,他仿若置身火炉,热得汗流浃背。   佚名替帝江盖好被子,这才仔细观察帝江的房间。帝江是一位十分富裕的神,家中遍布美轮美奂的金器。放眼望去,帝江的家完全是大红与金色的完美组合,充分展示出红配金的艳丽色彩。   摆设物件,也有一些白玉,但白玉的数量远远敌不过金的数量。   佚名心生佩服,如此奢华夺目的住宅,居然连大门都不锁,也不怕遭贼。好在,方圆之内均是有头有脸的各位神仙,估计也无人前往帝江家里偷东西。   就算有一个两个凡人误入帝江家,眼看着这么多的金器皿,也只能乐呵小会儿。数量之多,体积之大,重得搬都搬不动。   佚名再次行至门边,他拾起地面的书,好奇的翻了翻。他越看越是感到有些迷茫,这些并非看不懂的无字天书,而是世间的寻常书籍。   他反复的看了又看,大部分内容是介绍世人的生活情况。佚名不懂,帝江看这些书有何意义。   神的想法果然不能用世人的思维来猜测。   帝江的家虽摆设异常豪华,可面积不算大,兴许是由于这儿仅有帝江一人居住,空荡荡的大房间也没什么意思。这为佚名提供了方便,佚名没用多少时间就环绕帝江的住宅转了一圈。   其中,有一件令佚名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帝江家中没有马棚之类的地方。虽说佚名也觉得,帝江的坐骑不可能睡在马棚内,但总归有一个位置居住才对。   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看过了,可是到处不见坐骑的影子。   最后,佚名困扰地望向天空。   帝江曾说蓐收的坐骑是两条龙,龙可以飞,莫非帝江的坐骑也能腾云驾雾,且自由放养,平时不住在帝江家里。有这种养法吗?   寻不得坐骑,佚名也寻不得厨房,更别提什么柴米油盐。他由衷佩服,不愧是上古之神的家,与世人就是不一样,要什么就找不到什么。   佚名不禁在意,帝江日常的生活到底是怎样,帝江每天吃什么。   他曾经在天山住过一阵子,山中物产较为丰富,他出门摘些野果和野菜回来。   油也没,盐也没,索性这顿吃清淡一点儿,吃了尽快回欣山去。   尽管佚名吃的食物十分平常,盛装的器皿却相当奢华,一个大大的沉甸甸的金碗。   天使蛋:画师,你怎么在我家里⊙o⊙ ☆、第 25 章   帝江从闷热的梦境中醒来,他发觉,原来现实远比热乎乎的梦可怕多了。之前,他在梦中,顶多是感到热一点儿而已,可是如今他醒来,骤感温暖春天的竟也让他冷汗直冒。   不知为何,他此时居然出现在自己家里。帝江记得,他与佚名离开三青鸟那儿之后,就朝欣山赶去。按理说,这个时间他理应在欣山的小屋床内醒来,为何他会在自己家,而且还盖着三床被子。   好在帝江身强体壮,抗得住天寒地冻也熬得住烈日炎炎,不然的话,说不准闹出多少毛病。   帝江起身之际,一张纸从他的被子上面飘了下来,他拾起来一看,是佚名的笔迹。   佚名在纸上写了一句话,暂借金器数件,用完即刻归还。   帝江看着纸条,不禁心生纳闷,他环顾四周,寻找佚名在哪儿。既然佚名的纸条在这里,没理由人不在附近。若说佚名携带几间金器独自一人外出,帝江想不出,佚名带着金器去做什么。   帝江看了一眼床内的大红被子,他也不怕冷,不可能突然为自己盖如此多的锦被,此举只有佚名。帝江对此不由感慨,佚名对他的情感表达未免也太热了,热了帝江汗水直流。   接下来的问题在于,给帝江盖了被子又携带金器的佚名,人在何处?   意识到他们此时此刻身处天山,帝江再一次打了一个寒战。不知有客来访,帝江毫无准备,佚名有没有在帝江家发现一些不该发现的东西。   可帝江转念一想,他并未收藏特殊嗜好的奇珍,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物品,他的家平时就是这般模样。   帝江倍感安心,将所谓的留在家里没带出门的坐骑忘得干干净净。   帝江行至窗边,这会儿,窗外呈现的是天山的静谧夜景。他闻了闻,空气里飘着一股浅淡的香味,来自食物的味道。   思前想后,帝江觉得这个时间煮东西的人多半是佚名,在帝江家附近,貌似不会有那么多误入天山深处的路人。   帝江循着香味飘来的味道寻去,果不其然见到了佚名。   佚名正在帝江家侧面的平地内筹备晚饭,他在山中拾了一些枯枝,生火煮菜。   此番负责火势大小的是一只小火妖,它蹲在火堆旁边,身上的火焰照亮的一方区域。小火妖一边满心期待的盼着热腾腾的食物起锅,一边摆出一个指尖扬火的姿势,让佚名画像。   帝江对作画的场景不感到新鲜,反正佚名也偏爱画画,画一只小火妖不算出人意料。这只小火妖平时会山里玩耍,恰好遇见佚名拾柴,为佚名生火附带被画画,交换条件是待到佚名煮好晚饭,小火妖也要吃。   只是佚名煮晚饭使用的器皿令帝江微微一愣,它们是佚名从帝江家里借来的金器。   两个金拐杖作为支撑,紧紧的戳入泥土中,一支拐杖盘旋一条龙,一支拐杖有一只展翅的凤凰,合称为龙跃凤鸣,镶嵌在眼睛的宝石映着火光闪闪发光。   两支拐杖之间系有一根长长金色细链,刻有符文,是一条不折不扣的捆妖锁。这一刻,捆妖锁的用途在于固定中间的四方如意金樽。佚名原打算寻找一个金鼎,方便好用,偏偏不见鼎的踪影,唯有对金樽下手。   金樽内盛了泉水,又放入了食物,咕噜咕噜的冒着泡,腾起阵阵热气,伴随着一股香味。   可惜,樽内仅有素菜,佚名没有那么宽裕的时间狩猎。   帝江走近时,佚名刚画完。小火妖瞅见帝江,它犹豫地眨了眨眼睛,慢慢地退到石头后方,探出脑袋小心的观察帝江的表情,判断帝江的心情好不好。   小火妖平常不怎么靠近这些神,担心一不留神被收妖了。   帝江瞄了眼小火妖,挥挥手:“别躲,我又不吃你。”   他没吃火的喜好,他只关心金樽内的食物。   佚名收起画纸,抬眼见帝江睡觉睡得脸红通通的,心想此次断然不会再感染风寒。   帝江的视线毫不掩饰的盯着金樽,佚名当然看得懂,他开口邀请帝江:“见你方才在睡觉,没吵醒你。我随便煮了点吃的,你若不介意,要不要一起吃?”   “好。”帝江回答得异常利索。   这种有食物来到眼前的好事帝江从不反对,睡醒就有东西吃,对帝江而言,极其美妙。   佚名又在帝江的房间寻了一个金器盛菜汤。   之后,佚名一碗素菜,帝江一碗素菜,开始吃晚饭。小火妖则端着金碗,躲在石头后面,吃得津津有味。   “你家竟然收集有如此多数量的金器。”佚名感叹之际亦有疑惑。看帝江的样子,似乎并不像擅长雕刻,所以佚名才觉得帝江收集金器,但金器并非出自帝江之手。   莫非佚名以貌取神,错估了帝江的手艺高超。   帝江喝了一口汤,应道:“这些并非我收集,纯属蓐收的爱好。蓐收钟爱金秋,亦爱金色,他时常到天山寻金,有事没事雕刻饰物打发时间。他雕完自己又不要,全留在我这儿。”   仅以个人表示,帝江对蓐收的手工技能苦不堪言,导致他家中的金器堆积如山,送人都送不完。   天知道,每逢六界出现能说得出名的喜庆事,帝江均会送出诸多金器,他简直恨不得扛着全部金器当作贺礼。   偏偏,他送的速度不及蓐收雕刻的速度快,他送出一些,蓐收又雕刻了一些。帝江家的金器无论如何也送不完,无穷无尽。   帝江也曾考虑,没有喜庆事作为借口,同样送礼。奈何别人不敢收,他们相信,无事不会送礼,送礼定是有事相求。   有时帝江由衷希望,蓐收倍感日子无聊时,可以采用帝江的老办法睡长觉。一旦睡着了,就不会觉得时间过得慢。   然而,蓐收无法像帝江这般不计时日的大睡特睡,他每年秋天均得前往世间关心当年收成。倘若一觉睡个几十年几百年,他这秋神也别当了。   由此不难看出,帝江极度幸运,帝江不需要限于时间安排,忙碌琐事,他的生活才能吃了睡,睡了吃。   帝江苦恼金器太多,殊不知他的郁闷令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上古之神忧愁长期与世人不一样。   吃完了素菜,小火妖自告奋勇去洗碗,它会将这些所有物品收拾妥当,金器全部擦拭干净,保准闪闪亮,帝江大可放心。   其实,帝江只有一句话想问小火妖,小火妖需不需要金器。   曾经有一次,帝江遇见山中一只妖怪,他对那妖怪说:“我家的金器送你。”   这话吓得那只妖怪当场掉头就跑,拼了命的逃,它一路奔出天山,再也没有回来。   帝江百思不得其解,好心好意送个东西为何这么难。   小火妖负责收拾,帝江与佚名准备返回欣山了。出发前,佚名四下看了看,问:“不带坐骑吗?”   帝江惊得一身瀑布汗,如此暖和的春季为何帝江接二连三的感到阵阵寒意。由此可见,说谎是一个危险的活儿,说了一个谎,就得说更多的慌来圆。   放眼望去,他家前前后后哪有坐骑的影子,帝江急需巧计解燃眉之急。   帝江咬咬牙,面向佚名,从容地问道:“你想看?”   闻言,佚名诚实地点点头,上古神兽的坐骑,自然是值得佚名近距离围观。   帝江面戴笑意,却心如擂鼓,这会儿他如果变出活物,反倒是显得刻意了,硬拼不行,必须得智取。   稳了稳心情,帝江手轻轻一扬,平地内赫然显现出一把金色大椅。大椅不仅有龙有凤,还遍布百鸟百兽,神态各异,形态万千,精美之余亦显豪迈气派,彰显帝江的尊贵。   帝江早就忘了这是蓐收哪一年闷得慌,雕刻了这般巨大的椅子来玩,此刻帝江牵它出来应急。   大椅下方云彩缭绕,闪烁着柔和金光。佚名反复瞧了瞧,难怪帝江不怎么带它出门,果然是一个沉重的大家伙,好在无需喂养。   帝江指了指椅子:“走吧。”   佚名走向大椅,帝江坐在他的身旁,随后椅子与金云一道腾空而起,消失了天山的夜空之中。   一路上,佚名仔细研究仿若鬼斧神工般的大椅,帝江暗自松了一口气。不想家里的金器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如此一来,帝江不必解释自己的坐骑养在何处,他的坐骑根本不需喂养。   他是帝江,与众不同一点儿有什么不可以。   迎着夜色,帝江与佚名急速返回欣山,进入欣山境内,他俩再度隐去身影。   他们来到小屋,惊觉佚名居住的房间竟一片黑暗。不仅化成佚名模样的小玉头不在屋内,守门的小妖也不知去向。帝江骤感情况不妙,他以为欣山会如同之前一般平静,没料到今晚的欣山不安宁。   帝江与佚名对视一眼,他俩想法相同,得去蛮蛮兄弟那儿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半夜的欣山,蛮蛮的住宅倒是分外热闹,宅院门口负责守护的妖怪数量不少,证明这儿确实有问题。   帝江走到窗边,往里一瞧,屋内果然不能直视,该出现以及不该出现的人全在场。   为佚名守门的小妖在这儿,山猫也在这儿,它们惊恐万分地跪在蛮二弟面前不敢吭声。   一旁的椅子,可见处于昏迷状态的卫峰,他旁边凳子坐着玄谋。玄谋眼底闪烁着古怪的神情,帝江一点儿也不怀疑,玄谋这会儿被鸱鸟控制中。   不幸被擒的老山神与小花妖,祖孙俩又遭遇了残酷虐待,浑身伤痕累累。不能幸免于难的还有化为佚名样子的小玉头,他也被牢牢捆住,吃了不少苦。   小玉头目前仍维持着佚名的相貌,帝江猜测,估计是卫峰得知小玉头出了事,心急想来帮忙,却也落到这般境地。   蛮大哥的身体十分虚弱,脸色苍白,没有说话。   蛮二弟心情恶劣的面对跟前的这些人,他扬了扬声音,吼道:“说,那个穿红衣服的混蛋究竟在哪儿?”   闻言,帝江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红艳的锦袍。感情对方半夜闹得这么大的阵势,是在不知死活的找他。   天使蛋:我不是混蛋,我是天使蛋(你够了~ ☆、第 26 章   被人形容成混蛋,帝江表示不乐意了,他不由皱了皱眉,眼底闪烁着诸多的不爽情绪,他紧盯着蛮蛮两兄弟连看了好几眼。   要不是佚名及时拉住他,劝他莫要轻举妄动,帝江肯定眨眼间把对方砸成扁的,让他们尝尝随意将帝江称作混蛋的可怕下场。   天知道,有关于某个人,青鸟小妹连他的名字都不曾说出口,就已遭遇了天雷天火从天而降。帝江自认为,自己的个性比某个人收敛多了,但即使如此,上古之神也不容他人随意乱说。   想到这儿,帝江顿时冒出了一个好主意。他露出一丝笑意,也许,他可以借用一下某个人的惯用作法。   脑补着即将会出现的画面,帝江心底的不痛快霎时消散了一大半,他计划吓唬一番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屋内的蛮二弟全然不知帝江的心事,他踱步至小玉头的跟前,怒视这位假佚名,大声询问:“你是不是当真不打算老实交待,你的那位红衣朋友现在何处?”   红衣青年出手打伤了他的大哥,蛮二弟决意找对方复仇,哪怕蛮大哥极力制止,认为凭借他们的力量不足以迎战这个人。   事情之所以发展到当前的这个地步,只因欣山发生了一件意外。   在帝江前往三危山之际,他的存在被发现了。帝江估计怎么也不会料到,他好心好意救下的那匹马,最终导致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山猫驾车,导致马车冲下断魂崖那会儿,那匹惊恐万分的马不幸自己撞晕了自己。它醒来之后,惊觉自己竟在谷底,它不仅还活着,而且毫发无损。   对此,马高兴坏了,庆幸自己命大。它兴高采烈的在崖底寻找出路,可惜断魂崖底无路出来。马费尽力气的往上爬,爬得筋疲力尽,奈何与上方仍有漫长的距离。它倍感焦急,于是放声嘶鸣,期待有人听到它的声音,能够出手相助。   马所处的位置离上面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好死不死的被路过断魂崖附近,巡视欣山的蛮二弟听到了,他对马的嘶鸣略感纳闷。   蛮二弟飞往断魂崖下方一探究竟,只见一匹马困在半腰。马的额头闪烁着一道古怪的光芒,保护马免遭断魂崖内的毒气伤害。   如此反常的力量立即引起了蛮二弟的注意,他抓住了这匹马逼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倘若马不老实交代,蛮二弟直接拧断它的脖子,再丢下断魂崖,看它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活下来。   马被蛮二弟的威胁吓得不轻,只叹自己运势太衰,竟引来了这个凶残的家伙。它不敢隐瞒蛮二弟,说了它与山猫前往乾木坡接佚名到欣山作画的过程,当然,顺便也提到了与佚名一同来欣山的一位红衣青年。   到达欣山境内,小妖带领佚名去了小屋,山猫则继续驾车前行。马没想到山猫如此狠心,直奔断魂崖,它速度太快,来不及停下,与整个马车一起跌下了断魂崖。   此后发生了些什么事,马并不知情。掉落途中,它一头撞到石壁,晕了过去。待到它醒来时,已身处崖底,周围的毒气也并未抹杀它。   马的诉说提供给蛮二弟一个相当糟糕的消息,红衣青年且与佚名同行,他立刻联想到重伤自己哥哥的那位神秘人物。此事非同小可,蛮二弟立即唤来山猫询问真相。   山猫一见本来应该死掉的马,惊得浑身哆嗦,深知事情败露了。它哪敢再欺瞒自家主子,如实说道,此番前往欣山,来了佚名的一位朋友,山猫觉得此人碍事,所以果断推下了断魂崖。   它亲眼所见整个马车掉下深渊,以为对方死定了。哪知道,马居然仍在崖底,完好无事。   马没事,证明与马一道跌落的红衣青年估计也没事,对方活着的可能极大。蛮二弟转念一想,断魂崖底尚有真正的山神祖孙俩,他们如今的情况又怎么样了。   蛮二弟派人下至断魂崖底,山神祖孙俩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然而,崖底哪有他们的影子,山神祖孙俩也不见了。蛮二弟随即铺网搜山,他坚信山神不会轻易离开欣山,终于将逃出来的山神祖孙俩重新抓获。   目前,放在蛮二弟跟前仅剩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山神祖孙俩在欣山,佚名也在欣山,那么被山猫丢下断魂崖的红衣青年去了哪儿?   红衣青年没理由丢下自己的朋友独自逃走才对。   以对方的实力,根本没有必要躲藏。   偏偏山神祖孙俩死也不开口,绝不出卖自己的救命恩人。至于小玉头,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出卖帝江。   小玉头生在天山,他深知帝江是何等身份,小玉头宁可得罪世间所有的坏蛋,他也没胆量背叛帝江,除非他急着赶去投胎。   更何况,帝江对小玉头有恩,带他出了天山,又助他化形。虽然小玉头拥有一颗玉石心,但也热热乎乎,不会恩将仇报。   “看来今夜没人死在这儿,你们不会开口,对吧?”蛮二弟挑眉,他的目光投向假佚名。   小玉头硬着头皮,心里暗暗思考。帝江此次外出到底去了哪儿,怎么还不回来,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要出命案了。   瞅见假佚名仍然一声不吭,蛮二弟冷笑了两声:“放心,我不会现在杀了你。你是他的朋友,留着你有用。”   小玉头气愤地瞪着蛮二弟,心底狠狠的骂道,坏蛋,等帝江回来,一根手指头将蛮二弟戳到地底永远爬出不来。   迈过假佚名的身边,蛮二弟走到山神祖孙俩面前。他随手拔出护卫妖怪腰际的宝剑,他扬起利剑,猛地一下劈向小花妖。   小花妖惊愕地睁大眼,不知如何是好。   说时迟,那时快,夜晚的欣山,天空猛地闪过一道亮堂堂的闪电,顷刻间映亮了一片天。紧接着,一道巨雷轰的一声落下。   巨雷砸穿了屋顶,击中了蛮二弟手里的宝剑。   与此同时,蛮大哥一声大喊。   “二弟,当心,那是天雷。”蛮大哥一脸惊恐。他曾经遭遇过天火的折磨,深知这是何等的痛苦,他生怕弟弟因此受到无尽的煎熬,急忙伸出手护着他。   奈何蛮大哥身体状况不佳,心有余而力不足,未能牵住蛮二弟。   蛮二弟踉跄着往后连退了几步,握剑的手泛着团团黑气,他眼底尽显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突然天显异样,空降天谴,莫非他们的计划已经被天上得知了,此刻在给予他们警告。可蛮二弟想不明白,这儿的事没有道理让人知晓,他们处事分外小心,又听了那人的意见,不应该被察觉。   突如其来的天雷给了小玉头莫大的欣慰,他不确定是不是帝江回来了,但他相信,肯定是帮助他们的人来了。   小玉头直了直身体,不服气地看着蛮二弟,看这人还嚣张不嚣张,不畏惧天惩就继续做坏事,报应迟早会到。   眼下,老山神倍感紧张的护着小孙女,方才的天雷令他万分震惊,却也十分欣慰。他明白,有人救了他们,可是,这雷未免来得太近了一点儿,在他袍子烧出一个窟窿不算,还把他的脸熏黑了。   帝江引来的天雷与众不同,这道雷分叉了。主雷砸在屋内,一个细小的分支击在屋外,震飞守门的小妖无数。   见状,帝江唯有干笑。他平时不玩天雷天火这些,今天难得有兴致,随手试一试,岂料力道不太好掌控。当然,他主要目的已经达到,蛮二弟目前有些怔住了。   帝江听得佚名在旁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佚名在感叹什么。如果佚名是感慨帝江这道天雷打得稍微有点偏,不甚完美,帝江也承认。   凡事均有第一次,一回生二回熟,待到多几次,帝江玩天雷天火玩熟练了,就不会熏到老山神的脸,也不至于多冒出一道雷击中其它地方。   天雷的威力使得蛮二弟微微发懵,他迷茫的四周张望,他的手下们也在四处张望。帝江摊手,找什么找,他就在他们眼前,只是他们没本事看不见而已。   “大哥,是不是那家伙来了?”蛮二弟握紧拳头,他的手心烫得厉害。尽管他丢剑丢得迅速,但顺着宝剑蔓延而来的热度依旧烫伤了他的手。   闻言,蛮大哥格外警惕:“如若真是他,我们估计会全部死在这儿。”   蛮大哥清楚的记得,红衣青年仅是扬手的一瞬,自己已被黑箭击中,险些丧命。   屋内的气氛发生了些许改变,蛮大哥沉思片刻,面对弟弟:“二弟,或许我们该通知那人,这儿的情况恐怕要生变。”   听闻此言,帝江相当高兴,他觉得他等这句话好久了。如果蛮蛮两兄弟的背后躲有其它不要命的家伙,麻烦他们,赶紧全部叫出来。   帝江一次全都收拾了,免得乱七八糟的费事。   可惜,蛮二弟的回答打破了帝江的期待。蛮二弟摇了摇头,不答应哥哥的建议:“暂时别告诉他,不然他会认为我们办事不力。”   “可是,”蛮大哥心里平添了几分不踏实。目前的情况发展,已然超出他们的控制范围,从蛮大哥发觉佚名身边突然冒出来一位红衣青年,事情就开始朝着失控的方向前进。   “哥,再等等。”蛮二弟压了压声音,他尚有一些方法打算尝试,他不愿意因此服输。   对此,蛮大哥没有再劝,他了解弟弟的脾气。好在那道雷之后再无别的动静,兴许是他多虑了,不是红衣青年来了,也不是天上发现了什么,或许这只是一个不幸的巧合。   倘若有人当真对付他们,不会就此住手。   事情发展不称心,帝江露出了满脸的不乐意,他为蛮蛮兄弟留了性命,为什么他们不能替帝江做一点实事,将后面隐藏的家伙早些拽出来。   帝江赶时间,蛮蛮兄弟办事可不可以稍微加快一点儿速度。   说的委婉一点,帝江讨厌太过麻烦的琐事。说的直接一点儿,帝江若过多的在这儿使用自身力量,他担心自己尚未见到幕后主谋,帝俊会先一步找帝江谈鸟生,劝他莫要插手世间之事。   蛮蛮兄弟在商议接下来的安排,门外忽然飘来一缕黑烟。黑烟落地,化作一名分外妖冶的女子,一袭黑纱薄裙尽显丰神绰约。   女子慵懒地伸了伸胳膊,理了理薄裙,慢步走进屋。她抬眼看了看蛮二弟,又转向蛮大哥,唇角上扬,冷笑道:“竟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丢人不丢人。”   “你来这儿做什么?”蛮大哥直视女子,语气不善。   “听说云山这边出了点儿状况,所以,我过来看看。”女子眼底带笑。   闻言,蛮二弟恨得咬牙切齿:“少来这儿看热闹,滚。”   “凶什么凶,归根结底还不是你们没能耐,一点儿小事都办不好,害我跑一趟。”女子不愠不恼,“我去云山看了,也不知是哪只鸟,在山里戳了羽毛,形成保护屏障,恶心至极。主人会亲自处理此事,你们别管了。”   “你……”蛮二弟的话尚未说完。   轰的一声,又是一道天雷落下,击中了女子的衣裙,烤焦了大半裙摆,露出白白的长腿。女子脸色发青,跺脚道:“哪个混蛋,敢烧你姑奶奶的裙子,给我滚出来。”   佚名偏头看着帝江,帝江淡然地拍了拍手,又望了望夜空。谁让女子侮辱帝江的羽毛,敢说他的羽毛恶心,不教训她,帝江简直对不起自己辛苦镇守云山的羽毛。   再说了,他才没有耍流氓,天雷的力度方向不易掌控罢了,熟练需要通过不断的练习。   天使蛋:再次重申,我不是混蛋,我是天使蛋~ 黑裙遭遇毒手,女子气急败坏,爆发的怒意一目了然。 明白对方在生气,可蛮二弟见到这般情景,心情却顿时愉快了不少。谁让女子得意洋洋的来到这儿耍威风,遇到天雷是自讨苦吃。 蛮二弟见不得这个女人在他们兄弟面前耀武扬威,凭借着有人宠她罢了,总是肆无忌惮的叫嚣,好像蛮蛮兄弟理应害怕她似的。如今碰了霉头,蛮二弟自然要暗暗乐呵。 说白了,蛮二弟他们并非完全忌惮女子身后的那人,仅仅是现在有求于人,所以不得不表现得稍微低调一些。待事情结束,以后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蛮二弟这会儿懒得与女子争执,他收起自己对女子出现的种种情绪,别过了视线。他心中揣摩,认为今夜恐怕不易再妄动,一道雷尚且能够归为意外,然而接连两道雷落下,再说是意外可就说不过去了。 此事必有蹊跷。 蛮二弟的手痛得厉害,他极力隐藏起痛意,不让其他人察觉他受到的伤痛。他环视屋内,两道雷威力极大,却也避开了直接取走他们的性命,证明对方有意不尽全力。 若是此时再贸然对付老山神他们,情况会越变越糟糕,于是,蛮二弟命令道:“将他们关起来,这事之后再说。” 至于卫峰如何处置,蛮二弟的目光投向了椅子的方向。卫峰是鸱鸟命人叫来的,这会儿卫峰仍处于昏迷之中,天雷都打不醒。 迎上蛮二弟询问的视线,一侧的玄谋应了声:“他交由我来处理,暂时别动,我另有安排。” 对此,蛮二弟回了一句没问题。 暂不伤及卫峰,帝江对鸱鸟的决定表示比较满意,鸱鸟这么做还算聪明,他要利用玄谋办事,总归要顾及灰狼的感受。要不然在鸱鸟未控制玄谋之际,玄谋遍地寻找卫峰的踪影,担忧卫峰的安危,肯定不利于鸱鸟的行动。 不如维持现有情况,再以玄谋的生命威胁卫峰一番,卫峰也不会多声张。 帝江心里嘀咕,要不是他不适合直接牵涉其中,他早就跳出来了。只需大喊一声,帝江在此,谁敢乱来。保准所有人乖乖听话,不要命的自己去找阎王报道。 奈何帝江有自己的限制,不易向所有人展示他的身份。他头顶还有一片天,那人管的大小事特别多,帝江不愿惹出麻烦,听人念叨,他要给天上的某位留点面子。 女子生气归生气,偏偏找不到人出这口气,唯有自己憋闷。她深知蛮蛮兄弟俩此时多半在看她笑话,她一脸郁闷地转过身:“话我已经带到了,云山的情形,你们无需再过问。你俩好好的留在这儿,将欣山的计划打点妥当,别让这边也出了乱子。” 她的一席话,蛮二弟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压根不放在心上。女子同样被天雷吓唬住了,有何资格再自以为是的给他们命令。 更何况,蛮二弟如今没有心情搭理云山的种种。 有了蛮二弟的命令,佚名模样的小玉头被妖怪们拽出了房间。 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帝江明明是让他来代替佚名吃饭,哪知口福没能享受到多少,拳头倒是挨了不少。下次再有帮人吃饭,还要全部吃完的这种好事,帝江可千万别再叫他了。 小玉头心中苦闷不易,他踏出门口的那一刹那,耳边轻轻地飘过一个声音:“辛苦了。再忍耐一下,我过会儿去找你。” 听闻帝江的话语,小玉头猛地抬起头打量四周,可他连帝江的影子都不曾见到,而且帝江的话也只说给小玉头听见。 “东张西望什么,还不快走,磨磨蹭蹭的。”旁边的妖怪推了这位假佚名一把,小玉头晃了两下,停下脚步。 他相信帝江会出现,只是帝江来得有够晚,但晚一点总比不出现好多了。天雷兴许是帝江的杰作,落地的架势还算豪迈。 有帝江在附近,小玉头天不怕,地不怕。 小玉头顺势推开身边的妖怪,说道:“拿开你的手,我自己会走。” 说完这句,他还从容的掸了掸衣服。 见状,帝江简直哭笑不得。小玉头果然是得知帝江来了,说话都有底气了。小玉头如此精神百倍,说明伤得不重,帝江表示十分欣慰。 提醒了小玉头,帝江的视线转回蛮蛮屋内,当前他与佚名有一个相同的想法。帝江问佚名:“你说她什么时候会走?” “应该就快走了。”佚名应道。 依照之前的形势判断,女子和蛮蛮兄弟的感情并不好,她这次来欣山多半是为了带话。如今该带的话已经带到,她裙子被烧,免不得郁闷加倍,没理由继续久留此地。 一旦女子出门,帝江与佚名即刻跟随女子外出。他们坚信,女子前往的地方,有更多的幕后真相。 果不其然,女子没多久就转身离开。 女子前脚踏出大门,帝江他们立即跟了过去。对方化作了一抹黑烟,企图用夜色掩盖她的行踪,奈何这些小伎俩在帝江眼里全是徒劳,帝江能够清楚的看见她,躲也没有用。 她要是能够逃出帝江的视野范围,此事传开了,帝江往后在六界还混什么混,一头撞死自己得了。 一抹黑烟在前方飘着,帝江与佚名乘坐豪华的金色大椅在后面跟随。夜风拂过脸颊,分外轻柔,宁静的山林隐藏了诸多的不安宁。 这会儿,佚名难得空闲,虚无浪费此次机会,他摸出了纸和笔,画前面的黑烟。 帝江见怪不怪,佚名随身携带纸笔,有不认识的妖怪就向帝江请教,身为一位画妖怪和画光溜溜青年的画师,佚名快要无敌了。帝江好奇,佚名这会儿是打算画对方原形,还是打算画美人的白大腿。 帝江有信心,他的这张脸在六界也算是排得上名号,佚名下次记得一定要给帝江画脸。 不是不穿衣服的红衣青年,也不是圆乎乎的追着自己尾巴咬的胖蛋,而是一袭大红锦袍,气宇轩昂的上古之神,帝江。 这一刻,佚名并未留意帝江在想些什么,他凭借大椅泛起的金光照明作画。他在纸上画出了一只鸟,个头如同鸳鸯般大小,形状类似一只蜂。 画好之后,轮到为这只妖怪写下姓名,佚名望向帝江,帝江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子:“这家伙,别碰她比较安全,她带有剧毒,叫做钦原。” 钦原的尾巴有毒刺,蛰中之后相当致命,鸟鱼虫兽被她蛰了会瞬间死亡,花草树木被她蛰中同样会顷刻枯萎。 正所谓,漂亮的女人带有剧毒。 相比较之下,帝江安全得多,他无毒无害,只要他心情好,就万事大吉。 佚名详尽的记下帝江的话,他反复琢磨了一番自己近期记录的这些妖怪,他数了数,又看了看:“最近,各种各样的鸟聚集了不少。” “说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帝江说。 佚名话题一转:“世间有一个传说,百鸟朝凤。据悉每逢凤凰的生辰,四面八方的鸟儿们会全都聚到一处。它们围在凤凰的身旁,为这一凤一凰齐鸣,场面甚是壮观。” 近来欣山出现了如此多奇奇怪怪的鸟,可惜终究无缘目睹百鸟朝凤的景象。 凤凰作为祥鸟,乃是盛世太平的吉祥征兆。欣山来来往往的鸟的确不少,但它们不可能为凤凰而来,一则凤凰两口子不住在这儿,二则欣山纷乱,祭祀在即,大灾难将至。 这里不会有霞光万里的祥瑞景色,说不定,毒鸟遍地飞的场景极有可能出现。 钦原一路飘向的方向直指云山,意图不明。可帝江相当有信心,他的羽毛绝对坚固异常,守护云山不成问题,前七天,羽毛会逐渐与云山的气息融合,待七天一满,云山的符咒自然而然解开。 不过,帝江多了一分担心。符咒解开之际,不知有不少的坏人团团围住云山,使得山内的生灵无法踏出云山半步。 黑烟抵达云山前,夜风送来了一声轻唤:“钦原妹妹,这么晚了,你这是去哪儿?” 听到这话,黑烟当即停了下来。她化为人形,微笑转过身,不远处,飞来了一只赤色的大鸟。钦原掩了掩眼底的鄙夷,客气招呼:“鹑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恰好路过附近,不想竟然遇见了你。”鸱鸟牵了牵钦原的黑裙,关切问道,“你的衣服怎么了?” 钦原淡然地笑了笑:“刚才不留神被火给烧了,没来得及换,让鹑姐姐笑话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客套聊着,大半夜当作白天一般闲谈,帝江怎么看怎么怪异。几人之中,高兴的人是佚名,半路凭空又冒出一只赤色大鸟,佚名正好作画。 这周围,俨然是众鸟扎堆,不能百鸟朝凤,至少能毒鸟围帝江。 路遇鹑鸟,帝江的表情瞬间难看了些许,他微微皱眉,喃喃道:“不对啊。” 鹑鸟掌管天界服饰,专门为帝俊缝制衣物,她半夜三更飞到这儿算是哪门子的情况。 天使蛋:唉,都木有百鸟朝帝江 第28章 钦原路遇鹑鸟之后,就不再前行,两个脑袋凑在一堆开始讨论钦原的黑裙。这应该算是鹑鸟平素形成的习惯,有特别在意衣物的嗜好。 对此,帝江唯有深深的感慨,放眼六界,一旦女人与女人碰了面,铁定有说不尽的话。哪怕此时此刻是黑灯瞎火的大半夜,她们依然聊得相当起劲,丝毫不见离开的打算。 帝江心想,这下子坏了,有鹑鸟在场,钦原今夜兴许不会去云山了。帝江与佚名辛辛苦苦的跟到半路,想不到居然会发生这种变故。 原本帝江以为,他们只需小等片刻,待鹑鸟飞走了,钦原应当会继续飞往之前的目的地,岂料世事变化无常。 帝江不确定,他们还能不能打听到云山究竟隐藏了一些什么秘密。 越是等待,帝江越感希望渺茫,鹑鸟与钦原她俩聊得愈发起劲,最后两人干脆一并飞走了。她们准备寻一处清静地休息小会儿,鹑鸟替钦原做一身新的衣服。 目送她俩飞远,帝江唯有苦闷的一脸血。他怨念鹑鸟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关键时刻冒出来,扰乱了整个事情。 虽说熟人半路相遇实属正常,帝江出门也会碰到自己的熟人,但通常都是彼此寒暄几句,就各走各的,自行安排。帝江哪会料到钦原她们的情况并没朝着帝江猜测的方向发展。 帝江与佚名商议了几句,认为继续跟着鹑鸟与钦原貌似没有多少意义。 一来也不确定她们到底会飞去哪儿,二来,万一她们先飞去某个地方沐浴更衣之类,帝江实在是没有窥视的兴致。 帝江他们此刻关注的重点在欣山到云山的这一路上,至于其它地方会发生何事,这会儿恐怕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认真考虑。 无法再打探真相,但帝江他们也没有立刻返回欣山。如今即将抵达云山,不妨顺便到云山境内看一眼那边的情况如何。 尽管帝江对自己的羽毛极具信心,但不排除有人对羽毛未覆盖的区域偷偷下手,围困云山的可能。 为了安全起见,大可溜达一圈再走。 夜晚的云山与欣山类似,同样是相当的安静,生灵们大部分处于休息期间,但也有少部分睡不着,至今仍然醒着。它们激动的掰着手指头计算,哪一天可以逃出这个噩梦般的地方。 自从帝江此前重伤了蛮大哥,生灵们倍感振奋。加之此处被帝江的羽毛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没有坏人能够再进入山中取走他们的性命,生灵们的生活稳定了不少。 它们只需耐心等待,待到符咒解开之时,它们即可安心出去。 帝江仔细研究了自己上次留下的几根小羽毛,它们全都完好的在它们应该出没的位置,毫无任何异样的变化。帝江十分得意,他就知道自己的羽毛尽忠职守,不会出丝毫问题。 既然羽毛没事,意味着此刻的云山亦是风平浪静,生灵们过得相对的安全。 帝江稍稍琢磨了小会儿,几天后,他估计得来云山一趟,早早的清理掉躲藏在附近的坏蛋,让生灵们可以平平安安的逃离困境。 有时候,帝江不禁会想,世间拥有大量的庙宇,数不清的雕像,用于祭奉各路神明,偏偏其中没有帝江。一定是帝江常年在天山睡觉,长久不出门,他在世间缺乏存在感,大家总是不重视帝江的存在。 即使帝江外出,他通常也不会留下自己的真实姓名,更是减弱了他被记忆的可能。 留传世间的帝江的形象,仅剩那个脑壳有病的胖蛋,如此一想,帝江竟感到有点小小的失落。他该如何拯救自己被误解的形象,他的一世鸟生,活得也挺不容易。 帝江与佚名在云山溜达了一会儿,确定云山安然无恙。帝江抬头一看,天空已露鱼白,他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帝江倚坐在大椅内,他提醒自己,这次万万不能再一闭眼就睡着了。若是他一觉醒来,惊觉他们再度返回天山,帝江都不知道他该怎么向佚名解释这类神奇的现象。 帝江徐徐道:“附近并未发现可疑的人,也不知钦原此番过来,是为了见谁。” 估计没等到钦原未发出特殊的信号,对方不会轻易现身。当然,也有可能钦原此行谁也不见,单纯仅是返回的路上正好路过云山的上空罢了。 若不是钦原半路偶遇鹑鸟,帝江能早些弄明白实情是如何。 返回欣山,帝江率先到牢里关心小玉头与山神祖孙的情况。这会儿,守门的妖怪们又换了一批,随时保持极高的警惕,提防牢中的犯人逃走。 它们千防万防,根本不可能防住帝江。 帝江无比从容地进入牢内,随即封住了周围的声音与景象,断然不会让外面巡视的妖怪们发现里面的变化。随后,他与佚名显现了身影,帝江带来了药丸,交给山神祖孙与小玉头疗伤,佚名则是带来了一些食物。 过一会儿,山猫多半又该犯愁了,为何瓜果蔬菜莫名其妙的少了一部分。也有可能山猫早已被红衣青年的事情吓得够呛,根本不会留意身边究竟少了些什么。 小玉头一边开心地啃食物,一边问道:“我哥他怎么样了?” 他所谓的哥哥也是他之前喊过的爹,卫峰。小玉头长期跟在对方身边,迄今为止,卫峰还尚未正式向玄谋介绍小玉头的身份。 往后的日子,小玉头要与他们共同生活,他觉得,卫峰早点说比较适合,灰狼早点看他不顺眼,然后早点适应。 不管灰狼的反应如何,小玉头深信,他的情况不能告诉此刻的这个被鸱鸟寄宿魂魄的玄谋,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放心,他过得比你舒适。至少有一张柔软的大床,还有充足的食物填饱肚子。”帝江说道。 现在仍是鸱鸟负责看守卫峰,卫峰短期内没有太大的危险,只是帝江不太理解,鸱鸟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帝江之所以讨厌下山,更讨厌人多的地方,就是苦恼人多事多,烦恼一大堆。一会儿,这个人这样了,一会儿,那个人又那样了,数不清的大小事不停的冒出来,无穷无尽。 “他们骗我哥过来,一定不怀好意。”小玉头抗议。 不用小玉头说,大家都明白,要不是抓来卫峰有用处,鸱鸟何必派人如此大费周章的跑一趟誉城。 奈何,其中牵涉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帝江思索其间的原由想得一个头两个大,再扩大范围到三青鸟提及的什么猰貐,六巫十巫这类,帝江简直要崩溃。 能不能简单一点儿告诉帝江,到底是谁。既然有本事做坏事,就坦荡一点站出来单挑。派出一些小喽罗绕来绕去,帝江不郁闷也得郁闷了。 待到身体状态恢复了些许,老山神也吃了一些食物充饥。他拿起食物递给小花妖,小花妖却没伸手接住。他的小孙女此刻没有多少精神,情绪相当低落,她闷闷的倚在爷爷的身旁一声不吭。 是她寻找了自认为欣山内的安全地点用于藏身,谁知道竟然还是被坏人找到了他们。她把爷爷又一次推入了险情之中。 小花妖想着此事不由又难过起来,顿时红了眼眶。老山神明白小孙女的心事,他伸手摸了摸小孙女的头:“先吃点东西,吃了才有力气。” “我就算吃得再多,也打不赢坏人。”小花妖十分难过。 对此,老山神露出了慈祥的笑容:“那是因为你还小,等你长大,就能够战胜他们了。” “真的吗?我当真可以打赢坏人,让他们再也不敢来欣山闹事吗?”小花妖扬起脸,非常认真地问道。 闻言,老山神笑了:还记不记得我给你说过的十二花神的故事?” 从小小的花朵历经诸多的磨练,最终成长为了不起的花神。 小花妖点了点头,她揉了揉红肿的眼睛,不再沮丧。她抓起食物,张大嘴巴,一个劲的往嘴里塞,她要吃得更多,才能更快长大,然后成长为厉害的大花神。 她不再是小花妖了,她就能守护欣山,不让坏人再欺负欣山了。 见小花妖恢复了精神,有了动力,老山神不由安慰了些许。 唯有佚名喃喃道了一句:“十二花神。” 听闻此言,帝江极度渴望往旁边的位置挪啊挪,挪到一个佚名看不见他的角落里。偏偏不管帝江隐身还是不隐身,均会被佚名看见,莫非他此生注定是要被佚名看见的。 能不能偶尔也给他留一点小神秘。 幸好花神的话题并未引起佚名过多的在意,他们很快开始谈正事。 帝江清了清嗓子:“我此趟出门,找了几位朋友,问了一点事。” 他避开自己寻了谁问了谁,也避开这一路的经历,帝江简单提及了一下较为重要的几个方面,其中不包括青鸟小妹讲诉的情感小故事。 如帝江一直所担心的那般,等待探求真相的范围太过广泛,是一件棘手的事。帝江问老山神:“你可曾听说,欣山与猰貐有何联系?” 老山神沉默思索,他努力的想了又想,摇摇头:“我来欣山之后,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猰貐复活的传闻与欣山有关。” 也不排除曾经有过传闻,但发生在老山神来到欣山之前,事情又尽快被隐藏抹灭了,导致老山神不知情。 老山神相当犹豫,不管猰貐是否与欣山有联系,山神听说过关于猰貐的一个传闻,道是猰貐是烛龙之子。 倘若猰貐拥有这样的身份,欣山最好还是别与这位曾经的天神有所关系才好,他们真的招惹不起。 老山神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帝江权衡再三,进而打听了另外一些事:“那巫师呢?不管是六巫还是十巫,他们有没有来欣山采药。” “采药?”老山神迟疑半瞬,“欣山有黄玉是真,可是珍贵药草却不常听人提及。平时也会有人猜测,既然断魂崖的崖底毒草甚多,隐在如此多的毒草之中,会不会有特别奇特的一株,但终归未得到证实。” 帝江挠头,猰貐不在了,帝江想问他也没办法问个清楚。巫师们数量太多,帝江不能一一询问,免得引人注意。至于毒草此事,帝江倒是可以尝试着找一找,反正他下到断魂崖底又不困难,除了他不太熟识药草这个问题。 “我认识一些,要不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小花妖自告奋勇。 对于大部分的植物,小花妖能够慢慢的辨别其特性。只因崖底面积宽广,又有毒雾环绕,跌下断魂崖差不多等于就此丧命,没人会留意崖底有没有珍贵的毒药。 若是能与帝江同行寻找,情况定当会变得截然不同。 天使蛋:想事情想得头晕…… 第29章 隐藏在断魂崖底的毒雾之中,有数不清的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小花妖放缓了步速,她一边走一边仔细的观察,时不时停下来反复思考一番,自己看到的植物是什么。 这儿的大部分植物,小花妖均清楚它们的药性,可有一些花草较为罕见,她必须十分慎重,此刻出不得任何差错。 与小花妖类似,帝江同样是一边溜达一边研究这些植物。可惜,这些数不胜数的花花草草在帝江的眼中看起来都差不多,有根有叶有花朵,颜色不同,气味不同罢了。至于它们的具体用途,帝江需要询问小花妖,再慢慢考虑。 片刻后,帝江止步于一株兰花面前。他再三瞅了瞅,这株兰花长有细长的绿色叶片,这会儿正值花期,黑色的花瓣全数展开,散发出一阵阵的淡淡花香味。 帝江弯下腰,打算再认真看了看此株黑花春兰,小花妖见状却慌忙拦住帝江。 “那株是蓇蓉,绝对不可以吃。”小花妖本走在前面,她方才回过头,恰好看见帝江弯腰看花。她确定帝江是不是有摘下黑色花朵的念头,她生怕帝江误食蓇蓉,赶紧出言制止。 帝江盯着黑色花朵,思考中。 蓇蓉?难道不是兰花么,两者长得颇有几分相似,除了黑色的花色相对少见。况且,帝江并没摘花吃掉的打算,他不过是凑近一点儿,近距离围观一番罢了。 小花妖见帝江放弃了那株黑花的蓇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一本正经的告诉帝江:“蓇蓉不可以吃,吃了它会丧失孕育的能力,恩公以后就不能生孩子了。” 闻言,帝江默默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平坦的肚子,心情复杂。首先,他并无想法吃掉这些来历不明的黑花,再者,他还没有娶媳妇,他的肚子也不会生孩子。 这样说起来,帝江倒是忽然想起一些事。帝俊家中,大大小小的孩子加起来貌似已经有一堆了,反观帝江,至今还没有小孩叫他一声爹。 在子嗣方面,帝江估计自己永远赶不上帝俊的速度。 帝江从容地迈过了蓇蓉,继续往前走,佚名则表情严肃地站立在这株开有黑色花朵的植物旁边再三琢磨。 佚名画了这株植物,随即又标记上它的名字。紧接着,佚名扬手在画纸图了一个大大的叉盖住蓇蓉,意味着这类草禁止食用。误食蓇蓉后果严重,比寻常的中毒之类可怕不少,兴许从此没了子嗣。 崖底的植物数量非常多,平时又鲜有人会在这儿溜达,对附近的情况一点儿也不熟悉。此刻,小花妖唯有耐着性子慢慢的找,她不知道他们要寻找的珍贵毒草藏在哪个小角落里。 与花草相比,周围的树木也数量繁多,它们大部分不具有杀伤力,较为平常。长相如同枸树,但拥有黑色纹理的树是迷榖,它的花不仅能够发光,还可以为人指引方向。 帝江摘下了几朵发光的小花,放在小布袋内递给佚名。佚名若随身佩戴着迷榖,以后再到了陌生的地方,就不会那么容易迷路了。 在迷榖的旁边,长有另外一棵长相十分类似枸树的植物。不同于迷榖的黑色纹理,这棵树的纹理是红色。小花妖高兴的在树干轻轻的划了一道口,细口处很快流淌出了散发着芳香味道的汁液。 小花妖卷起一片绿叶盛了一些汁液递给帝江,笑道:“要不要尝一尝味道?” 帝江纳闷地接过叶子,反复闻了闻。蓇蓉属于吃了会无法生育的植物,那么这个闻起来很甜的汁液又有何作用,喝下去会不会烂醉如泥。 佚名捕捉到了帝江眼底的神情,他对汁液的药效毫不介意,他探过头,扶起帝江手中的叶子,喝了小口,满意的点点头。 “好喝吗?”小花妖微微扬起笑。 佚名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好喝,味道甜而不腻。” 有了佚名的这句话,帝江仰头喝掉了叶子里盛装的汁液。汁液入口,伴随着一股香甜,喝过之后肚子不感到饿了,整个人也顿时精神抖擞。 小花妖轻柔地抚了抚树干,说道:“以后在山中,若是累了饿了,可以找这种树,看见它就意味着有口福了。解渴充饥,还能缓解疲惫。” 在断魂崖下,帝江欣慰的发现,此处的植物种类十分的丰富。也许是长久没人来到这儿的缘故,植物们躲过了许多的灾难,自由自在的生长着,个头普遍比外界的植物大了一圈。 环视林林总总的花草,帝江认为,自己往后在记忆妖怪种族之余,也可以适当的翻看植物的书籍,了解它们的用途。 这些植物与果实各有千秋,有些吃了之后无疑是一顿美餐,也有一些吃了之后会立刻肚子痛。这儿既又吃了会导致无法生育的植物,也有吃了能够多子多孙的植物,一个吃下去是大悲,一个吃下去则是大喜,差异不要太明显。 小花妖走了一会儿,惊喜地停下脚步,她伸手指了指前方:“快看,这儿有好多鬼草。” 帝江抬头顺势往前望去,前方如同鬼草的海洋。鬼草的茎是红色,类似葵叶的叶片随着轻风缓缓晃动,处于花期的鬼草正在肆意绽放,它们的花像极了麦穗,挂着长长的一串。 鬼草再往前,隐约可见一棵矗立在毒雾中的树,这棵树若隐若现,透出微微的红色。 小花妖偏了偏脑袋,倍感好奇:“咦,这是什么树?颜色似乎有点特别。” 她一边说话,一边迈入鬼草堆,大步往前走,帝江与佚名也跟了过去。 待几人走近了些,帝江凝视着树,心里咯噔一声。这棵树太眼熟了,帝江绝对见过它。 奈何小花妖对此不能理解:“这儿居然有这样一棵古怪的树。” 这会儿,出现在他们跟前的这棵树,与一般的树差异明显。它俨然一棵红色玉石的奇树,仿若自地底冒出的红玉形成了此树。它通体红色,色彩极其艳丽,且环绕着无尽的灵气。 帝江深知,他之前曾在梧山见过一棵相似的红玉树,那棵树长在周成旨死去的地方,目前仍由梧山的众多生灵们守护。 假如那棵树与周成旨紧密相关,那么这棵树又如何,它和周成旨有什么联系。按理说,周成旨前往欣山,并到达断魂崖底的可能极低,不可能是同一棵树。 兴许是帝江自己想多了,才会恍惚间产生了微妙的情绪,感到这棵新出现的红玉之树和以前的相同。没准仅是两棵树长得太像,以至于帝江没能立刻分辨出它们。 一棵红玉树而已,没理由自己长腿,每天闲得没事到处跑,从梧山奔到了欣山的断魂崖下,形成一道不可忽视的会奔跑的风景。 然而,当帝江走向这棵红玉之树,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红玉树的周围腾起了一圈光芒,禁止外人接近分毫,帝江认得这样的光芒,这个圈是他亲手划在梧山的红玉树附近。 那会儿帝江围绕红玉树划了一个圈,确保这棵树不被他人破坏,方便往后完整寻回。 可是为什么,这棵树如今立在此处,连帝江划下的圈也在。 帝江滴汗,心如擂鼓,难不成这棵树不仅自己开跑,还一同拽着脚边的泥土,这搬家搬得也真够彻底。 地面的金光阻拦了小花妖的脚步,令她无法上前。小花妖郁闷地左看看右看看,坦白的对帝江说道:“这种树我以前没看见过,不知它是什么。” 闻言,帝江理解的应了声。小花妖不知道此树的来历非常正常,当然,这棵树从梧山辛辛苦苦的跑来欣山,也着实不容易。 小花妖无法走近红玉树,不代表帝江不能上前,他的金光要是拦住了自己的脚步,帝江必须深刻反省自己的失误。 帝江朝前走了几步,他伸手触碰树枝,整棵红玉树立即泛起了柔和的红光。 下一刻,帝江不见了。 见状,小花妖一声惊呼:“啊,糟糕,恩公没了。” 听闻这话,佚名不由皱了皱眉。帝江忽然在佚名眼前消失不见,无论帝江的力量有多么强大,佚名均会下意识担忧帝江的情况。 佚名并未迟疑,即刻走向红玉树,树旁的金光并没有拦住佚名,允许了他的靠近。 稳了稳情绪,佚名伸手触摸了一下树,红玉树的光芒不再是方才的柔和红光,陡然间爆发出耀眼的光亮,一个声音传入佚名的脑海:“你来了。” 随后,佚名眼前的景色猛地一变,他也在断魂崖底消失了。 待佚名的视线转为清晰之际,他已不再欣山之中,来到了另一个分外宁静祥和的山林。不远处有一抹熟悉的红色身影,佚名认得对方,那是帝江。 一个无法替代的醒目存在。 帝江的身边有一个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大山妖,肥胖的身体往后倒,山妖倚坐地面,指向帝江,支吾道:“帝……帝……帝……” 山妖的话尚未说完,帝江不乐意的挑眉,见到他有没有必要结巴,他又不是吃人的怪物。 瞅见帝江的神情变化,山妖把接下去的一个字硬是吞了下去,改口道:“你来这儿有什么吩咐?” 山妖对上古之神心怀敬意,如此的来无影去无踪。前一刻,山妖正在审视红玉树安全与否,下一刻,它眼前闪过一道亮光,帝江冷不丁出现在他面前,山妖没站稳,跌坐地面,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大胖……你压住我的尾巴了……”与此同时,一只小妖悲痛抗议。 闻言,山妖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的站起身。 帝江没搭理山妖,他扭过头回望红玉树,红玉树发出的光芒出乎寻常的鲜艳,同时,树边站着佚名。 由于佚名的意外出现,红玉树的光芒远比平常强烈,引来山中无数生灵的围观。佚名腰际的羊脂白玉似乎也感受到了红玉树的气息,白玉泛起了亮眼的光芒与之呼应。 佚名有些疑惑,不太明白眼前的这一切。 凝视佚名,一时间,帝江产生了一种幻觉,他好像看到了往昔的周成旨。 佚名看着帝江没有说话,混乱的声音在他的脑海内不停回响。 “周成旨,我好困,让我再睡一会儿。” “周成旨,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周成旨,你要不要搬到我家住?” “周成旨,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周成旨,这块白玉送给你。” …… “周成旨,等我办完了事,就回来。” …… 佚名微微闭了闭眼,他好像看见自己站在一间小屋的门外,望向远方,默默的等待,他还没有回答对方的一个问题。 “周成旨,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 天使蛋:画师,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画师:你给我一个天使蛋,我就告诉你- 第30章 佚名的意识有些混乱,一切显得虚幻又真实,他见到了一个与自己极其相似的人站在帝江的身旁,两人好似在共同生活,日子平淡倒也惬意。 猛然间,这些平静的画面被黑暗吞没。漆黑的山林,一个凶神恶煞的妖怪用尽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无法呼吸。 佚名急忙伸手想要推开这个妖怪,他动作一晃,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此刻,他仍站在红玉树的旁边,却已是一身冷汗。 帝江站在原地踌躇小会儿,他稳了稳心情走向了佚名。他深感佚名这会儿打量他的眼神与之前稍微有一些不同,帝江不明白对方的眼神究竟出现有多少差异,他猜不透佚名所见所想。 对于这般情况,帝江表示自己有点小紧张。 他快速两步行至佚名的跟前,关切的询问:“怎么了?” 闻言,佚名徐徐地摇了摇头:“没事,方才突然有些恍惚,零零散散好像看见了什么。” “你看见什么了?”帝江不由提高了声音。他相当在意佚名对往事的了解程度。此时此刻,站在昔日周成旨离去的地方,佚名是否会记起周成旨一生的点点滴滴。 听闻帝江的提问,佚名稍稍沉默了小会儿。他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时刻提醒佚名,有一个名为周成旨的人曾经与帝江熟识,并且,这个周成旨模样和自己非常相像。 佚名抬眼望向帝江,直接说了三个字:“周成旨。” 短短的一句话惊得帝江险些一口气没能提上来,他霎时一头黑线。大白天的,佚名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帝江不得不面对,佚名记起周成旨往事的可能。 那么,帝江狼狈跌落周成旨家中,窘态百出,这些秘密岂不是即将公之于众。 帝江静了静:“为何说起这个?” “我看见一个人,他和你站在一起,这是他的名字。”佚名并未隐瞒帝江实情。 听到这话,帝江心里犹豫,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不应为此欺骗佚名。他掂量再三,应道:“以前,我住在誉城,认识了一位朋友。他叫周成旨,和你长得挺像。” 如此应答相对委婉,又向佚名说了实话。 “为了他,你才一直帮助我?”佚名问道。 此番该如何作答,帝江倍感犹豫。他不是由于佚名长得像周成旨才帮佚名,而是佚名原本就是以往的周成旨,只是如今的佚名暂时忘却了往昔而已。 佚名是否知晓,帝江一开始就住在周成旨家,后来才在誉城另外添置了宅院。 “世间历经的劫难有千千万,此次只是我恰好路过,于是顺手帮一把罢了。”帝江淡然回答。难道他不可以不老实听从帝俊的话,插手世间的琐事。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身为善良宽容的上古之神,协助众多生灵度过难关,乃是功德一桩。 佚名多问了一句:“不是因为我和他长得像?” 或者佚名与周成旨存在某些特殊的联系。 这话问得帝江无言以对,帝江不喜欢如此复杂的方式,可不可以别问他难以答复的问题。佚名和周成旨长得像不像这个问题有这么重要吗,严格说起来,周成旨离世已久,当前活在世间的人不叫周成旨,叫做佚名。 周成旨沉寂于过往,仅有佚名属于此刻。 帝江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不管佚名长得像谁,但凡佚名的事情,帝江均会全力相助。他这样的回答,佚名是否感到满意。 得到帝江的答案,佚名陷入了沉思,他觉得自己仿佛忘却了一些关键的过往。佚名凝视红玉树,努力的回想被掩埋了的曾经。 帝江站立在佚名的身侧,发觉佚名有心事,帝江没有吭声,他琢磨不透,佚名处于怎样的心情。 佚名在烦恼一件事,他是不是周成旨。若他不是,为何他会见到周成旨与帝江的生活,可是,如果他是,佚名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以前,佚名带着帝江的画像,带着羊脂白玉前往天山,期盼寻求自己忘却的往昔,可惜那时他未能见到帝江。这会儿,他发现自己兴许是周成旨,却陷入了迷茫。 这种心情相当的古怪,听到帝江不断的喊着周成旨的名字,佚名感到很陌生,陌生到那好像并非自己的姓名。 佚名问自己,倘若不是由于周成旨,他不是和以往帝江认识的人有所关联,帝江会靠近他的身边吗? 多半不会,毕竟帝江是上古之神,哪有闲工夫搭理世间的琐事。 换言之,帝江始终陪伴在他的左右,仅仅为了当初的周成旨,而不是为了他,不是为了这个叫做佚名的画师。 他高估了自己的运势,认为帝江的出现是彼此的缘分,他有缘与帝江相遇。 然而,回忆中,帝江询问的那句话,问的是周成旨,并不是询问他这个佚名。假如他长得不像周成旨,假如他不是周成旨,他对帝江而言,还有何意义? 佚名掩起自己的烦闷,此刻欣山面临大麻烦,他没有空闲的时间思考这些有的没的的小事。 见状,帝江担心地问了一句:“心情不好?” 帝江不太理解,甚至倍感疑惑,从前的周成旨成为了此刻的佚名,现在的佚名在过去的日子就是曾经的周成旨。他们既是同一个人,周成旨的出现,为何引得佚名神情异常。 周成旨的名字使得佚名的眼底平添诸多的复杂情绪。帝江苦恼不已,佚名明明仍站在他的面前,可他给帝江的感觉,却多了几分生疏。 帝江的压力铺天盖地。 “这是哪儿?为什么这棵树会在这里。”佚名适时的改变了话题,避开了帝江的提问。 胖胖的山妖站起身,拍了拍泥土,它听见佚名的话语,欣喜地回答:“这儿是梧山。” “梧山?”佚名闻言顿显迷茫。他记得自己上一刻身处欣山断魂崖的崖底,岂料一眨眼就到了梧山,莫非欣山与梧山连接在一处。 两棵红玉树难不成是同一棵。 “这棵树……”佚名的话没说完,他缓了缓,思考该如何打听树的来由。 山妖一点儿也不在意佚名准备问什么,他自顾自的介绍起来:“我到梧山时,这棵树已经在这儿了。有一个人,他保护了誉城却牺牲此地,在他死去的位置,长出了这棵仿若红色玉石的树。帝江专门在树的附近画了圈,守护这棵树,可见他是帝江非常重视的人。” 帝江挑眉,最后一句纯属山妖瞎猜,但猜得还算准确。 “他是周成旨吗?”佚名正对帝江,这句话他是询问帝江。 帝江迎上佚名的视线,心底的谜团无限扩大。帝江相当费解,佚名到底介意何事,周成旨是佚名,佚名是周成旨,自己为了自己的事情较真,不要太奇怪。 即使如此,帝江依旧给出了诚实回答:“是他。” 随即,佚名露出了一副果然是这样的表情。 出乎帝江的意料,佚名的话题再次从周成旨身上迅速移开:“树既然在这儿,这里没准能返回欣山。” 闻言,帝江接过话:“过来倒是十分轻松,不知回去是不是也容易。” 佚名沉思片刻,他觉得与其凭空猜测,不妨直接试一试。他握住红玉树枝,闭上眼睛回忆欣山断魂崖的画面。耳边飘过微微的一阵风,他眨眼自梧山消失不见,再度来到断魂崖底。 帝江呆呆地望着红玉树,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偏过头看了看胖胖的山妖,又看了看周围的生灵们。 佚名的确与平时大有区别,附近出现了这么多的妖怪,佚名却根本没打算为它们作画。佚名居然没有拿出纸和笔画下此处的生灵,完全不合常理。 帝江的思绪很快飘离了画画相关,佚名既已折返欣山,帝江也不能留在梧山浪费时间,他伸手抓住红玉树的树枝,计划回断魂崖。 然而,红玉树的光芒顷刻间飘散了,树不再散发出红色的光芒,就连原本的红艳色彩也逐渐黯淡。 帝江心里着急,他仍在原地,他没能返回欣山,他停留在梧山一动不动。帝江困惑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双手,随即抬头打量红玉树。奇了怪了,让他过来,却不让他回去。 不甘失败,帝江决心重新尝试,哪知一次不行,两次不行,三次不行……他试了无数次全都不行。他郁闷地拍了拍树干,喊道:“喂,让我回欣山。” 半晌,无人应答,树根本不理会帝江。 红玉之树不再艳丽,分外死气沉沉,树的灵气急速减弱。不祥的气息扑面而来,帝江意识到,这棵树好像快要死了。 帝江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第一次前往梧山,见到这棵红玉树时,帝江并没能利用这棵树,到达欣山。 可这次他却从欣山来到了梧山。 两次唯一的差别在于,这次他的身边有佚名的存在。 帝江小纠结,莫非佚名不乐意让帝江回去,以至于红玉之树不给帝江面子,不允许通行。帝江只是提了一句周成旨与佚名相貌类似,他没告诉佚名,佚名即为周成旨。 佚名何故生气不理他。 “佚名,佚名。”帝江对着红玉树,闷闷地喊了几声。 与此同时,欣山的断魂崖底,小花妖开心地望着佚名。至今,她仍站在金光的外面:“佚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恩公呢,他在哪儿?” “他在梧山。”佚名平静地应道。 小花妖连看了佚名几眼,忍不住提醒对方:“佚公子,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脸色不好? 佚名不太明白小花妖的话,他又没有受伤,怎么会脸色不好。他仅仅是转眼抵达梧山,又转眼折返回欣山罢了。 他正欲回答,脚下莫名的一软,身体顿时无力的晃了晃。佚名急忙扶住红玉树,防止跌倒,他碰触红玉树,树不再泛光,而是渗出了红色的汁液,如同鲜血一般。 树的红色在飞速流逝,连带着佚名的血色。很快,佚名与红玉树一道转为了苍白。 佚名骤感昏天黑地,他眼前再次出现了一个场景。漆黑的夜晚,死一般寂静的梧山,一个可怕的大妖怪死命的掐住佚名的脖子,它露出邪恶的笑容:“你知道你等的人是谁吗?” 闻言,佚名难受地摆摆头。 “那个家伙是帝江,住在天山之中的上古神兽。”大妖怪说道。 帝江?佚名心底重复着这个名字。 “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诉你他的真名吗?”大妖怪笑道。 佚名呼吸艰难,他默默地盯着大妖怪,无法说话。 大妖怪大笑,它的笑声分外刺耳:“那是因为他不在乎你,他要是有丁点的在乎,怎会连名字都不说就走。” 佚名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妖怪,他费力地张开嘴,偏偏说不出一个字。 “见你如此可怜,我就再好心的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他为什么急匆匆的离开誉城?” 佚名意识在减弱,他感到自己没有呼吸了。 大妖怪冷笑不已:“他急着去见自己的心上人,走了当然不会再回来,你却还要等他,你说你有多可笑。” 你胡说。佚名内心抗议道。 “我是否胡说,你心里清楚,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大妖怪说道。 佚名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盘旋在他心底的最后一个疑问,我是谁。 红玉之树几乎枯萎,帝江不能再在梧山等下去,他心急火燎地跑回欣山,直奔断魂崖底,见到了焦虑万分的小花妖。小花妖急得团团转,指着奄奄一息的树:“佚公子没了,没了。” 帝江快步上前,心里霎时一凉,一块羊脂白玉掉在濒临死亡的红玉树旁,周围已经完全没有佚名的气息,一点儿也没有了。 ++++++++++ 天使蛋:画师,你快回来~我让你画我,随便怎么画都行,你快回来吧~ 第31章 帝江僵在原地愣了半瞬,他迟疑着弯腰拾起落在地面的羊脂白玉,他扬手拂了拂玉石表面的尘土,心情愈发不安。细看之下,白玉内多了一条崭新的细微裂纹。 竟有外来的力量使得这块白玉裂缝了。 帝江打量四周,此刻他也捉摸不透,佚名究竟去了哪儿。对方为何走得如此匆忙,连帝江赠予他的白玉也不曾带走。要知道,这可是天山之中最好的一块玉,绝无仅有,极其珍贵。 佚名将羊脂白玉丢在此处未免太过奢侈,万一被旁人捡走,帝江会相当舍不得。若是佚名当真不打算要了,何不直接还给帝江。放眼世间,到哪儿去找这么好的玉石,即使它此刻不再如以往那么完美了。 和白玉的细缝比起来,佚名当前的安危远比白玉的情况重要无数倍。帝江刚跑回欣山,不了解断魂崖此前的状况,他的目光随即转向了小花妖。 小花妖这会儿也有一点晕晕乎乎,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她对佚名的失踪同样是无比震惊。 她尽量静了静心情,快速整理思绪,随后她告诉帝江:“佚公子返回之际,我留意到他的脸色不好,于是询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佚公子本人好像也有点纳闷,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异常。可很快,他唇色惨白,虚弱的扶着这棵红色的树,转眼倒了下去。他倒地那一刻,忽然就不见了。” 奈何小花妖被金光阻拦在外,她无法靠近红玉树,也不能立刻赶上前打探佚名的下落。但有一点她相当肯定,佚名一眨眼没了。 找不到佚名,又不能靠近树,小花妖唯有在断魂崖底等待帝江归来。偏偏她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帝江现身,不免着急万分。 听闻断魂崖底发生的一切,帝江陷入了苦恼之中。他再三辨别了四周的气息,可他捕捉不到佚名的存在,佚名已不在这儿。 帝江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白玉,玉石温润却也透着一丝凉意。帝江分外焦愁,既然佚名此刻不在欣山,那么佚名能去哪儿。 难不成佚名又一次前往至梧山? 眼下,帝江不能直接利用红玉树从欣山到达梧山,可行的方式只剩一个,立马飞快的跑到梧山。虽说帝江的速度非常快,但反反复复的这么跑亦会倍感郁闷。 为了早些确定佚名的所在,帝江握拳,哪怕让他多跑几趟梧山都没有什么大不了,重要的是,佚名平安无事。 眼看着帝江转身要走,小花妖急忙出言喊道:“恩公,你要去哪儿?” 听到此话,帝江扭过头看了小花妖一眼,小花妖的话倒是提醒了帝江,他们当前仍处于断魂崖底,这边的事得先解决。帝江想了想,说道:“今天暂时不找毒草了,我送你到你爷爷的身边。” 帝江准备先将小花妖送返老山神的身旁,自己再跑一趟梧山。事情多了,需要适时整理一番,一一处理。不然一会儿不见了佚名,一会儿不见了小花妖,帝江铁定苦恼加倍。 帝江送回小花妖之际,小玉头睡了一会儿刚醒来。他好奇的打量帝江,如果他没记错,此前出去的明明是三人,这次回来怎会忽然少了一个。 佚名人在何处。 小玉头并未直接开口问,帝江的私事,他不适合询问太多。况且即使他问了,帝江也不会给出解释。 帝江没有看小玉头,小玉头化身为佚名的模样,代替佚名的存在。帝江多看小玉头一眼,他的心情就复杂一分。 他必须尽快将佚名找回来。 奔出欣山,帝江飞一般的跑回梧山。 胖山妖坐在红玉树附近打盹,今天的梧山不安宁,它得小心的护着红玉树。此时此刻,梧山的生灵们同样在琢磨红玉树发生异样的原由,为何树的光芒黯淡了,感觉非常的不对劲。 山妖睡得迷迷糊糊,骤感一阵疾风逼至跟前,紧接着有人大力的摇晃它:“佚名在哪儿?” 睁开眼,山妖盯着面前的红衣青年呆滞。这不是帝江吗?帝江刚才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还来到梧山找人。它拼命地晃了晃脑袋,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佚名在哪儿?”帝江再次问道。 山妖觉得自己即将被摇散架,做梦可没如此大的动静,他困惑的对帝江说:“你走了之后,再无其它人来到梧山。” 得到与意料不同的答复,帝江露出了一副这不可能的表情。佚名已从欣山离开,欣山再无佚名的气息,倘若佚名不在梧山,佚名究竟在哪儿。 帝江本来以为,佚名自欣山再次到达梧山之际,帝江恰好离开梧山跑向欣山,于是两人错过,他没能见到佚名。帝江不在乎辛辛苦苦的四处奔波,他在意的是,他来了梧山,依旧找不到佚名的踪影。 这使得帝江陷入了重重焦虑之中,他竟找不到佚名,对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没了,他把画师弄丢了。 帝江想这事想到头痛不已,佚名若不在梧山,帝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寻找佚名。世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一时半会,让帝江如何打探佚名的下落。 他不确定,眼前的情况是有人抓走了佚名,还是佚名自己去了另外的地方,帝江期待是后面一种可能。哪怕此刻陷入了困境,帝江依然劝说自己尽量往好的方向考虑。 心里愈发不平静,帝江若有所思地摸了摸羊脂白玉,他将最珍视的一块玉送给了对方,为何未能护得对方的周全。 如此等待并非解决问题的办法,万一佚名确实身体情况不佳,急需有人救助该如何是好。帝江觉得,与其漫无目的的等待,不如尝试着到处找一找,说不定他走到半路会意外的遇见佚名。 一边暗自祈祷佚名没事,帝江一边急匆匆的奔出梧山。 胖山妖望着转瞬即逝的一抹红色,无比感慨。这一来一去的,帝江也不嫌弃奔波辛苦,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上古之神办事果然如此神速。 帝江不知道自己该去何处,他仅仅是下意识往誉城的方向跑,他隐约感到,佚名或许回家了。帝江心急如焚的跑至乾木坡,佚名如今居住的小屋,偏偏屋内没有人,唯有一屋静默的画卷。 寻佚名未果,帝江偏过头,望向旁边的古树,他挑眉问道:“佚名有没有回来?” 古树惧怕这位红衣青年,它怎敢不说实话,它慌忙应道:“佚公子自出门前往欣山之后,至今不见他回家。” 它话音刚落,树边的红衣青年不见身影,已然匆匆离开。 帝江从乾木坡找到风雨湖,从城外找到城内,他寻遍誉城的每个角落,恨不得将誉城翻了个底朝天。他不仅扒开了千年古观的砖瓦,连自家宅院都挖地三尺,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可能。 偏偏,任何地方均不见佚名的影子。帝江闷闷地仰头望天,他明白,天上有个家伙看见的事情非常多,了解的事情也非常多,但嘴也是相当的紧。 从帝俊的口中撬出秘密,简直是一个不可能的挑战。 帝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禁犯愁,佚名不在欣山,不在梧山,又不在誉城,帝江对佚名的去向心里没底。 佚名熟悉的地方,帝江又知晓的地方,相当的有限。该找的,帝江都找了。 冷不丁,帝江眼前一亮,他漏过了一个地方忘了找。不管是不是帝江的猜测,也不管佚名是不是在那儿,帝江都得去看一眼。 帝江细细地抚摸着那块受了损伤的羊脂白玉,说不定羊脂白玉落在树边,不是告诉帝江佚名不见了,而是提醒帝江有关佚名的下落。 心底涌起一线希望,帝江头也不回的奔向了天山深处,自己的家。 帝江抵达天山之际,许多的生灵好奇地探出头围观帝江,嘀咕帝江忙碌何事,赶得如此着急。帝江久居天山向来是出了名的慵懒,吃了睡睡了吃,根本不愿动弹。 近来,懒得动的帝江出人意料的四处奔走,铁定有大事即将发生。 帝江并未理会生灵们的围观视线,他只重视一个结果,佚名平安与否。 白玉新增的细缝若是因为替佚名挡下了一次灾难,那白玉护送佚名抵达的位置,多半是天山,毕竟天山是这块羊脂白玉所熟识的家。 帝江似乎能够感觉到,天山之内,有他正在寻找的人。 来到家门外,帝江下意识缓了缓脚步,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次找对了方向。 帝江轻轻地推开门,进入房间。 大床内躺着有一个人,他呼吸微弱,面无血色,已是命在旦夕。 一瞬间,帝江后知后觉的感到了一丝疲惫,他跑了很多的地方,心中始终满是焦虑。一刻不见佚名,帝江深感自己难以安心。 帝江行至床边,双手握住佚名的手。佚名的手异常冰冷,可见他的身体状态十分糟糕,而帝江的手分外暖和,他早已跑得满身大汗。 牢牢握紧佚名的手,帝江集中精神为佚名传入灵力,他须得相当谨慎,灵力不可给予过多。佚名的肉身承受不住帝江的瞎折腾,一旦帝江提供的灵力超出了肉身的限制,佚名的肉身与魂魄均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帝江难得的小心翼翼,那些缠绕他的不安情绪飘散殆尽。 以前住在誉城,帝江能时刻见到周成旨,周成旨总是停留在帝江的身侧,帝江从不觉得自己会找不到对方。 然而有一天,佚名不见踪影,帝江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慌。帝江以为自己活了这么久的岁月,不会再产生剧烈起伏的情绪,殊不知他的心并未真正的安静下来。 寻得了佚名,帝江暗自高兴,但也有人为此非常不高兴。 钦原不耐烦地甩了甩衣袖,抗议地跺脚:“明明可以控制住佚名的,都怪那块破玉,烂石头。” “天山之玉,它吸取了天山的灵气,又曾经一度跟随帝江。它的力量能为佩戴它的人挡灾,实属正常。”黑暗中,一个声音缓缓响起。 钦原垂下眼帘:“主人,下一步如何走?” “帝江愿意凑热闹,那就让他来好了。” ++++++++++ 天使蛋:总算找到画师了XDD 第32章 得到了帝江给予的灵力补充,佚名并未立刻醒来,他处于一段异常混乱又千变万化的景象。他迷迷糊糊中似乎见到了帝江,帝江在他的身边,与他说话聊天,佚名听不清他俩说了些什么,但佚名感觉到,他与帝江貌似在一同生活。 每天清早,帝江总是趴在床内不肯老老实实的起床,任凭佚名如何叫帝江,帝江始终是赖在被窝里一动不动。然而,每当闻到食物的香味飘来,帝江会毫不犹豫的一下子就翻身蹦起来。 帝江匆匆地洗了脸,洗了手,一切准备就绪,他坐在桌边,兴高采烈的等待热气腾腾的饭菜端到跟前。 这样的画面使得佚名忍不住笑出声,眼前的一切让佚名感到分外温暖,如同家里养了一个任性的大家伙,需要他悉心照顾,在家守在眼皮底下,出门就揣在衣兜里。 一个景象紧接着一个景象,佚名不由微微扬起嘴角,心情愈发轻松。此刻,他的身体仍带有莫名的虚弱感,沉重的压抑气氛挥之不去,可是同时,他的身旁也弥漫着满是生存的希望光芒。佚名几乎感到,帝江正在他的附近,在佚名触手可及的地方。 佚名下意识握紧了手,意外发现自己的手已然紧紧的握住了某个人。 心里涌上些许疑惑,佚名费力地睁开眼。 眼前的场景较为陌生,佚名却又意识到自己曾经来过这儿。满眼望去,屋内遍布红色与金色,这两种艳丽醒目的颜色提醒佚名,这儿极有可能是帝江家,而佚名身旁熟睡中的帝江证实了佚名的猜测。 这会儿,帝江已然停止了灵力的补给,但他依旧双手紧握佚名的手。帝江坐在地面,他枕着床沿,保持这般姿势直接睡着了。 兴许是身处天山的缘故,当前的帝江睡得出人意料的安稳,他睡梦中显露的神情也十分平稳。不枉费他到处跑,他终于找到了画师。没有把佚名弄丢这一点,足够帝江睡觉踏实。 佚名凝视帝江的脸看了小会儿,他打算抽回手,却发觉情况没这么简单。帝江手上的力气不小,佚名的左手尚能活动自如,但被帝江抓牢的右手根本无法挣脱。不到帝江醒来,估计绝不会松手,即使要睡觉,帝江也得确保佚名在他周围。 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佚名心里却不禁扬起一抹暖和的情愫。 帝江有坚持不放手的信念,使得佚名行动不便,可佚名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帝江一直坐在地面倚着床沿睡觉,他使劲拎了拎,挪动了帝江丝毫。 这位红衣青年看起来虽不胖,却十分沉,佚名深吸了一口气,费了好大气力才将帝江连拖带拽的挪到床内。 随后,佚名侧过身,替帝江掸了掸附着红袍表面的尘土,又为帝江理了理头发。佚名对帝江睡觉精神表示深深的佩服,如此大的动静,帝江居然也不会醒。 殊不知帝江早已习惯了佚名在他左右的感觉,只要是佚名,随便怎么折腾,帝江一如既往的蒙头大睡。 倘若是换了别人,别说把帝江拽来拽去,恐怕远远的尚未靠近,帝江已然留意且保持着十分的警惕。对方不接近他就算了,一旦前进一步,极有可能被帝江拍翻在地。 佚名为帝江盖上锦被,他倚坐一旁细细的打量帝江。周成旨这个名字的出现,确实让佚名在一瞬间产生了一些复杂的想法,同时佚名也懂得,眼前还不是在意这些事情的时候。 须得先协助欣山度过此次危机,到时他再与帝江好好的谈一谈。把所有事情全藏在心底,会非常的累,佚名不愿如此,与其让自己的心愈发疲惫,还不如直截了当的说出口。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无需勉强,一切看缘分,话说出口反倒轻松。 毕竟,佚名对远望天山,永远处于沉思与等待之中的生活并不怎么向往。 尽管帝江此番跑累了,但他并未睡太久,他下意识担心佚名的安危。只是,当他打了一个哈欠,睁开眼之际,惊觉佚名早就苏醒,默默的坐在床里围观自己。 由于帝江牢牢地握住佚名的手不放,以至于佚名除了留在床内陪伴帝江,哪儿也去不了,除非佚名乐意扛着帝江外出。 确定了佚名无事,帝江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松开了手。他懒洋洋地撑起身,伸了伸胳膊,关切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佚名点头应了声:“没那么难受了。” 那般近乎窒息的压抑感离他而去,再没有人死命地掐住他的脖子。倒地那一刻,佚名浑身无力,力量被急速抽走的感觉无比糟糕。依照如今的结果不难判断,帝江及时赶到救了佚名,佚名方能迈过此劫。 “没事就好。”帝江笑道。 帝江利用自身的灵力替佚名护住了肉身,防止情况恶化。 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片刻,最终佚名先开口:“我从梧山返回断魂崖,骤感身体不对劲,没想到竟然来了这里。” 提及此事,帝江必须展示第一时间保护了佚名的大功臣,羊脂白玉。他从怀内摸出那块羊脂白玉递给佚名,佚名见到白玉稍显意外,伸手接了过来。 佚名仔细看了看,随后露出了一丝遗憾的神情。非常可惜,玉石多了一条细缝,不难猜测,估计是这块白玉又一次替他挡了灾难。只是这次到来的险情不容乐观,导致玉石受损,佚名自己也险些停了呼吸。 佚名仍记得自己遇见方士时,方士警告佚名将有生命之忧,须得等待贵人现身。 要不是佚名听从了方士的建议稍微等待,先见到帝江,再前往嵩王府,恐怕佚名最多仅能发现噬心鬼的存在,再往前的道路已走不通。更不用说直到现在,麻烦一件接着一件往外冒,基本上均是帝江在帮助他。 此前,佚名听到了三青鸟的话语,也明白帝江不适合过多的牵涉凡事。倘若佚名拥有强大的力量,那么他就可以肩扛一些责任,令帝江轻松几分,不至于让帝江时刻为他担忧。 或许有一天,他可以强大到保护帝江,尽管这种可能不大,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帝江瞅见佚名直盯白玉不吭声,误以为佚名心里嫌弃白玉有了细缝,不再是一块好玉。帝江出言解释道:“它有灵性,你先留在身边,等我以后另寻上乘的玉石。” 届时,帝江再送一块羊脂白玉给佚名护身。 然而帝江的话没能说完,佚名已摇头谢绝:“不必了。它跟随我多年,有它足矣。” 他无意替换这块羊脂白玉,纵是白玉有了细缝,佚名依旧会留它在身边。 佚名的回复让帝江着实松了一口气,说实话,要帝江再找一块比现在这块羊脂白玉更好的玉石,相当有难度。如果佚名有心换一块新石头,帝江还真要慎重的考虑,他得前往别的山头,寻找有没有类似的上等玉石。 当然,即使找到了相似材质的石头,肯定也不及跟随帝江的这块白玉有寓意,灵气未必能够如此充足,而且也不一定会如此竭尽全力的守护佚名。 他俩的话题很快从羊脂白玉转开,帝江问了佚名一句:“此前在断魂崖底,到底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佚名的身体状况忽然不对劲,佚名是否还记得当时的情形,他看到了什么亦或听到了什么。 对于这事,佚名沉思小会儿,他承认,见到兴许属于周成旨的过往,令佚名内心产生了几抹不舒服,但这般情绪并没危及佚名的生命。 真正使得佚名不能呼吸的是最后的幻景。 “我见到一个妖怪,周围的环境好像是梧山,地点就在那棵红玉树。那个妖怪非常凶狠,大力的掐住我的脖子。”佚名徐徐道。 闻言,帝江顿时提高了警惕。梧山与红玉树,以及致命的大妖怪,这三者叠在一起,难不成佚名重现了周成旨出事那一夜的情形。 帝江紧张地望着佚名没插话,焦急地等待佚名往下说,他急切的想知道那会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佚名是周成旨,那么这段记忆理应埋在佚名的意识深处。 佚名稍稍顿了顿,努力的回想:“那个妖怪长有翅膀,黑色的身体,它的眼睛红得仿佛能淌出鲜血。”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场景,他看见了对方,大妖怪的羽毛迎着月光泛着特殊的颜色:“它的羽毛是紫绿色。” 帝江僵了片瞬,他把佚名提供的信息组合在一切,闷声说道:“你说的,那是鸩鸟,运日。” 传说中死在了断魂崖底的毒鸟,运日为何现身梧山。 莫非欣山与梧山确实相连,它们之间有一条道路。理应葬身断魂崖的运日非但没死,它还利用道路抵达梧山,在梧山为害苍生,并杀死了前往梧山摘灵草的周成旨。 假如这一切是运日所为,帝江真想亲手扒光对方的鸟毛。偏偏听梧山的生灵们说,有一位修行得道的道士已亲手消灭了此妖,如此一来着实可惜,帝江无法亲手灭了对方。 “运日……鸩……”佚名迟疑,“它给我说了些奇怪的话。” 帝江非常在意:“它说了什么?” “它问了我几个问题。问我知不知道自己在等的人是谁,还问我知不知道你为何离开,最后他问我,知不知道我是谁?”佚名如实道来。 闻言,帝江反反复复的研究佚名,前两个问题,帝江可以理解,可最后一个问题是怎么回事。 帝江自千年前相遇周成旨,到此次归来重遇佚名,他并未发现佚名有何不一样的身份,除了画师以外。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难道他眼神不好,居然看不透佚名体内隐藏有另外的存在,尘世间怎会有帝江看不透的生灵。 除非,这个生灵的灵力档次比帝江高。 帝江纳闷,如今世间还有此般匪夷所思的存在么。 —— 忽略了出场的神魔鬼怪们的名字有生僻字,以下是佚名兄的注解大全(喂 蓐(ru)收:这家伙是秋神 蛮蛮(man):咳咳,其实这是比翼鸟orz 鸱(chi)鸟:一般出现在丧葬,引导和守护灵魂的鸟 鸩(zhen):毒鸟,饮鸩止渴的主角- 猰貐(yayu):死而复生又死了的神,传说中的烛龙之子 钦(qin)原:类似个头大的有毒蜜蜂 鹑(chun)鸟:天界的裁缝…… 帝江(dijiang):佚名的媳妇XDDD 第33章 帝江连看了佚名好几眼,偏偏没能看出一个所以然。帝江的古怪举动倒是使得佚名不禁心生疑惑,他忍不住猜测帝江究竟看出了什么,才迟迟没能开口,莫不是自己的身体状况出现了异样,令帝江不知道如何直说。 一时间,帝江和佚名各有所思,帝江没有说话,佚名也没有说话,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默默地坐在一起。 片刻之后,坐不住的帝江朝着旁边挪了挪位置。他打算出门一趟,他能明显感觉到,天山之内有访客道来。帝江别过头对佚名说:“你在屋内休息小会儿,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待会儿见过访客之后,帝江决定寻找一些食材。当然,帝江并不是准备亲自捕食,而是直奔他的邻居蓐收家。 秋神之所以称为秋神,不仅仅是蓐收每年会巡视世间的收成,同时,蓐收也会存储大量的食材以备不时之需。 作为一个收获季节的神灵,蓐收家里从来不缺食物,早就帝江习惯了前往蓐收家蹭一堆新鲜食物,堆放在自己家中。 佚名虽心有纳闷,却并未多问,也并未阻拦帝江,他静静地目送帝江出了门。随后,佚名摸出羊脂白玉,这块白玉终于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此前,在红玉树边,佚名险遭毒手,幸亏有这块玉石全力守护,佚名才有了生存的机会。白玉跟随佚名多年,每逢佚名遇到危险之际,这块白玉总是竭尽全力的为佚名挡灾。 这般有灵性的玉石,佚名怎么舍得替换,况且,留下玉石的其中的一部分原因也是由于帝江,这多半是以往的帝江送给曾经的他的礼物。 哪怕帝江出门前再三劝说佚名休息,佚名也理应多休息,奈何佚名这会儿完全睡不着。此刻,帝江不在家,佚名又不适合远离宅院,他索性在屋里转圈,仔细研究帝江房间的摆设。 上次佚名已粗略打量过一番,这次再看这些闪瞎眼的金器仍十分感慨,他不得不佩服帝江的金器数量之多,蓐收的雕刻手艺之精湛。 佚名留在房间里观察金器,帝江则是大步出门,直至距离住宅有一段路了,他才停下脚步,缓缓地转过身。 他不让佚名知晓,是不愿佚名担心,帝江是时候见一见此番前来的访客了,他淡然说道:“既然来了,那就出来吧。” 既已到达帝江居住的天山范围内,又何必躲躲藏藏,难道帝江还发现不了对方不成。 听闻帝江的话语,一抹赤色的身影逐渐显现,山林之中出现了一位柔情似水的女子。 帝江自然认得此人,这位是刚见过不久的鹑鸟,此前要不是鹑鸟半路带走了钦原,帝江估计早已打听到了更多的秘密。 鹑鸟慢步自树林的阴影下走了出来,她恭敬地向帝江行了礼。同为神,但在天界的地位,鹑鸟自是比帝江低几成。 帝江不以为然地瞄了鹑鸟一眼,冷冷道:“你来天山所为何事?帝俊派你传话?” “是的。”鹑鸟微微低下头,话语透出几分深意,“天帝挂念你的近况,于是,让我带来一句话。他说,千年前没有管,千年后也别管了。” 闻言这番话,帝江颇为不满地挑了挑眉:“倘若我非管不可呢?” “天帝说,你自有你的力量足以存活,但你身边的那些人,他们未必能够活下来。”鹑鸟应道,她分外平静,语速不快。 鹑鸟的一席话使得帝江相当不爽:“他这是在威胁我?” “你误会了天帝的好意。天帝仅是忧心你的情绪不稳,带给世间无法挽救的惨痛灾难。”鹑鸟垂下眼帘,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帝江下意识握紧拳头,压住了心底的怒意。帝江长久窝在天山不动弹,他几乎不外出,更是极少靠近世人。到底要将他束缚到何种程度,才算得上安分守己。帝江已然静默千年,还要让他静默到何时。 “我的情绪,我自己懂得控制。”帝江硬生生地挤出一句话。 “天帝的话,我已带到。你多加保重,告辞。”说完这些,鹑鸟转身要走。 帝江冷不住喊了一句:“站住。” 闻言,鹑鸟的动作不由一滞,她偏过头回望帝江:“可有话要我转达天帝?” “上次我跟踪钦原,你在半路截住她,可是奉了帝俊的旨意?”帝江徐徐问道。 鹑鸟莞尔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的确曾半夜偶遇钦原妹妹,但那当真只是碰巧罢了,与天帝的命令无关,你多虑了。” 得到不满意的答复,帝江皱了皱眉,猜想鹑鸟的话有几句真几句假。帝江叹了一口气:“告诉帝俊,若当真惹出了麻烦,我定会全数承担。在此之前,他少管我的事。” 不耐烦的丢下这些话,帝江掉头走了。接下来,他要去蓐收那儿,扛些食物回家。佚名的身体目前仍比较虚弱,不好好的大吃一顿怎么行。 帝江行至蓐收家,发觉蓐收正在整理收成的记录。 蓐收听闻帝江的来意,表现得相当淡定,他扬手指了指住宅附近的大房子,示意帝江随意。蓐收家中储存食材的房间从来不上锁,一是没人胆敢来此盗取,二是为了帝江不饿肚子。 帝江懒得捕食,更懒得煮饭,每次睡觉醒来的帝江均是饥肠辘辘,蓐收若不关心一下这位慵懒的邻居,真怕帝江哪一天会饿死自己。 为了方便帝江轻松获得各类食材,储藏食材的房间随时向帝江敞开。同时,蓐收也将此当作一种答谢,毕竟帝江时常大方提供天山的金子给蓐收雕刻解闷。 帝江走向食材房间,蓐收放下手中的笔跟了过去。 蓐收倚在门边,围观帝江一个劲的往大布袋内放入瓜果蔬菜。要是寻常的布袋,早已装满,但帝江手中的口袋好似永远装不满那般,任由帝江往里面放食材。 发觉帝江一声不吭,一副有心事的模样,蓐收掂量再三,问了句:“遇到了烦心事?” “有点小麻烦,惹得心里不痛快。”帝江诚实地应了一句。 蓐收稍微想了想,压低了声音:“为了尘世间的事?这么久了,难得见你往世间跑得如此频繁,你得当心,牵涉太多凡事,有悖于天规。” 一旦犯了天规,免不了面对严厉的惩罚。 “神,就不该涉足世间的事情吗?”帝江问。 蓐收静了静,随即他耸耸肩,单纯以帝俊定下的天界规矩而言,他们身为神,的确不适合插手过多的世间之事。 “那么,世间众多的神像,数不清的庙宇是为了什么?仅仅是好看的摆设而已?”帝江不由提高了声音,“世人心怀敬意,他们虔诚祭奉帝俊,祭奉西王母,祭奉各种各样的神灵,世代传颂神灵拯救世人的美德。殊不知,神并不庇佑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苦,任凭他们在因果轮回中煎熬,该生的生,该死的死。这就是所谓的天理?一句一切皆有定数就能敷衍了事?” “这种话也就你敢说,不怕天上的那位教训你。”蓐收警惕地仰头望了一眼天空。天空静得不能再静,不见丝毫的异样。 帝江对此并不在意:“为何不敢说,我还怕他乱丢天雷天火砸我不成,信不信我给他全部丢回去。” 见状,蓐收唯有佩服帝江勇气可嘉,同时蓐收更理解帝江长久以来的苦闷:“我知道,你在天山困了许久,早已闷得受不了。” 然而又有什么办法。 天界谁会不知,帝江在天山闲得发疯也不愿外出。理由相当简单,绝不是帝江懒到这种地步,只因帝江担心自己情绪忽然失控,害怕自己祸害六界。 蓐收至今记忆犹新,上一次帝江狂化发生在千年前。天界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降伏帝江,帝俊也为此受了伤。那以后,帝江愈发不怎么愿意动弹,浑浑噩噩的睡了差不多一千年。 众神对此心知肚明,并未明说,而帝江自己也明白,他越来越不迈入天山半步的原因。他不确定自己下一次情绪失控会是怎样的情况,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有些事如果没看见,可以骗自己,什么都没发生,我一无所知。”帝江稍稍缓了缓,埋头往大布袋丢进食材,“可如今,一切摆在我眼前。明知接下来将要发生何种灾难,却放手置之不理,我骗不了自己。” 任由欣山的祭祀爆发,任由从云山到欣山的众多山林成为祭台,所有的生灵沦为祭品。这些生灵,有帝江不认识的,也有帝江认识的,更有帝江千年前的故友。 “世间琐事数之不尽,哪怕是神,同样精力有限,不可能全部皆在掌控中。”蓐收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帝俊无暇顾及之事岂止是一件两件,天帝亦有天帝的烦忧。 “九座山生灵们的生死,我怎能无动于衷。”帝江并未仰头望天,他认为没有必要,“我确实不知帝俊的想法,因为我不是他,我不是帝俊,我是帝江。” “此事,你非管不可?”蓐收问。 帝江坚定地点点头,走到这一步,他不会再回头。 蓐收咬咬牙,神情严肃:“万事小心,我等你归来喝庆功酒。” 得到蓐收的支持,帝江的心情好了些许。他收拢袋口,缠上绳子,帝江拎起大布袋往肩上一扛:“准备好酒好菜,我很快回来。” 待帝江离开,蓐收一边琢磨帝江的安危,一边思索自己需要准备何种酒菜为帝江庆贺。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储藏食材的房间,顿时满头黑线。 帝江这也太狠了,一边和他说话,一边不忘拼命装食材,帝江整整搬走了大半个房间的食材,场景触目惊心。 蓐收必须尽快重新大批量的存入各类食材,倘若他这儿缺乏食物,万一遭遇收成变故,该如何是好。 帝江返回住宅时,只见佚名搬了一根金板凳坐在屋外透气。佚名望向山林,等待帝江回家。 见到佚名这般有精神,帝江忍不住乐呵。他扛在肩头的大布袋内,放有很多食材,若是佚名有力气煮饭,他俩能饱餐一顿,假如佚名没精力下厨,帝江会积极主动的烧水,把肉煮熟给佚名吃。 帝江得意的将布袋放在佚名跟前:“你看看,这些够不够。” 佚名好奇地瞅了一眼布袋,他解开绳子,朝布袋里面望。布袋大的如同一个深坑,内有食材无数。这些岂止足够,全部抖出来恐怕能垒成一座高山。 纳闷帝江从哪儿寻了如此丰富的食材的同时,佚名也不禁同情,到底是哪一户神仙家这般不幸,让帝江搜刮一空。 隔壁山头的蓐收,痛心自己的储藏食材之际,冷不丁打一个喷嚏。他隐约感到,好像有人在背后议论他。 天使蛋:大布袋真重,扛得好累- 蓐收:…… 第34章 佚名故作不经意地随手翻了翻大布袋里面的食材,此刻,他心中一片了然,帝江将这些食材送到他跟前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下他们既然得到了无比充足的食材,接下来自然轮到煮饭填饱肚子的这一重要环节。 根据周成旨与帝江的那么丁点往事,佚名虽说仅是断断续续才想起了一部分,但佚名相当清楚帝江与食材的关系。让帝江负责吃完所有的食物,这对帝江而言,可谓是轻而易举,然而让帝江亲自下厨做饭,这等难度的事情,帝江估计很难办到。 并且,佚名恐怕还得冒着吃了食物肚子痛之类的危险。 佚名心知要帝江下厨非常的不靠谱,不管怎么看,当前均是佚名自己动手比较安全。不过,由佚名煮饭,帝江也不能完全闲着,慵懒的老毛病要适度的改一改,拾柴生火这点小事帝江理应象征意义的解决妥当。 两人即刻分工,各自处理各自的事,佚名仔细挑选出做饭使用的食材,至于帝江,他则乐呵呵奔入山林内拾柴去了。 帝江拾柴的速度出人意料的快,身为六条腿的自豪感,办事肯定比四条腿的迅速。很快,帝江扛着沉甸甸的一大捆柴火堆放于平地,之后帝江点燃了熊熊大火供给佚名使用。 佚名瞄了一眼那堆大火,别说用大金鼎熬粥,就连烤整只帝江,用不了多少时间均能烤香。帝江真心不怕把他家的金器全部烧融化,粥汤流淌一地,只能干眼瞪。 “火稍微小些。”佚名平静的给出了一句建议。他见帝江如此有动力,不忍太过打击帝江劳动的积极性。 说了这句,佚名将挑选好肉类与蔬菜瓜果认真清洗了一番,动手煮饭了。 天山之内,平时很少闻到食物的香味,毕竟,山中住着一位根本不会动手做饭的上古之神,一年复一年的睡了又睡。此时此刻,扑鼻的香气自帝江的住宅飘出,果断引来天山的生灵无数。 它们满心好奇,忍不住探出了头望向帝江家一探究竟。 那些什么树,什么花草,什么石青雄黄,大凡修炼成精了的妖怪们,齐刷刷的凑到一堆,围观如今的不同寻常是怎么一回事。奈何,它们不敢过于靠近住宅,它们深知,成天睡觉的帝江一旦醒来,依然属于一位惹不起的强力存在。 此前已然见识过佚名的手艺,小火妖盯着火堆的方向,眼中闪烁着激动的神情。它在石青怪的身旁小心地伸出脑袋,直勾勾的望着平地内的大金鼎,大金鼎内腾起阵阵热气,伴随着浓郁诱人的香味。 这次不仅仅只有素菜,大鼎内还有肉。除却肉粥,火堆上还有香喷喷的烤肉,那色泽那香气,诱得小火妖口水直流。 帝江点燃的火堆远比小火妖的火来得强势,佚名得到帝江相助,无需小火妖生火。小火妖表示自己这会儿有心帮忙也帮不了,唯有眼巴巴的瞅着令人食指大动的美食。 附近围有大量生灵,这些家伙此刻有何心思,帝江再明白不过。它们的那些小想法哪能瞒过帝江,帝江用翅膀尖的小羽毛想也知道,生灵们与帝江差不多,无非是肚子饿了。 说起来,这些生灵居住天山,在帝江眼皮底下过日子着实不容易。隔壁山头的蓐收由于存粮颇多,时不时会分给住在他山头的生灵们一些食物。 偏偏帝江只有一大屋的金器可送,且送都送不完,大家平时大都不爱这些,金器虽好看,可只能看不能吃。 帝江一不爱出门,二不会煮饭,偶尔出现情绪失控,天山就会遭遇一场大灾难,迫使诸多生灵四下逃命。这么久的岁月以来,天山的生灵们始终过得小心翼翼。 难得他此次寻回的食材丰富,又有佚名下厨,帝江左思右想,琢磨着如何与佚名沟通,分给大伙儿一些食物,共同享受美食。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可是,食物不能由帝江亲自送,帝江每回想方设法的赠送金器都会把生灵们吓得不知所措。倘若帝江此番送出食物,生灵们说不准会胡思乱想什么,没准误以为这是它们此生最后一顿,忧心忡忡不敢吃一口。 提及这般古怪现象,帝江自己有时也倍感不解。他模样长得并不凶狠,甚至是赏心悦目,为什么大家如此怕他。他无非就是狂化之际,杀伤力特别惊人罢了,无非就是打伤了帝俊,让这位天帝趴床了许久而已。 帝江思索如何向佚名开口,提供食物给周围的生灵,佚名与帝江想到了一块儿,且早已有了结论。 尽管佚名捕捉气息的能力不及帝江,但佚名眼神好,他看得见围在附近有心事的生灵们,它们的视线整整齐齐的投向了热气腾腾的食物。 佚名盛了小碗汤尝了一口,味道不错,他今天的厨艺发挥十分稳定。随后,佚名转过身,面向他身边的帝江:“一不留神,好像煮太多了,与大家一道分享如何?” 生灵扎堆吃饭,铁定比他俩吃饭热闹几分。 佚名道出了帝江准备说的话,帝江怎会反对,他高兴地点了点头。 听闻佚名的话语,欣喜无比又倍感不可思议的莫过于周围的生灵。它们万万没料到,眼前这些美味可口的食物居然有它们的份,简直不能更好了。 它们在天山住了这么久,难得碰见这等好事。 哪怕它们心底乐开了花,却并未立刻上前,毕竟它们仍然心有顾虑。它们不怕佚名下毒,它们只怕与帝江同桌吃饭,惹得帝江心情不悦。帝江若是心情恶劣因此发狂,连天帝均得警惕帝江几分,更何况它们。 早早的猜出小妖怪们面对帝江难免心有余悸,佚名取下一部分烤肉,又盛了肉粥,与帝江一起端进屋,他相信这些足够他与帝江吃到撑。 屋外剩下的部分全数留给其它生灵,佚名环顾四周,大声喊了一句:“你们想吃什么,自己拿。” 说完,佚名合上了屋门。 帝江与佚名进了屋,隐于四处的生灵们开始窃窃私语。谁第一个上前,这无疑需要极大的勇气,倘若帝江冷不丁出屋,它们多半来不及逃,活生生能吓掉几百年的修行。 奈何食物的香味又诱得它们无法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帝江一边心满意足的啃着烤肉,一边不由自主地从窗户的缝隙往外瞟。他忍不住猜想,外面这些小家伙,到底敢不敢上前吃饭。 片刻后,一个小妖怪挡不住食物的诱惑,所有行动了。 小火妖围绕石青怪踱步几圈,它纠结再纠结之后,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壮着胆子朝前走。 石青怪惊讶万分地伸出手,似乎是打算阻拦小火妖,劝它别过去,不可随意接近帝江的住宅。这般举动凶险异常,小火妖切不能为了食物而断送性命。 可惜,石青怪的动作慢了一步,它没能及时拦住小火妖。小火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近了火堆。 火焰烤着鲜肉发出滋滋声响,飘着的香味令小火妖垂涎欲滴,小火妖紧张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深吸了一口气。 它记得自己上次曾与帝江佚名一道喝菜汤,那时帝江并没教训它,这次帝江应当也不会有灭了它的想法。 定定神,小火妖取下一块热乎乎的烤肉,它大力地闻了闻,赞了句:“好香啊。” 迫不及待的,小火妖大口咬下一块肉,它匆匆的嚼了嚼,全数吞下。吃完一块,小火妖又继续吃第二块。 小火妖吃得如此之开心,石青怪不由咽了咽口气,按捺不住了。它咬咬牙,不顾危险的也奔上前,与小火妖一起享用美食。 石青怪吃了烤肉,又喝了肉粥,大金鼎内的粥噗噗的冒着泡,喝急了烫舌头。 渐渐地,围观的生灵们坚持不下去了,它们纷纷上前。 如此场景令屋内的帝江十分满意,他给出的食物有什么不敢吃,他又不是盘踞天山面目可憎的大妖怪,无需事事防着他。他若真要灭了这些生灵,岂是它们想躲就能躲得了。 佚名早早的为帝江备了极度充足的饭菜,帝江何必与其它生灵计较。大家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待会儿吃喝完了,记得将外面收拾干净即可。 这一点,帝江大可放心。即使帝江不说,生灵们也会自行安排,它们身为有素质有修养的优秀生灵,断然不会把帝江家附近弄得一团糟。 佚名凝视着狼吞虎咽的帝江,心底不禁涌起一股暖意。纵是一切琐事均不去理会,就这样与帝江住在天山,过着清静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肚子饿了就吃饭,肚子没饿就画画附近的生灵,生活无比惬意。 只是,佚名略微不理解,帝江本人如何考虑他的将来。假如帝江真心喜欢平静平淡的日子,那么帝江当初为何离开誉城,为什么不在誉城继续住下去。 至少可以住到周成旨百年后,再寻找下一位周成旨。 目前,佚名认为自己没到直接询问帝江过往的时候,他不如耐心等待,寻找适合机会再开口。 屋内的两人汤足肉饱,屋外的生灵们吃得开心,可惜无法尽兴。毕竟佚名精力有限,筹备的食物也有限,分到每人手中的分量更是有限。 虽说少是少了点儿,但这么多年来,帝江提供熟食款待众人何其的难能可贵。它们早就认定,帝江此生已有吃生食一辈子的打算。 第一个上前吃烤肉的小火妖自知自己吃了最多,出力理应最多。待大家吃完,它与石青怪熄灭了火焰,扛着剩余的柴火搬到别的位置存放,之后它还得认真清洗金器,还给帝江。 金器需妥善保管,待下次生火煮饭时使用,如果还有下一次机会的话。 一些小妖怪留下来帮忙,大家边说边笑,齐心协力,不一会儿就将一切收拾完毕。 大部分时间,生灵们在天山中的生活安静而安稳。 帝江镇守此地,没有坏心眼的妖怪敢前来天山作恶。即便帝江不在家,附近的山头居住的大部分为各路神仙,没人胆敢闹事。 佚名填饱肚子,身体暖和一些,精力也随之恢复些许,他取出笔和纸,画了些小妖怪。 倒是帝江,吃饱后就习惯的打盹,越吃得多越是犯困。帝江使劲地晃了晃脑袋,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站在佚名的身侧,告诉佚名外面的生灵是些什么妖怪。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快进入梦乡,同时也为了答谢佚名下厨,帝江取出自己心爱的古琴。 要知道,帝江可不是只会吃饭睡觉而已,他同样拥有天界人尽皆知的优秀技能。 见帝江放好古琴,准备抚琴,佚名叫住了他:“我替你画一幅抚琴图如何?” “现在?”帝江问。 佚名应道:“现在。” 帝江略感犹豫,佚名主动提出给他画像,那帝江是穿衣服,还是不穿衣服。佚名此刻并未说出特殊要求,帝江觉得自己貌似不必脱。 话说回来,佚名好像还没向帝江提及帝江昔日跌落周成旨家的那段往事。这段过往佚名不说,帝江就继续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帝江静了静情绪,指尖拨动琴弦,悠扬的乐声使得整座天山瞬间沉静。 生灵们细细地聆听琴声,不由笑容满面。它们知晓,帝江只有在兴致好的时候,方才抚琴,而乐声能够体现帝江心情达到的程度。 此时此刻,帝江的心情相当好,琴声尽显愉悦。 琴声悠悠飘向天际,惊扰了一人的小憩。 天帝寝宫内,帝俊微微睁开眼,他此前翻阅天书,不想涌起一丝倦意,迷迷糊糊睡了片刻。他站起身,随意掸了掸金色的帝袍,他慢步行至窗边,俯视云端之下的世间。 世间风云变幻,太多事太多人,帝俊仅是一闭眼一睁眼,他们却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天使蛋:除了吃饭睡觉,我也是有一技之长的XDD ☆、第 35 章   虽然帝江十分期待继续享受目前的惬意时光,但是他也非常明白,如今的形势相当紧迫,容不得他这般窝在天山内清闲下去。   一曲结束,帝江与佚名在天山之中稍微停留了小会儿,他们又一次启程去了欣山。这一次,帝江将更加的小心,留意周围的一切。他深深的觉得,自己身边的人估计会面临更多的危险,他不能过分的轻敌,认为所有事都无所谓。   如倘若他再不把手边的人照顾好,或许下一刻当真会出事。幸好此次一切还算顺利,帝江能够寻回佚名,使得他安心了不少。   见他俩平安归来,身处欣山的老山神祖孙俩与小玉头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假如帝江外出找不到佚名,天知道帝江该有多么的焦虑烦躁。   佚名这会儿的状态较为稳定,只是在断魂崖底,佚名出人意料的出事,不禁让众人担忧,他们不约而同的意识到,兴许他们的对手着实不容易对付。   要不然,对方也不敢在帝江的眼皮底下动手。   谈及欣山的形势,老山神倍感内疚,说是要商议应对之策,偏偏他此刻也做不了什么。老山神年纪大了,重伤之后更是骤然苍老了几分,他叹息自己已是自身难保,拯救欣山都办不到,更别提拯救别的山头。   老山神心有余而力不足。   众人皆知这儿所有的重担转了个圈,最终依旧全都压在帝江的肩头。好在佚名能够陪在帝江左右,与帝江说说话,缓解帝江的烦闷情绪。   老山神并未多问佚名出事的详情,他清楚帝江不愿多说。但,当老山神得知昔日在梧山出没的作恶怪物,极有可能是早已死在断魂崖底的鸩鸟运日,老山神除了惊愕还是惊愕。   若是鸩鸟的传说是真,运日与阴谐的确和欣山相关。运日或许曾经在断魂崖底下寻得了出路,在梧山被道士降伏。那么,此时此刻的鸩鸟阴谐身在何处,是否仍在云山之下。   帝江对鸩鸟的去向并不太在意,他坐在一旁开始慢慢整理迄今为止遭遇的大事小事,以起初的嵩王府画像作为开端。   蛮蛮兄弟有意放出许多噬心鬼,这些噬心鬼替蛮蛮兄弟前往世间捕捉那些已有婚约的女子,夺取了她们的心智甚至生命。   之后帝江和佚名遇见了蛮蛮的其中之一,且重伤了蛮大哥。   要不是卫峰担忧玄谋的情况而求助帝江,帝江不会考虑前往欣山。要不是山猫请佚名至欣山画像,帝江也不会与佚名一道抵达欣山。   帝江在断魂崖底,碰巧救了山神祖孙俩。后来他观察玄谋,又发觉了鸱鸟的存在。   拥有引魂力量的鸱鸟在欣山设了阵法,意图将云山到欣山的一路形成祭台。鸱鸟兴许意图复活阴谐和运日,使得他们再度相聚,当然,实情也有可能完全不是这样。   按照三青鸟提供的消息,帝江和佚名尝试到断魂崖底找寻有无珍贵的毒草。若不是他们这一趟,佚名不会出事,可是,如果他们没有走这一趟,又怎能发现梧山的妖怪可能与鸩鸟运日息息相关。   不管这些妖怪的本意是什么,如今都已与最初的计划有了偏差。由于帝江的介入,他重伤了蛮大哥,紧接着又救出了老山神,以至于毒鸟钦原不得不现身,替她的主人传话。   可惜,钦原主人的身份未知。帝江千算万算没算到,钦原会在半路偶遇天界的鹑鸟,因此影响了帝江跟踪钦原。   天山内,鹑鸟终为帝俊传来了话,劝帝江不要管得太多。   眼下,帝江特别在乎两个人的想法,一是钦原的主人有何诡计,二是帝俊对此有何打算。   这两个人的心思将直接关乎附近生灵的生死存亡。   帝江深知,其它的事哪怕会略微棘手,但绝对算不上是大事,仅有钦原的神秘主人和帝俊的处事态度,才是决定大局的重要力量。   奈何,帝江没有与帝俊当面详谈的机会,帝俊既然让鹑鸟传话,意味着帝俊不想亲自见帝江一面。不过根据帝俊向来的办事方式,帝江明白,对于牺牲生灵们的数量,帝俊的介怀程度并不高。   且不说帝俊提出了凡事皆有因果轮回,同时帝俊也认为,办大事,必定伴随着必要的牺牲。有些存在,它们生来就为了这一刻的死去。   漠然围观生灵们的生死,帝江办不到。他不是天帝,他不需要顾忌繁琐的种种,也不用口口声声的大道理。帝江只求一切安好,希望自己不会成为一个被世间嫌弃的凶兽,而是成为一个被人们津津乐道的瑞兽。   有些事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   此次出天山,说实话,帝江心里偶尔也会没底,怀疑自己出门的决定是否正确。他是不是留在天山比较好,避免自己祸害世间。   可是同时,帝江又忍不住问自己,他把自己闷在天山,永远不出来,难道就是对世间最好的方式。难道他不能做一些事来改变自己的处境?   和老山神他们见面那会儿,帝江的话明显很少。帝江不肯说,其他人自然也不会轻易开口询问帝江的烦心事。   随后,帝江和佚名去了一趟玄谋的山洞,卫峰已然清醒,恢复了神智。帝江也不知鸱鸟给卫峰说了些什么,使得卫峰显得格外沉默。当前,鸱鸟并未控制玄谋的思绪,玄谋化为人形,搂着卫峰入睡。   奈何卫峰睡不着。   察觉怀中的人有心事,玄谋轻轻地蹭了蹭卫峰耳侧:“出了什么事?自从我到欣山之后,你始终闷闷不乐。”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有点怀念家里的床,家里的气息。”卫峰应道。   闻言,玄谋吻了一下卫峰的唇,揽紧对方:“待欣山的庆宴结束,确保大家平安无事,我们就回家。离开这个地方,继续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卫峰应了一声好,他垂下眼帘,并未正对玄谋的视线,他不想让隐藏在玄谋魂魄深处的鸱鸟看透自己的心事。卫峰担心,这一场庆宴将是一场灾难,小玉头替代佚名被山中的妖怪抓走,形势不容乐观。   偏偏这个关键的时候,卫峰却不懂自己能够做些什么,解救自己的恋人,解救其余的生灵。   他怎会不知,自己的力量异常微小,可他不愿就此等待,漫无目的的等着别人帮助自己脱离困境,这般被动绝非卫峰所期待。他必须有所作为。   卫峰朝玄谋的臂弯内缩了缩,倚在恋人的怀抱合上了眼。   确定卫峰安然无恙,帝江与佚名转身奔至蛮蛮兄弟的住处。帝江对蛮蛮的谈话消息格外怨念,这两人明明是可以提供给帝江诸多有用信息。   岂料,兄弟俩说话特别警惕,好像生怕泄露了秘密。   这会儿,蛮二弟刚为哥哥疗了伤。蛮大哥并未卧床休息,他摆摆手,将弟弟唤至跟前。他牵过弟弟的手,要看对方的伤情,偏偏蛮二弟握着拳头死活不松手。   见状,蛮大哥叹道:“这儿没别人,别硬撑了。”   听闻此话,蛮二弟默默地松开拳头,露出了伤痕。天雷骤降,他根本避不及:“哥,我没事,这点小伤不痛。”   “都说了别硬撑,”蛮大哥心疼地连看了好几眼,“我替你换药。”   蛮二弟收起平日的锋芒,静静地坐在哥哥的身边,一副罕有的听话模样。药草敷在伤口引得一阵剧痛,蛮二弟下意识地往回缩手,偏偏蛮大哥拽得紧,不给他开溜。   “坚持一下,多换几次药,恢复快些。”蛮大哥劝说。   哥哥发了话,蛮二弟只得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不再乱动。   帝江好奇不已,想不到那个呲牙咧嘴的蛮二弟竟有这般安分的时候,倘若他在帝江他们面前也能表现得这么规规矩矩,事情可就好办了。   坚信蛮二弟听从哥哥的吩咐,帝江思索着有个主意兴许可行,他偏头看着佚名:“你说,如果我们绑了他们其中一个进行威逼利诱,另一个会不会乖乖的说实话?”   闻言,佚名的想法与帝江不一致:“实话会不会说,我不知道,但另一个找你拼命是肯定的,打草惊蛇也有肯定的。”   帝江霎时一脸血,他原本以为佚名会双手赞成他的意见。   为蛮二弟换了药,蛮大哥轻轻地拍了拍二弟的肩膀:“怎么,还在介意钦原的话?”   “我见不得那个女人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她自己能有多少本事,狐假虎威罢了。”蛮二弟对此愤愤不平。   “我们不需要敬畏她,也不需要敬畏任何人,只要等待一个结果就够了。”蛮大哥平静道。   蛮二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哥,这次真的会有我们想要的结果吗?我觉得祭祀恐怕有大麻烦。那个身穿红袍的小子到底是谁,难不成是……”   他的话并未说完,他别过头往外望,凝视天空。冷不丁的丢下极具威力的天雷,没有多少人会这么做。   听明懂了弟弟的意思,蛮大哥否定了对方的猜测:“不是他。”   “但两道雷……”蛮二弟疑惑不解。   “那人力量强大是真,但绝对不是他。”蛮大哥略微顿了顿,“假如是他,下手断然不会这么轻,他怎么可能对我们手下留情。”   听到这些话,帝江不由低头打量自己的手,自我反省,他的仁慈居然被蛮蛮发现了。   帝江确实没有除掉对方的想法,蛮蛮死了,安排必定打乱,与其让欣山平添更多的变故,不如按照对方的计划往下走。这样反而利于帝江控制局面。   此外,帝江有点小得意,看来他比帝俊稍微善良那么丁点。   蛮大哥不知屋外有帝江,可他相信自己此刻面对的对手并非帝俊。回顾往昔天火焚烧的痛楚,以及至今残留体内的无尽折磨,蛮大哥坚信不移,帝俊的心,远比红衣青年狠得多。   “哥,有句话,我不知该问不该问。”蛮二弟显出些许迟疑。   蛮大哥直视对方,没有躲避:“想问什么,就问吧。”   “帝俊他如此待你,时至今日,你是否依然对他心有爱恋?”蛮二弟的话问得十分直接。   蛮大哥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帝江瞬间满头黑线,佚名则表示除却画像,他也不介意记录六界的情感故事。   许久,蛮大哥徐徐道:“爱与不爱有何区别。”   他的手染尽了鲜血,他的心装满了恨意,他早已回不到从前。无论欣山得到的结果是怎样,欣山均是他最终的坟墓,他走不出这儿,也不想走出这儿。   他累了,也倦了,死亡或许才能让他获得安宁。蛮大哥此生最大的心结是他拖累了自己的弟弟,与他一道堕落。   倘若有来生,他不会再做错误的决定,喜欢错误的人。倘若有来生,他还想和蛮二弟成为亲兄弟。   他会竭尽全力守护自己的家人,让弟弟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儿孙满堂,他会展开自己的翅膀,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至于今生,他只能止步于此了。   帝江偏着脑袋看了又看,无比纠结望向屋内,他盼得脖子都伸长了,但蛮蛮兄弟始终闭口不提,他们究竟与哪个坏人合作,即将做怎样的大坏事。   两兄弟守口如瓶的高超技能,简直令帝江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打扰大哥静养,蛮二弟没多久就出了房间。帝江紧跟其后,他本以为蛮二弟要沉默到底,谁知道蛮二弟忽然停下脚步。   “哥,我不会让你死的。”蛮二弟眉头紧锁,他恶狠狠地瞪天,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两个字,“帝俊。”   见状,帝江抹了一把冷汗,帝俊这会儿理应在天界打喷嚏,这么多人心心念念的记挂他。   天使蛋:孽缘啊孽缘~   帝俊,打喷嚏中…… ☆、第 36 章   帝江与佚名坐在金色大椅内,悬于半空。尽管隐去了身影,但是帝江依旧觉得,他们飞在空中比留在地面休息更让帝江安心几分。   他十分在乎佚名的情况,他不能再让佚名出事了。   这会儿,佚名倒是比帝江轻松些许,他再次翻出画卷,仔细的对帝江抚琴图进行修改。为了方便佚名作画,帝江专程变出了一张小木桌放置在大椅内。   帝江凝视着画卷中的自己,表示十分满意,一位相貌俊美的红衣青年正在抚琴,画面十分养眼。   他内心暗自琢磨,只要有了佚名这幅新画的抚琴图,从今往后,世间的书籍内,他将不再是那个挥动着小翅膀的胖蛋,也不是佚名往昔画卷里的那位不穿衣服的青年,而是漂漂亮亮的上古之神帝江了。   外貌形象得到了拯救。   倘若帝江此次能够顺利解决掉欣山的危机,兴许往后对帝江的介绍,不再是咬尾巴傻笑,而是添加几条全新的注解,认为帝江是一位了不起的上古之神,亲自下凡拯救众多生灵。   当然,这些目前仅仅是帝江的自我想象,事情具体会发展到怎么的地步,其实帝江心里也不太确定。   不忍打扰佚名修改自己的画像,帝江仰头默默地望向宁静的天幕。   片刻后,佚名修改好帝江的红袍细节,他抬头正欲询问帝江对画卷有何其它要求,意外发觉帝江望着天空发呆。   佚名沉思小会儿,略微猜测帝江的心事。他相信,帝江多半不是在观察天空的云彩长什么模样,而是思索天界的事宜。   天界内居住着一位六界闻名的神,天帝帝俊。若帝俊出面,诸多困境即刻就能迎刃而解,若帝俊坐视不理,重担则落在帝江肩头。   “蛮蛮两兄弟,”佚名不由顿了顿,若有所思,“他们貌似特别在意天界的一举一动。”   “他们哪会在乎天界有何动静,估计只是想要得知天界某一位的决定罢了。”帝江淡然应道。   蛮蛮兄弟,蛮大哥铁定关切帝俊的感情多少,对帝俊爱恨参半,蛮二弟却痛恨帝俊到了极致,恨帝俊用天火焚烧了他的哥哥,使得蛮大哥痛苦不已。   帝江看了一眼自己的画像,回忆起那些世间对于自己的描述,不禁感慨万千。他问佚名:“在世间,世人如何评价天帝的所作所为?”   佚名迎上帝江的目光,透过帝江的眼神,佚名大概明白了几分,帝江也许一直有点介怀世人对他的误解。帝江这会儿打听帝俊的情况,无非是要进行对比。   他如实回道:“基本上,世人均在颂扬天帝的无限功德,所有能用的好词全都不遗余力的用于称赞天帝。”   听闻此言,帝江笑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那是他们不敢说帝俊的坏话。”   头顶的天雷天火说来就来,诋毁天帝的惩罚可不容小视。   “那在你眼中的天帝如何,他是怎样的一位神?”佚名反问。目前有帝江在他身旁,足以抵挡天雷攻击,佚名不妨直接问帝江的想法。   “我不常见到帝俊,对他了解甚少。”帝江缓缓应了句。   帝俊和帝江的生活大不相同,帝俊永远有处理不尽的大小事务。虽说天界的众神会尽力为帝俊分忧,可帝俊肩头的重任没有别的任何神仙抗得住。   每逢遇到难以抉择的麻烦事,均得帝俊亲自做决定,他必须扛住失败之后的责任。   帝江叹了口气:“帝俊特别忙碌,天帝的日子一点儿不轻松。众神皆说,帝俊是一位永远无法停下来安心休憩片刻的帝王。”   对于帝江给出的评价,佚名静默半瞬,说道:“如此看来,还是上古之神的日子好过,乐得清闲。”   帝江顺势点头,应了佚名的说法。然而下一刻,当帝江回过神,彻底领会佚名的言下之意,他瞬间一头冷汗。   佚名莫不是认定,帝江是一位除了睡觉吃饭就闲得冒烟,无事可做的上古之神。尽管帝江的生活实情与佚名形容的差不多,可佚名能不能不要说得这般直截了当。   清了清嗓子,帝江掩住自己的情绪,把话题从自己这儿绕回帝俊:“帝俊平时通常不会轻易现身,忙于六界之事。他偶尔前往庆宴,我也就在那儿见过他几次。他一般只停留小会儿,转身就走。估计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值得他关注太多。”   不过说起来也应如此,假如帝俊专注某事某人,投入了大量精力,必定导致帝俊缺少时间解决另外的事宜。帝江畅快喝酒的时候,帝俊始终在琢磨着六界的将来。   “天帝长什么样?”佚名好奇。   听到这个问题,帝江的嘴角微微抽搐,佚名该不是又在盘算为帝俊画像。帝江对此简直劝说无力,帝俊有什么值得佚名画,佚名已经画了帝江抚琴图,足以令众神佩服感慨。   难道他帝江还能比帝俊长得丑不成?   平心而论,虽说帝俊长得也算不错,但帝江坚信画了他就没必要画其余神了。再说了,以帝俊那个极少露面,出现一下又很快离开的匆忙程度,佚名想要专心致志的作画实在不容易,并且,帝俊对待佚名的态度,绝对不及比帝江对佚名好。   有感情和没感情的差异不要太大。   “以后若有机会,你见到他就知道了。”帝江回答。   闻言,佚名接受了帝江的意见,他认为帝江虽有几分隐瞒,但讲得不无道理。根据帝江的描述来绘制天帝图未必准确,待往后,倘若他当真有缘见天帝一面,到那时,他再画也不迟。   佚名抛开了对帝俊外貌的关注,他进而问道:“世人皆赞扬天帝的法力无边,他果真如此厉害?”   提及这个方面,帝江首先表示了认可:“帝俊,他确实挺厉害,不过……”   “不过?”佚名感到帝江还有后话。   “他是厉害,但我和他打架,我未必输给他。要不是他派了一群天兵天将合力对付我,我才不会被擒。”帝江稍有不满。   意料之外的话使得佚名顿时安静下来,他静静地打量着帝江不吭声了。帝江觉察佚名的神情有点不对,恍然意识到自己兴许说多了。   奈何,有些话,帝江埋在心底已久,始终不知该给谁说听,憋在心中闷得慌。   好一会儿,佚名收起了画卷,他直视帝江,话语急切:“他派了兵将捉拿你?”   对此,帝江给出了肯定的回复。   佚名非常不理解,帝江到底犯了什么错,帝俊竟然派人擒获帝江。   帝江权衡再三,有些话,过了千年了,他不能再说给周成旨听,但他想告诉佚名:“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凶兽,以至于天帝亲自派兵对付我?”   “我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这阵子,我认识和了解的帝江值得我信任。别人眼中的你是什么样,我不在意。”佚名直言道。   不确定佚名说这些话,是不是单纯为了宽慰自己,可帝江听到这些,心里随之舒坦了不少。   “千年前,我曾住在誉城。尽管人界的生活不及在天山自由自在,但我非常喜欢这种温馨平淡的感觉。可惜,有个家伙不允许我久居人界。”帝江说道。   佚名耐心地听帝江讲诉以往,他早就在等这个时刻,等帝江开口告诉他一段过去了的往事。   “我在誉城住了一段日子,与大伙的关系不错,我把卫峰当作朋友,还有周成旨。”说到这个名字,帝江的话语柔和了几分。   帝江的眼底透出些许情愫:“我想要留在誉城和大家在一起,可同时我也深知世人的生命仅是短短百年。待他们离去,我依旧记得他们的音容笑貌,仿佛一切还在昨天,而他们已入了黄土,开始下一个轮回,永远的忘记了我。所以,我一直没能开口告诉他们,我真正的名字。后来某天,鹑鸟忽然找到我,她为帝俊带来一句话,她说帝俊将至天山,让我立即返回。”   帝俊极少现身,却意外降临天山,帝江思前想后,认为帝俊此番前来必定大事发生。事不宜迟,他必须马上回天山一趟。   待到天山度过危机,如果他仍旧放不下誉城的这些人,他就回到誉城,告诉他们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管对方生命的长短,不管大家如何看待他,帝江只盼自己随心所欲一回,让世间也有人知晓他的名字。   不是对上古之神的崇敬,而是对朋友的纪念。   帝江十万火急的奔回天山,不久,帝俊到达,与帝俊一起出现的还有成千上万的天兵天将,他们遍布天山之内。   见状。帝江分外不解,他不懂帝俊此行为了何事,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使得帝俊如此兴师动众。   面对帝江的疑惑,帝俊并未解释,仅说道:“以后,你住天宫,那儿有你的新宫殿。天山交由其余的神灵守护。”   帝江心有茫然:“天宫?我不去。我习惯住在天山。”   天山有帝江所熟知的一切,纵是天界的庆宴拥有无数美酒佳肴,但天山才是属于帝江的小窝。莫名其妙的让他走,哪怕此话出自帝俊之口,帝江也不会轻易点头。   见帝江不服从自己的命令,帝俊微微皱了皱眉:“让你走,你就走。”   帝俊的态度惹得帝江相当不爽:“这儿是我的山头,凭什么让我走。”   该走的是帝俊,莫名其妙带着一堆兵将来到天山,这么大的架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吓得天山众多生灵惶惶不安。帝江居住天山,纵是帝俊也不可妄图夺走他的家,除了帝江自己,没人能够决定帝江的去留。   帝俊沉默片刻,做出了难得的退让:“你不住天界也成,那就搬至昆仑之虚,从今往后,再也不许踏出昆仑半步。”   “我知你是天帝,位高权重。但我的家在哪儿,我自己会选,无需别人操心。”帝江扬起声音,不同意帝俊的话。   “帝江,”帝俊的心情明显恶劣了些,“别不识抬举。”   “天界众神之主又如何,谁也不能从我手中夺走天山。”帝江半步不退让。他心知帝俊亲自前往必有大事,但他要坚守他的山头。   帝江怎会听不明白帝俊的意思。住天宫,那是把帝江关在天界的囚牢,到昆仑之虚,无疑是将帝江关在世间的囚牢。无论帝江去哪儿,均逃不过囚禁的命。   他只是不懂,帝俊为何这么做。   天使蛋:有大坏蛋~   画师:别怕,我用画笔守护你 ☆、第 37 章   局势骤然紧张,天兵天将们手握兵器,时刻准备着一场大战。   与帝江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帝俊扬扬手,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他再度劝说帝江:“你扪心自问,上古大战结束至今,你的情绪可曾真正稳定,你的力量可曾真正平静,你是否记得自己狂化过多少次,造成了多少破坏?”   闻言,帝江猛地握紧拳头,咬牙道:“近些年,狂化的次数越来越少,相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照此下去,不久即能彻底平稳。”   “你等不到那一天的,帝江。”帝俊冷冷道,“天道已显,你的命数清晰可见。”   “我的命在我自己手中,从来不是由天定,更不是由你说了算。”帝江心有怒意,他绝不会向天道,不会向命数低头。   “帝江,你留在人界终将沦为凶兽,威胁六界,令生灵涂炭。”帝俊神情严肃,试问如此不吉的凶兽,帝俊怎能放任不管。   帝江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你胡说。我不会成为危及万物苍生的凶兽,我懂得控制自己的力量。”   “与命数抗争,你根本赢不了。”帝俊话语骤冷,“别逼我下手,将你关入天界大牢,永世不见天日。”   “说到底,你就是要把我关起来,从一开始,就没给我选择。”帝江面对帝俊,心意坚决,他明白这一战是他的劫难,他躲不了了。   身后没有退路,那他何不义无反顾的往前走,再无迟疑。   帝江说道:“若是你打败我,要杀要剐,任凭你处置。若是我赢了你,你从此别再过问我的事情,我的一生命运会如何与你无关。”   接下来的混战场景,帝江已不愿回忆,腥风血雨的画面令帝江的心情格外复杂。帝江与帝俊起了冲突,沉于怒火只中,帝江最终情绪失控了,强大的力量顷刻间爆发,威震四方。   那一战是天山的一场劫难,是帝江的一场劫难,同时也是帝俊的一场劫难。   帝江能与帝俊抗衡,奈何他寡不敌众,逐渐疲惫不堪。众神合力镇压了狂化的帝江,他们恳请帝俊切莫犹豫不决,趁此良机直接杀掉发狂的帝江,名正言顺的除却威胁六界的巨大隐患。   然而在那一刻,帝江清醒了。   帝江的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分外温馨,尽是暖意。他清楚自己绝不会威胁人界,因为人界有他在意的存在,可帝江也不敢贸然前往人界,同样是因为人界有他在意的存在。   他不愿成为凶兽,他不愿狂化,不愿伤害他们。   恢复意识的帝江灵力一点儿没有减弱,反而愈发强势,一个坚定的信念支撑并鼓舞着帝江战斗到底。   帝俊若想打败他,那就杀了他,帝江宁可长眠天山,无论是天宫还是昆仑之虚,他哪儿也不去。   见状,帝俊默然转身返回了天界,关于帝江如何处置,帝俊并未提及。帝俊闭口不谈,其余的神灵也识趣的收声,对帝江的惩罚一字不提。   此后帝江浑浑噩噩地窝在天山内,他让自己什么都别想,吃了睡,睡了吃,一年,百年,千年。   只是某些忽然惊醒的夜晚,帝江意识到,自己此生再也见不到誉城的故友,再也见不到周成旨,心里倍感难过。   他甚至还没告诉他们,自己的真实姓名。   好在,所谓的命数对帝江十分仁慈。卫峰不仅活着,身边还有了陪伴他的玄谋。当初的周成旨虽已不在人世,但作为周成旨生命的延续,佚名存活至今。   帝江面向佚名,非常欣慰:“这一趟,我来的值得。见到了你,见到了卫峰,还告诉了你们我的名字。欣山的祭祀告一段落,我会返回天山,我不会沦为凶兽,不会让六界因我而面临灾难。”   听闻此话,佚名伸手揽住帝江,仿佛哄小孩般轻轻地拍了拍帝江的后背,哪怕帝江此生的年岁已然漫长到连帝江自己都记不清楚。佚名淡淡说道:“有我在,我不会让你难过,不会让你狂化。”   帝江的心事愿意说给佚名听,佚名心里说不出的踏实。佚名总算明白了三青鸟的话,帝江的心情如果恶劣,情况将会极度糟糕。   佚名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力,但他会竭尽全力让帝江保持愉快的心情。   帝江乐意住在誉城,他们就住誉城,帝江高兴住在天山,他们就住天山,他会永远陪伴帝江。   埋在内心深处的烦心事终于说出了口,帝江骤感轻松。此前他迟迟没有开口,始终担心身边的人得知他的情况,会用异样的眼神看待他,帝江不愿生活在大家的同情和提防的视线里。   如今,佚名对事实的坦然接受,让帝江说不出的开心。他就知道,不管是周成旨,还是佚名,这个人会懂得他,会认可他。   有时候,帝江觉得自己何必向众人解释太多,妄图所有人都理解他。其实,只要帝江在意的人相信帝江的话,一切就足够了。   上古大战无疑是一场异常惨烈的战争,围绕一个帝位,打得昏天黑地。最终帝俊赢得了胜利,他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力,尊为天界的天帝,令众人所敬仰。   这一战对帝俊而言,迎来了光明,但是这一切对帝江来说,充满了无尽的黑暗与无情的厮杀。帝江对帝位并不感兴趣,却依然被卷入其中。   往昔的朋友成为眼前的敌人,曾经对手作为此刻的同伴比肩作战,所有均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根本看不真切。猜测与背叛令帝江无比痛苦,他杀红了眼,几乎丧失心智。   失去是一种残酷的折磨,历经了无数沉重的杀戮之后,天地之间迎来了全新的秩序。   假如再给帝江一次选择的机会,帝江多半不会躲起来,逃避大战,他仍会毅然陷入混战之中。若是没有他,战火连绵的时间会更长,万物苍生遭受的苦难会更多。   战乱之后的安定显得如此可贵。   帝江倚着佚名不说话,佚名轻柔地搂着帝江也没吭声。佚名心知,这是一个疲惫了的上古之神,佚名力所能及的给予帝江依靠与安宁,让帝江渐渐淡忘痛楚。   然而,帝江此刻道出了心里话,他释怀了,有人却无法释怀。   远在云层之上,飘渺之地,一双黑眸默默的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帝江的改变,使得帝俊眼底露出了一丝遗憾之情。他遗憾阻止不了一个凶兽的诞生,更遗憾帝江终究还是选择了佚名。   所谓六界苍生皆有命数,大概指的就是连帝俊自己也无法左右的命运。帝江对佚名的此番话语,意味着帝俊的打算从此落空,他不能收服帝江,留于麾下,为他战斗,作为他手中一名得力的猛将。   佚名身为区区世人,尚未获得全数力量,不过是比凡人多活了一些岁月,就从帝俊手里拿走了帝俊相中的将领。   耳边传来细微的一声轻响,帝俊循声别过头,望向飘渺之地的天道预示。他明白,又有命数显现了。可这会儿,帝俊并不想看。   看了又如何,不看又如何。   当初,帝俊得知天道后,他被迫提前下手,打算阻止佚名的出现,却没能成功。哪怕帝江离开了周成旨的身边,危机四伏的梧山,周成旨面临绝境,却也没因此永远离开。   周成旨作为佚名活了下来。   这就是命。   帝俊迈入飘渺之地,走向人界的预示。他静静的凝视那个叫做佚名的名字,一旁有对佚名此生的注解,人界帝君。   帝君,身份低于天帝,但天帝掌管天界,帝君则统领人界。某种意义而言,帝君做出的决定无需天帝的同意,人界的事,全权由帝君抉择。   自认识周成旨以来,帝江看不透佚名的身份,这十分正常,毕竟周成旨与佚名本就属于人界。况且,佚名肩负的帝君称谓,与世间的所理解的君王并不相同。   人界历朝历代的君王皆是世人,一世百年,他们站立在历史的可见之处,推动着人界的前行。而人界帝君与这些君王略有差异,人界帝君的寿命很长,力量极大,帝君不会轻易在人界显露身份,他站在在历朝历代君王的身后,默默守护朝代,推动着人界的前行。   帝君传承六界的学识,他将六界的情况传入人界,让世人了解六界之事。他是世间无可替代的重要存在。   一任帝君逝去,下一任的帝君即孕育而生,永世传承。   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一场平淡无奇的庆宴,喝醉的帝江并没和往前一样老老实实返回天山,他跌落人界,来到周成旨家中。   在周成旨的名字成为佚名之前,在帝俊意识到此人即为人界帝君之前,帝江认识了周成旨。   待帝俊看透帝江的命数,急于将帝江召回之际,早已来不及。   帝俊纵是天界的众神之主又怎样,帝江说得非常对,哪怕帝俊登上了如今这个至高无上的宝座,他依旧有自己不能决定的事。   帝俊低头打量脚下,他的目光慢慢移向了欣山之外,阴暗幽静的某地,清晰可见钦原的一举一动。钦原笑对自己身边的主人,恭敬的为对方斟酒,欣山的祭祀开启在即,她的心情相当好。   钦原前方正坐有一位孔武有力的男子,他既是钦原追随的主人,一个决意对抗天命的存在。在他心中,变天即将开始。   见状,帝俊分外淡定,不屑一顾:“选了错误的方向前行,前方注定是穷途末路。”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一切将以烟消云散作为结束。   帝俊拔出腰际的宝剑,利刃泛着寒光,仿佛还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上古大战至今,帝俊始终随身佩戴宝剑,却极少拔剑。   剑出鞘,势必染血,有人刻意挑衅他,无疑是自寻死路。   帝俊认为,自己不妨通过这件事,告之帝江,对抗自身的命数是怎样的下场。帝俊将亲手斩下钦原主人的头颅,告诉所有妄想与命数抗争的人,他们的结果如何。   帝江赢不了他的命,最终不得不面临此生的惨败。若帝江不愿沦为凶兽,那么立刻远离人界,前往天界当帝俊的神将,即可一世无忧。   佚名与帝江坐在金色大椅内,帝江微微合上眼,他心里轻松了,紧绷的情绪也随之放缓。佚名并没帝江这般清闲,他察觉到有视线盯着他们,有人在打量他和帝江。   凶兽吗?   佚名垂下眼帘,内心被黑暗全数吞噬,方会沦为凶兽。帝江的力量太过强大,又缺乏自我情绪控制,上古大战的沉痛深深的刺伤了帝江的心。   他不知道那一战让帝江失去了多少,可佚名相信,得失,有得有失,祸福常相依。   天使蛋:画师,我要当好蛋,我不要成为坏蛋~ ☆、第 38 章   欣山祭祀到来的那天,帝江莫名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的激动心情,大概是平静的日子过久了,突然面临不确定何时爆发的危机,竟会不由自主的兴奋。   不过帝江当天的重要任务,是守护前往欣山的生灵们的安全,而不是打架。至于到欣山干坏事的那些家伙,帝江肩负守护之责的同时自然也不能放过他们。   佚名提醒了帝江几句,在面临保护欣山的生灵们与抓住坏蛋的选择时,帝江的决定需慎重,别打起来就不顾其它。   帝江表示,目前留在欣山的妖怪几乎不值得帝江费神。帝江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蛮蛮兄弟一翅膀拍翻在地,而那只控制玄谋的鸱鸟,鸱鸟本身不是特别凶残,帝江能够轻松对付。   拥有带毒刺尾巴的钦原妹子,帝江认为自己丢几道天雷理应震住对方。现在就是等待钦原的主人现身,这个人一旦出现,帝江对一切就心里有底了。   此外,有件事令帝江稍微介怀,那就是帝俊会不会来到欣山。按常理推断,帝江觉得希望不大,帝俊那么忙,哪有时间搭理欣山的变化。然而,佚名貌似比较看好帝俊会牵涉其中,他考虑的方向与帝江不太一样,佚名觉得帝俊现身的可能极大。   不管帝俊会不会出现,为了确保前来参加庆宴的生灵们的安危,帝江与佚名早在欣山神不知鬼不觉地动了手脚。   身为优质的上古之神,帝江布阵亦是手到擒来。   老山神和小花妖他们祖孙俩对欣山的地理环境十分熟悉,由他们提供给帝江可靠的线索。随后帝江在欣山范围内,利用最小范围,最不易察觉的方式进行布阵,阵法启动将可在一定时间内让欣山免于灭顶的摧毁灾难。   天没亮,佚名就陪同帝江再次检查了一番欣山周围的阵法,帝江再次详细的告诉佚名,帝江不在时,佚名要如何启动阵法保护欣山,保护他自己。   两人外出之际,意外瞅见鸱鸟同样早早出门。此刻,鸱鸟仍然附在玄谋的魂魄之内,玄谋保持着灰狼的形态,他在欣山疾驰,检查那些用于引魂的符文是否依旧安好。   卫峰跟随玄谋一道出了门,他极度抗议的瞪着玄谋的眼底深处陌生的神色,鸱鸟控制了他的恋人,使得卫峰相当不满:“今天已是祭祀,你到底想要怎样?”   “这儿没你的事,闭嘴。”鸱鸟显得颇为不耐烦。   待它处理完毕全部符文,它将会返回到隐蔽的地方。鸱鸟书写了这些引魂符文,到时肯定会被天上发现,绝对会给它重重的惩罚,玄谋则是鸱鸟用来为自己抵挡磨难的存在。   鸱鸟才不会傻到用自己的肉身直接承受此等重惩,它的真正目的怎会告诉卫峰知道。   卫峰恨鸱鸟恨得咬牙切齿,偏偏又拿鸱鸟没辙,担心伤及玄谋的魂魄。卫峰暗暗下定了决心,他明白,无论鸱鸟在做的事,多半对玄谋不利,将会把玄谋推入危险之中。卫峰没有多余的本事,但他势必及时的拦住玄谋,阻止鸱鸟利用九道符文破坏欣山。   他如此想着,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璞玉。   佚名低头打量地面行色匆匆的灰狼,若有所思,他至今仍旧没想明白一件事:“鸱鸟这么做到底是准备复活谁?”   对此,帝江也略显迷茫:“起初觉得或许是鸩鸟,如今看来可能又不是。”   毕竟毒鸟之一的运日早已从欣山前往了梧山,且在梧山期间,被道士灭掉,以绝后患。倘若运日已然不复存在,此番为了复活运日与阴谐这两只鸟,让他们再度重复的可能降低了许多。   鸱鸟兴许不知晓运日的死亡,也不排除,鸱鸟一开始针对的就不是鸩鸟,它另有目的。   佚名仰头看了一眼天空,朝阳尚未升起,风中透着丝丝冷意,佚名莫名的打了一个寒战:“今天估计是一个非常难熬的日子。”   “跟在我身边。”帝江说道。帝江会极力守护欣山的生灵,会全力打败欣山的妖怪,他更会护着佚名,绝不允许佚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佚名含笑点了点头,然后他冷不丁倾过身,吻了下帝江的唇:“放心,我会没事的。你也得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   闻言,帝江微微红了脸。幸好他一直穿着他的大红袍子,异常红艳的色彩掩住了帝江脸颊的一抹红晕。   他心跳不禁加速,乐呵呵的得意着,佚名吻了他,佚名竟然主动吻了他。对方的吻轻轻的,却掀起了帝江内心的波澜。   以往,帝江感受过杀戮的残忍,忍受过血腥弥漫的窒息,他深知寂寞与沮丧。后来,帝江与周成旨一起生活,他体会到了内心的宁静以及小日子的温馨,此刻,佚名带给了帝江罕有的心微微悸动的感觉。   眼下,佚名并表现出特别的情绪,帝江也不好表现出自己有多在意自己被对方吻了一下。他稍稍挪了挪在金色大椅内的位置,对佚名说:“万事小心。”   佚名果断的应了一声好。   早起的人不止帝江和佚名,也不止卫峰和玄谋,蛮二弟同样早早的起了床。蛮二弟再一次检查了地牢内的老山神他们的情况后,他下令彻底封住地牢的大门。   这会儿,山神他们还在睡梦中尚未清醒,从今往后他们也将不再醒来。他们永远无法逃出牢房,祭祀亦是老山神的终结。   他殊不知,在他见老山神他们之前,山神祖孙与小玉头就已隐去身影离开了地牢。   小玉头变回了自己的模样,不用再顶替佚名的身份。他坚称,自己必须马上回到卫峰的身边。他得守着卫峰,也得守着玄谋,万一玄谋出了事,卫峰定会痛不欲生,小玉头也定会后悔不已。   帝江理解小玉头护主的心情,他施法让小玉头悄然返回卫峰的身旁,重新化成璞玉的形态,使得鸱鸟没那么容易察觉小玉头的气息。   老山神和小花妖,他们配合帝江在欣山内做好准备,安排了一条有效的逃脱道路。若欣山保不住了,万不得已之时,方便生灵们能够有路顺利的撤离。如此以来,帝江也能少一些后顾之忧。   天刚蒙蒙亮,一些早起的生灵已开始陆陆续续的自他们的山林出发,前往欣山。它们一脸兴高采烈的模样,全然不知欣山何其危险,足以顷刻间吞噬它们的性命。   美食堆满了桌面,召唤生灵们开心的吃,开心的喝,庆祝欣山再度回归安宁。   奈何,负责庆宴食物的山猫总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警惕的打量周围。自从得知红衣青年的来历不简单,山猫始终惶惶不安,它生怕突然一道天雷劈下,眨眼取走它的性命。   此时此时,山猫已摆放好了庆宴的所有食物,等待着最后的时刻。它满心期待,到庆宴结束之际,无限美好的生活从此到来。   很快,附近山林的受到邀请的生灵接二连三的进入欣山境内。   帝江与佚名坐在大椅内,漂浮半空。帝江看着这些毫不知情的生灵们,它们面带笑容,浑然不觉自己身处险境。有时候,知道的少反而是一件好事,心中没那么大的压力。比起他们,帝江略显焦虑,他不确定钦原的主人何时蹦出来。   虽说此次见到的生灵数量不少,可佚名无心画画,他牵了牵帝江的手。帝江对佚名而言,远比作画重要。一旦帝江出现丝毫异样,佚名将立刻阻拦帝江,平复帝江的情绪。   欣山聚集的生灵越来越多,蛮二弟化为老山神的模样,与众人一道庆祝。   这时,帝江敏锐察觉远处的山头呈现出些许不对劲。佚名与帝江不约而同的望向黑气腾起的方向,那里是云山。帝江有理由相信,获得自己羽毛的庇护,云山理应安全,除了云山生灵暂时不能外出。   帝江觉得,他们不出来也好,好过在欣山深陷诸多的麻烦。   只是,帝江心有不解,云山目前到底处于怎样情况。   帝江打算与佚名商议云山的事,意外瞅见佚名正低头向下瞧。山内,卫峰与玄谋起了争执。   一开始,鸱鸟仅是确保符文安然无恙,如今,鸱鸟却直接动手毁掉了符文。被鸱鸟控制的玄谋扬起利爪,一下子斩开刻有符文的石头。   就在那一霎那,帝江惊觉云山上方的气息陡然骤变,黑气爆发,肆意蔓延,一切变得格外不祥。   鸱鸟计划破坏其它的石头,卫峰毫不犹豫地挡在玄谋的跟前。他猜不出鸱鸟内心的想法,可在石头裂开的瞬间,卫峰莫名的嗅到了寒意彻骨的死亡气息。   他假如再不阻止自己的恋人,他相信,鸱鸟会利用玄谋做伤天害理的坏事,这不是真实的玄谋所期望的。   “闪开。”鸱鸟生气的吼道。卫峰最好别在这儿碍事,它尽快达成引魂后,要立即躲起来避灾。   卫峰大喊道:“玄谋,你快醒醒,不能再被他控制了。玄谋,我是卫峰,你能听见我的,对不对。”   听闻此话,鸱鸟扬起狼爪掐住玄谋的脖子:“你就这么急着让他他去死吗?”   卫峰僵了片瞬,猛地扑向灰狼,不顾一切地搂着灰狼不放手。与此同时,他身上的璞玉泛着光芒,虽未能分离,但趁着鸱鸟并未隐藏在魂魄深处,迸发的白光将灰狼和鸱鸟一并捆绑。   小玉头闷闷道:“你这个坏蛋,别想逃。”   帝江连看了山内几眼,小玉头力气出人意料的大,貌似不需要帝江出手。他抬头眺望远方,自从有符文的石头裂开,云山方向的状况陡变。帝江与佚名对视一眼,他恐怕得去云山看看,那边估计出了状况。   云山上方的天空看起来特别阴沉,隐隐约约的,帝江竟能听到细微的呼救声,凄凉又无主的呼救声,听得帝江心里发毛。   偏偏目前欣山聚集的生灵数目众多,帝江,贸然离开欣山,唯恐欣山遭遇不测。   “你去云山,我留在这儿。”佚名建议道。   “可是,”帝江倍感迟疑。   佚名懂得帝江的担忧,随后,他补充了一句:“你快去快回。”   说完这些,佚名扬了扬帝江赠予他的羊脂白玉,倘若欣山遭遇突变,佚名会竭尽所能拖延时间,让帝江能按时赶回来。   帝江权衡再三,劝佚名:“如果这边出了状况,立即启动欣山的阵法,你千万别离开大椅,不要迈入山内庆宴。留着这块玉在身旁,它会护着你。”   佚名点头应了声,他自然懂得帝江的意思,他赢不了山中妖怪,断然不会轻易现身,导致不必要的麻烦。他会随时准备启动阵法争取时间,直至帝江归来。   帝江静了静,一溜烟的奔向了云山,他距离云山越近,越是听得毛骨悚然,数不清的细微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救命。   同时,帝江也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那些全是被噬心鬼束缚的人。他们聚在云山山外,奄奄一息,蜷在地面苦苦哀求,帝江看得没错的话,这些人多半已经没救了。   帝江这么想,不代表所有人都这么想,悲凉的呼救吸引了周遭的不同寻常的气息,有人在迅速靠近云山。   辨别出来者是谁,帝江没来由的产生了一种原来如此的想法,噬心鬼的叫喊引来了六巫。六位巫师途中听闻呼救,面露疑惑,纷纷停下了脚步。   “好像有人出事了。”其中一位巫师说道。   另一位巫师纳闷的环顾四周,辨清了声音的来源处,出事的人数量不少。几位巫师稍稍商议,本着治病救人的念头,他们放弃了自己最初的行程安排,他们没再往前走,转身去了云山。   帝江心里直嘀咕,是谁打听到六巫会从此路经过,又是谁算准了六巫会停留施以援手。近期恰逢猰貐的忌辰,六巫念及当初复活猰貐的种种不顺意,心怀救人的心态并不奇怪。   但帝江在意,对方吸引六巫究竟有何意图。   帝江望了一眼欣山的方向,欣山至今尚无异常的动静。帝江稳了稳情绪,接近云山一探究竟。   天界,帝俊正坐殿内,神情严肃。上古大战结束至今,他本以为一切从此平息,偏偏依然有人不安分。   帝俊微微皱了皱眉,唤了一声:“风伯,雨师。”   他话音刚落,两抹身影随即显现,他们跪于帝俊跟前:“天帝有何吩咐?”   “今日,天有异象。严守天宫之门,莫让人坏了众仙品酒赏乐的兴致。”帝俊命令道。   “末将遵命。”   与此同时,帝江隐了身影站在六巫的身旁。他好奇的看了又看,他认为无药可救的这些人,莫不是六巫持有的灵药还能救活他们不成。   天使蛋:画师,我有事给你说   画师:什么事?   天使蛋:你多吻我几下,我就说-///- ☆、第 39 章   六巫这会儿忙于拯救被噬心鬼束缚的诸多生命,他们没有发现而且也没空理会帝江。   帝江围在他们的周围,瞅着他们尝试的各种丹药。六巫目前也没有琢磨出来,怎样的药物对这些人更有用一些。这些人基本上只剩虚弱的呼吸,看似没救了。   见状,帝江内心亦在不停的思考,之后的情况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六巫显然面对现在的情况也十分棘手,巫师们决定救这些人,是出于一片善意,但是如何救他们是众人此刻面临的关键难题。   帝江记得六巫手中拥有不死药,不过,他们的不死药不会轻易使用。当初六巫救活猰貐,是奉了天帝的命令,况且猰貐复活之后,情况不太理想,可见死而复生失败的危险极大。   所以,帝江有理由相信,救治眼前的这些人,六巫定然不会擅自使用不死药,以免造成不好的后果。   帝江一会儿瞅瞅六巫们,一会儿他焦急地望一眼欣山的方向,牵挂佚名。   此时此刻,这些被噬心鬼束缚的人能不能活下来根本说不准。反正在帝江看来,他们从出现那一刻就已经希望渺茫,只是六巫身为炼药之人,对此不忍心罢了。   云山上空弥漫的黑气越来越凝重,四周的环境越来越阴沉,黑气即将掩盖天空。   六巫们自然也很快发现了这样的异常,六巫之一的巫彭抬头看了看天空,对其他人说道:“此番天象非常的不祥,我们理应尽快离开此地,这儿估计有大事发生。”   “可是,倘若放手不管,这些人多半马上就得咽气。”另一位巫师巫凡,他拿着丹药,左右为难。   偏偏重伤的人数量实在是太多,一时半会六巫寻不得适合的地方移走他们,再加上附近的上空均已是如此阴沉沉的天象,他们兴许只有快速前往远处方能躲避。   他们走了,这些人可就彻底没了指望。   “要不,我们最后再试一次。”巫相建议道,“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到此了,毕竟……”   巫相的话没有说完,毕竟他们拥有的某些丹药不能贸然在世间使用,导致的结果会难以预测。出了事,天帝必然罚之。   其它几位巫师尚未来得及对此发言,地面猛地震动了几下。帝江警惕的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嗖的一声后退一段距离,他反复观察周围,看看有谁即将现身。   就在这时,巫师巫履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叫喊:“啊,我的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倒在地面的将死之人突然死命的咬住了巫履的手不松口。那人咬得相当用力,仿佛大有不咬断巫履的手誓不罢休的架势。巫履没有提防,一下子袭来的剧痛折磨得他冷汗直冒。   另外五位巫师赶紧上前帮忙。   帝江并未上前,而是往后又退了几步,他深感云山的气氛十分反常。以帝江的直觉,此刻属于灾难爆发之前的死寂。   果不其然,下一刻,整个云山周围猛然间黑气四溢,那些黑气自噬心鬼的体内眨眼爆发,霎时团团困住六位巫师,逼得他们步步后退。   众巫师计划击破黑气迅速撤离,奈何巫履的手被紧紧咬住了,噬心鬼咬伤处,毒气已顺着巫履的手臂往上蔓延。同时,噬心鬼的身体与地面的黑气牢牢的融在一起,使得巫履无法脱离,意识开始减弱。   巫彭深知巫履中了剧毒,他不敢迟疑,立即配制新的药物为巫履阻隔剧毒的扩散,剩余的巫师则负责击毁逼近的黑气。   帝江正欲上前,为巫师们解围之际,他忽然听得一声闷响,黑气内陡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囚牢,把巫师们关在牢中。由于帝江刚才退避及时,此刻,他身处囚牢的外方。   瞅了瞅囚牢,帝江拾起一根树枝尝试着戳了戳囚牢,判断囚牢的状态。谁知树枝发出滋滋两声,转眼转为腐朽的干枝,一碰即碎。   帝江滴汗,在囚笼表面下了如此重的毒,不要太狠心。   随着囚牢的显现,一抹身影也随之显现。帝江凑近一看,不禁嘴角抽搐。来的人竟是钦原,钦原身穿一袭黑色的长裙,兴许是之前鹑鸟为她新做的衣衫。衣衫看起来分外漂亮,可惜钦原却穿着它做坏事,着实糟蹋了这身衣服。   看清对方是钦原,六巫马上明白囚笼附着的绝毒相当厉害,他们再次往后退了退,将负伤的巫履护在身后。   “六位巫师,别来无恙。”钦原扬起笑,淡淡说道。   巫凡非常抗议地瞪了钦原一眼:“钦原,你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六巫向来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出手伤害巫履。”   钦原含笑地视线扫过他们,话语平静:“各位莫慌,我并非有意为难你们,只是向几位巫师借一样物品。”   “你休想。”巫彭为巫履的伤口处敷了药。他心知,钦原此番前来,必是来者不善。不管钦原提出怎样的要求,他们断然不会点头答应。   “话何必说得这么绝情,我的要求又不过分,只是打算做一件你们多年前就已做过的事罢了。”钦原稍微扬了扬手,天忽地一暗,云山上空浮出了一抹黑影。   帝江抬头望向黑影,心里一惊。好家伙,这不是已经死去的猰貐吗?原来鸱鸟引魂是为了引来猰貐这个大家伙。   说起来,猰貐此生并不安宁,它死过两次了。钦原他们死拽着猰貐不放,到底是何居心。   这些人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他们折腾来折腾去,也不问问猰貐自己的意见,猰貐到底想不想复活。第一次死而复生后,猰貐从善良的天神变成了吃人的怪物,众人怎知猰貐的心中究竟藏有多少痛苦。   瞅见猰貐的游魂,巫师们纷纷脸色一沉,劝道:“钦原,你不要自寻死路。不管你打了什么如意算盘,猰貐万万不能再度复活,别逆天道而行。”   昔日,猰貐被天神贰负与危两人合力杀掉,天帝不忍烛龙伤心难过,于是命六巫手捧不死药,救活了猰貐。谁知复活的猰貐并不是大家期待看到的模样,它成了一个祸害世间的大妖怪。   天帝不得不下了第二次命令,这次是为了除掉怪物猰貐。时至今日,每逢猰貐的忌日之际,六巫均会为猰貐祭祀,只望猰貐获得安宁。他们深知不死药绝非心想事成之药,六巫怎会擅自动用不死药。   “我知道,曾经,天帝下了命令,猰貐绝不可再复活。”钦原不屑地笑了笑,“可猰貐是烛龙的孩子,要不要复活猰貐,要不要除掉猰貐,天帝难道不该听一听烛龙的想法。”   当初,天帝下令复活猰貐,可有征求过烛龙的意见,此后,天帝下令除掉猰貐,又是否询问过烛龙。天帝自行决定了烛龙孩子的生死,又算不算是肆意而为。   听闻此番话,巫相不由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这次要猰貐复活的是烛龙?”   对此,钦原边笑边摇头:“烛龙不现身已久。此次仅是我家主人准备送给烛龙的一份见面礼而已。”   “钦原,你好大的胆子。主宰生灵的生死,此等罪名你可担当得起?”巫彭深感不悦。   闻言,钦原毫不在意:“那,天帝就可以随意决定众生的生死大权了?”   “天帝有天道指引,自会做出正确的抉择,与你们这些伺机作乱,肆意妄为又心怀不轨的妖魔不同。”巫抵愤愤说道。   “可笑,真可笑。你见过天道吗?你知晓天道吗?你确定天帝从未逆天道而行过?你确定天帝从未做过错误的决定?”钦原扬起声音,“再说了,天帝本不是一出生就贵为天界众神之主。回想当初,帝俊他也并非天帝,他不过是利用上古之战夺取了帝位,才得到如今的身份。待我家主人荣登天帝宝座,决定谁生谁死,轮不到你们指指点点。”   “夺取天帝之位?上古大战结束至今,六界安定,竟还有人对帝位念念不忘。钦原,你可知你现在说的每句话都是死罪,引发大战令生灵涂炭,会让你万劫不复。”巫彭直瞪钦原。   钦原没有被对方的话语激怒,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她的手轻轻一扬,猰貐的游魂跟随云山的黑气向着其余的山岭前行,一座山接着一座山,直奔欣山的祭祀。   见状,帝江纳闷不已,他记得他离开欣山前,小玉头牢牢地捆住了鸱鸟。难不成这小子最终还是不给力,帝江一转身,小玉头就让鸱鸟逃跑了,继续开启了剩余符文引魂。   面对这番变化,小玉头表示自己十分冤枉。他明明死命捆紧灰狼,丝毫不松手,绝不让鸱鸟从玄谋的魂魄内逃走。所以,说起来,小玉头自己也不懂这是怎么回事。鸱鸟并未触碰另外的石头,阴冷的黑气却逼近欣山,按理说,鸱鸟此刻无法引魂才对。   他们殊不知,情况早已发生了巨变。   由于红衣青年的出没,使得蛮蛮兄弟对祭祀分外担忧,同时由于作为起始的云山被红衣青年守护,导致计划有变。   蛮蛮他们本来想利用鸩鸟阴谐作为赠予猰貐游魂的第一道食物,谁知却面临进不了云山的困境。他们这才临时改变了方向,放弃了吞噬鸩鸟阴谐。   为了防止红衣青年中途现身破坏祭祀,避免对方赶在最后破坏重要的符文,鸱鸟修改了符文的牵连关系进行防范。一旦第一道符文由它引发,随后的符文会接二连三的逐一开启,无需鸱鸟亲自出手。   于是,现在的情况是,引魂无法阻拦。符文会引导猰貐的游魂行至欣山。   钦原淡定地凝视六巫,她猛地收紧囚笼,期间的花草树木刹那间枯萎。钦原的毒,它们根本抵挡不住。   “若你们誓死不从,我不介意直接摧毁你们,仅留不死药。”钦原说道,“假如你们听话,乖乖交出不死药,我可以考虑给你们留个全尸。”   “想要不死药,痴心妄想。”巫彭应道。   “看样子,是谈不成了。”钦原扬起嘴角。   让噬心鬼咬伤的巫履忽地浑身一颤,眸子光泽随之转淡,被噬心鬼控制。他一下子扑向了巫彭,取得了不死药。   巫履手握不死药,走向钦原。   “巫履,你在做什么?快点清醒过来。”众巫师大为惊讶。巫彭更是说不出话,他明明为巫履敷了药,为何巫履会变成这样。   钦原大笑不已,别以为她会如此天真,认为剧毒囚笼足以威胁六巫交出不死药。她为了等六巫前往世间的这一天,等得可不容易。   大事在即,不容许她有任何的失误,所以,钦原需要一点时间分散六巫的注意力,进而控制巫履。   帝江将一切看在眼里,他心知扯裂囚笼,他的手会备受折磨。但此刻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绝对不能让钦原拿走不死药,钦原肯定要用这药做更多的坏事。   他咬咬牙,伸手抓住囚笼往两侧大力撕拉。尽管帝江隐去了形态,可他触碰囚笼无疑就泄露了自己的所在,他对应的位置发出呲呲声响。   钦原顺势望去,眼底的笑意异常得意:“帝江啊帝江,我等你这么久,你终于愿意动手了。这个笼子可是为了你量身而做,尽情享受吧。”   一听这话,帝江骤感情况不妙。他着急抽回手,奈何双手已不能动弹,黑气沿着囚笼悉数窜到帝江的身上。   若帝江坚持不出手,钦原的确不知如何察觉帝江的位置。好在钦原的主人告诉钦原,以帝江的个性,他必定会扯开囚笼救出六巫。钦原一心对付六巫即可,他自会为多管闲事的帝江送上一份大礼。   帝江并不知晓,他一单碰触囚笼,将启动幻象,陷入深层幻景。帝江的力量固然不易抗议,但帝江的内心没有他的力量那么坚不可摧。   眼前全是一片血色,帝江环顾四周,他身边的景象已然改变。他记得这儿,这里是上古大战的战场,上古之战的噩梦,重新唤醒。   一个又一个的浑身沐血妖怪神魔向他袭来,他们高呼,杀了他,快点杀了帝江。   浓烈的血腥味刺痛了帝江的情绪,他的身体在喧嚣,在颤抖,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往昔的朋友手握长剑要取他首级,对方下手那么重,那么狠,恨不得一剑将他置于死地。   “帝江,你去死吧。”   冰冷的话语回响在耳畔,帝江拼命地晃了晃头。不,他不想要如此残酷的战斗,他一点儿也不渴望天帝的宝座,他对至高无上的权力不感兴趣。   不要再逼他,不要逼他动手。   同一时刻,佚名神情严肃地仰望矗立玉欣山上方的游魂,对方拥有半透明的身躯,呲牙咧嘴,露出无比险恶的模样。游魂张开嘴,企图吞食欣山内的生灵作为充饥的美食。   佚名果断的启动帝江设置的阵法,一道金光霎时团团围住欣山。猰貐游魂低头看着惊慌失措的生灵,它一下紧接一下,重重击打在金光表面,好似要将金光砸碎。   这会儿的猰貐仍处于游魂形态,它被鸱鸟引到这儿,力量尚未完全恢复。它要复活,需要不死药。   目前,金光的屏障能够抵挡一会儿。   佚名远望云山的方向,那儿已彻底被黑气吞没。佚名心急帝江的现况,他答应了帝江,他会看好欣山,等待帝江归来。   可如果帝江陷入了困境,不能及时赶回,那么佚名就去找帝江。   佚名心里始终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慌乱,一个声音不断的提醒他,他得去云山,他得去看看帝江怎么样了。   天使蛋:画师,快救我T^T   画师:别怕,我马上就到   几个时辰后……   天使蛋:画师,你在哪儿⊙o⊙   画师:呃,你能等我两天么,马只能跑这么快了……   从此,天使蛋下定了决心,他要送给画师一匹能飞的马-。- ☆、第 40 章   佚名在欣山等了小会儿,迟迟不见帝江出现,倒是发现在金色光壁外的游魂身边又多了一抹身影。这使得佚名的心里愈发感到不踏实。   刚刚现身的男子长得异常的高大魁梧,他一手握着巨大的斧头,一手拿着巨盾,气势汹汹,好不威武。男子曾是上一任天帝手下的无名巨人,一直以来忠心耿耿。   上一任天帝在上古大战之中,不幸败于帝俊,不得不退至南方成为了统管南方的小小天神,而帝俊则登上了中央天帝的至高帝位。   男子心有不服,数次劝说南方天神与帝俊一决高下。奈何,南方天神已然倦了战斗,他无意再和帝俊为了中央天帝的帝位争得你死我活。   见状,男子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他决定自己亲手将帝俊从天帝之位拽下来。他此番对峙帝俊,无疑是在弑天,所以,往昔默默无名的巨人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刑天。   刑即为杀戮,天则是指此时此刻的帝俊。   这会儿,刑天站在猰貐的游魂旁边,似乎在等待。   佚名抬头望向金色光壁外的两人,骤感情势不妙,对方带给他的感觉非常不祥。   所幸,老山神和小花妖祖孙提早做好了准备,他们尽可能不引人注意的领着部分的生灵悄悄离开。他们的动作极轻,相当的小心,生怕留在欣山内的蛮蛮兄弟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可事实却是,蛮蛮兄弟早就留意到山神祖孙,他们没吭声,仅仅是因为如今已走到这一步,无需再理会他们而已。   蛮二弟一门心思期待,这次刑天非得给帝俊一点苦头不可,但蛮大哥似乎犹豫不决。一方面,蛮大哥希望刑天的计划能够顺利,同时他又忍不住担忧,倘若刑天成功了,帝俊是不是当真会因此死掉。   “哥,你别担心,很快就会结束了。”蛮二弟说道。   蛮大哥淡淡地应了声。有时,他不禁会问自己,是不是帝俊死了,他的心就能从此平静。偏偏他的内心告诉他的答案并非如此。   哪怕帝俊不在了,如果蛮大哥自己不从自己的情绪之中走出来,他无法面对以往发生的事,放下一切。那么无论帝俊是活着还是死去,蛮大哥始终无法内心安宁。   所以,蛮大哥再清楚不过,他多半走不出放手自己情感的这一关。   这次刑天与帝俊争夺帝位,成功也好,失败也罢,蛮大哥的路均只能到此为止。走到这儿作为结束,眼一闭,从此心无烦恼,比继续沉浸在得不到的失意中反复折磨,兴许轻松得多。   蛮二弟怎会看不懂大哥的心事,哥哥至今仍在为帝俊的处境担忧。他之所以协助刑天,成就刑天的心愿,无非是为了替哥哥报仇。   但对蛮大哥而言,剩余的所有好像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灾难来袭的欣山,万分辛苦的莫过于小玉头,他使出浑身解数,死死地捆着灰狼。既不让鸱鸟逃走,也不让玄谋挣脱,两个都捆着相对来说最安全。   小玉头目前有且仅有一个期待,他盼着帝江赶紧回来,伸手帮他一把,他一个人支撑着实在不容易。   鸱鸟对此又急又气,可惜开口大骂根本解决不了问题,而小玉头又不会被鸱鸟的话语蛊惑,导致鸱鸟始终处于万分焦虑的状态。   待到一会儿,刑天如愿冲上天界之时,亦是天帝惩罚降落之时,鸱鸟必须提前寻一处绝佳的位置,利用灰狼为自己抵挡责罚。   他若是一直这么被捆着,恐怕有大麻烦。   鸱鸟心急,卫峰同样心急,他频频说道:“小玉头,你小心点儿,轻点。”   千万不要伤到了玄谋。   小玉头当然听得懂卫峰的意思,他泪流满面。眼下,小玉头已经累了,卫峰能不能少说话,别分散他的注意力。万一他一不留神,手下一松,让鸱鸟逃了,这可如何是好。   佚名不了解小玉头目前的处境,他坐在金色大椅,手握羊脂白玉,不停的劝说自己冷静。兴许他担忧过度,帝江应当不会有事才对,毕竟,帝江的力量没有多少人能够抗衡。   小会儿,又有一抹身影行至金色光壁外,这次到来的是人依然不是帝江,而是钦原。   钦原一脸得意的笑容,她恭敬地双手奉上丹药:“主人,不死药在此。”   “你做得非常好。”刑天十分满意地接过不死药,他进而转向猰貐。刑天刚走了小步,他想了想,别头问了钦原一句,“帝江怎么样了?”   “主人,此事一切顺利。帝江这会儿已困在幻景内,根本出不来,极度暴躁。”钦原笑得特别的解气,她终于有机会报复帝江了,“只要他将六巫当作他的敌人,他绝对会很快除掉他们。等帝江意识到自己在滥杀无辜,他的情绪一定会改变。”   听到这些话,佚名心里猛地一沉,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同时,佚名也总算知道,这些人对帝江意图不轨。伤心难和愤怒暴躁,这类不好的元素十分容易影响帝江的心情,刺痛帝江企图隐藏的内心感受。   假如帝江长久深陷其中,必定会失控,狂化的帝江等同于嗜血的杀戮。当帝江沉浸杀戮无法自拔,他将越来越痛苦,越来越清醒不了,随后,情绪彻底崩溃。   “凶兽。”佚名喃喃道。   佚名大力地握紧拳头,他曾对帝江承诺,有他在,他绝不会让帝江成为凶兽,这些话不只是说说而已,他一定会办到。   换作平时,目睹如此数量的罕见生灵,佚名多半会迅速作画,可是现在佚名没有心情,他非常关心帝江的安危。   一开始,他决意调查噬心鬼的来由,把帝江卷入了麻烦,帝江也因为佚名涉足了世间的一场劫难。帝江为了佚名前往欣山,那么佚名得实现自己的诺言,陪伴帝江,不让帝江狂化。   佚名低头瞅了瞅金色大椅,尝试说道:“立刻去云山,到帝江那儿。”   金色大椅纹丝不动。   “立刻去云山,到帝江那儿。”佚名重复道,奈何金色大椅依旧一动不动。此前,帝江给予了金色大椅一道命令,让它飞在半空留守欣山,于是,椅子会严格遵守帝江的命令。   佚名无法改变这个命令,除非他的力量在帝江之上。   不得已,佚名咬咬牙,一下从金色大椅跳下,椅子既然不愿听他的话,那他自己过去就是。然而,结果演变为,佚名落地前一刻,金色大椅稳稳地接住他,重新将佚名驮回半空。   佚名满头黑线,帝江下达的命令让佚名哭笑不得。这种紧要关头,金色大椅不让佚名离开原地半步,让佚名如何开心得起来。   这个办法行不通,不意味着佚名会老实的等待。他紧盯羊脂白玉,这块玉有灵性,它曾经属于帝江,可如今跟随佚名已有千年,佚名希望白玉能够带他到帝江的身旁,他不能丢下帝江在云山的幻景孤军奋战。   羊脂白玉仿佛体会到了佚名的想法,它闪了一道光,眨眼间,白玉和佚名消失不见了,仅剩一个空空的金色大椅飘在半空。   这一次,白玉到达的地方不是天山帝江的家,也不是云山帝江的身旁,而是断魂崖的崖底。   佚名看着自己前方,他前面有一棵了无生气的树,这棵一度红艳美丽的红玉树在佚名出事后,变成了如今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他不懂为何羊脂白玉领他来到此处,佚名只知,这儿可以快速的到达梧山。他去了梧山,下一步又该怎么走,佚名距离帝江依旧很远。   稳了稳情绪,佚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再一次伸手触碰红玉树。红玉树随即回应了佚名的触碰,整个树泛起微弱的红色光芒,红光迅速环绕佚名。   佚名浑身轻轻一颤,这儿带着佚名非常不好的感觉。他又看见了梧山的死亡之夜,冰冷的夜晚,面目狰狞的大妖怪,鸩鸟运日。   大妖怪掐着他的脖子,开始询问佚名那三个问题,佚名一点儿也不想听。   佚名顿感昏天黑地,呼吸不顺,大妖怪则露出了邪恶的笑容:“你知道你等的人是谁吗?”   又来了,佚名抗议的想着。他费劲地挤出几句话:“我当然知道。他是帝江,住在天山的上古神兽帝江。”   闻言,大妖怪露出了分外惊愕的神情。   大妖怪不甘心,又接着问他:“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诉你他的真名吗?”。   佚名呼吸异常艰难,他直瞪大妖怪,吃力地说道:“我理解他内心的犹豫,认为世人生命短暂,转眼一切成云烟。只要他记得誉城,感到在誉城的日子十分快乐,我不在乎他是否说出自己的真名。名字只是我们的一部分罢了,并非我们的全部。”   大妖怪大笑,它的笑声却透出了几分心虚,显得底气不足,刻意在掩藏自己的慌乱。   “别问我他为何匆匆离开誉城。”佚名的意识在减弱,但他不愿服输,“不要妄图欺骗我。帝江并非去见他的心上人,他奉命返回天山见帝俊。帝俊认为帝江会沦为凶兽,决定关押帝江。”   闻言,大妖怪霎时变了脸色,恶狠狠地瞪着佚名。   佚名一把抓住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曾经他面临险境,我却无法陪伴他身旁,只能在誉城默默等待。这一次,我不会再等,我要去他的身边。别阻拦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佚名骤感一股强劲的力量充满全身,他扬手把威胁自己生命的大妖怪丢到了一旁。   “我想起来了,我是谁。周成旨也好,佚名也好,不过是表面的一个称谓罢了。汝等妖魔,竟妄图左右人界帝君,胆大包天。”佚名大声说道。   无尽的灵力顷刻间唤醒,源源不断的涌向佚名。佚名眼前不再是欣山的断魂崖,而是梧山,他站在昔日周成旨倒下的地方。   红玉树重获生机,它扎根大地,吸取人界的纯净灵气引入佚名体内。佚名发觉自己在改变,他意识到自己的力量与生命和整个世间紧密联系在一切。   世间万物均是他的力量来源,他亦可把自身的力量交予万事万物所用。   梧山内,负责守护红玉树的胖山妖惊讶地长大了嘴,啃了一半的肉骨头掉在地上,它目瞪口呆的面向红玉树:“活……活了……树活过来了……”   红玉树光芒万丈,树边出现了一位眉清目秀的道士,他当初除掉梧山妖怪,叮嘱梧山生灵守护这棵红玉树。   道士一袭蓝色道袍,手持浮尘,他恭敬的对佚名说道:“帝君,恭迎你历劫归来。”   佚名扬手,示意对方什么都别说,他这会儿有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要办,他得去云山见帝江。   帝江留在人界也不会沦为凶兽,佚名会证明给帝俊看。   佚名身处梧山之际,刑天走向了猰貐的游魂,游魂烦闷地捶打金色光壁,吃不到欣山生灵让猰貐非常不开心。刑天拿起不死药递到猰貐跟前,静静道:“吃掉不死药,你即可再度复活。”   失去的力量亦能全数恢复。   猰貐正欲接过不死药,半空突然响起低沉的声音:“住手。”   刑天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位中年男子,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不可靠近的强势威慑力。对方是难得一见的高贵存在,烛龙。   天使蛋:画师,两天了,你人呢囧rz   画师:马上就到,我半路去刷了一下新装备   天使蛋:马上的意思是不是还要等两天⊙o⊙   画师:不,我这次点亮了瞬间传送的新技能 ☆、第 41 章   见到烛龙现身,刑天顿时露出了无比欣慰的表情,事情正按照他的计划在前进。目前到了这一步,接下来距离刑天的心愿就更近了。他一直相信,只要是为了复活猰貐,哪怕不常出现的烛龙也肯定会出现。   这会儿,刑天没急着立刻表明自己的想法。他看了看烛龙,见烛龙神情严肃,似乎不打算先开口和刑天谈,刑天这才侧过身,把原本要交给猰貐的不死药转手递向了烛龙。   烛龙对待不死药的态度,决定了刑天和烛龙合作能不能成功。刑天说道:“他毕竟是你的孩子,由你来决定比较适合。”   烛龙并未应话,他默默的接过不死药,他反复看了猰貐的游魂两眼,刑天看不透烛龙的想法。   这会儿,猰貐仅有飘散的游魂被鸱鸟引至了欣山,尚未完全复活。猰貐不记得许多事情,其中包括自己的父亲烛龙。   眼看着烛龙拿走了不死药,猰貐游魂霎时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烛龙。猰貐不知道烛龙拿走不死药打算做什么,他从自己魂魄残存的些许记忆里意识到,这个药似乎对他特别有帮助,只要吃下去就可以改变许多不好事情。   偏偏,此时此刻猰貐无法如愿,不死药已经到了烛龙的手中。   烛龙看着不死药若有所思,片刻后,烛龙的指尖稍稍一用力,顿时将丹药捏得粉碎。他对复活猰貐的态度一目了然。   随后,烛龙冰冷的视线转向了附近的刑天,他明白刑天在盘算着什么。烛龙不接受刑天擅自安排猰貐的复活,这是他的事情,与刑天无关。   烛龙大可以杀了刑天,对他而言并非难事,可烛龙认为自己没必要这么做。刑天所做的一切定会有必然而然的惩罚,无需烛龙亲自动手。   刑天迎上烛龙的视线,心里微微一震,看来烛龙并不愿猰貐复活。但刑天仍没有就此放弃,他问道:“你当真忍心不救他?连自己的孩子都置之不理?”   闻言,烛龙回答的话语分外平静,透出心若止水的镇定:“猰貐他在很久之前被贰负他们杀死了,我的儿子在那个时候就结束了他的此生。”   此后的猰貐不再是烛龙的儿子,烛龙的孩子那个善良仁慈的猰貐早已不在人世,没有所谓的死而复生,没有吃人的怪物猰貐。   烛龙承认,当初天帝下令意图复活猰貐之际,烛龙曾经倍感犹豫。   一方面,烛龙十分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重回自己身旁,可另一方面,烛龙感到,用这样的方式获得的生命,或许不是真正的生命。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以至于六巫复活猰貐时,烛龙一个字都没说。   然而,此事带来的结果非常沉痛。死而复生的猰貐绝非烛龙期待看到的模样,猰貐竟沦为了危害世间的怪物。好几次,烛龙想要亲手除掉猰貐,给自己的孩子一个解脱。   他相信,这不是猰貐渴望的生活。   偏偏,烛龙下不了手。一次又一次见到猰貐,烛龙却始终下不了手。他静静的看着吃人的怪物猰貐,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   后来天帝下了除去猰貐的决心,烛龙选择了沉默。尽管他很难面对天帝做出的决定,可同时烛龙心里再明白不过,天帝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天帝替烛龙面对了一个烛龙自己无法面对的抉择。   这些年,烛龙深居简出,几乎不露面,他用宁静无波的生活让自己慢慢淡忘曾经两次失去孩子的悲痛。可偏偏就是有人不让他内心安宁,不让猰貐走的安宁。   打量着猰貐的游魂,烛龙眼底的神色凝重了些。   这一刻的猰貐显得十分迷茫,他听到一个声音不断的召唤他,指引他来到这儿。他走了太久,他肚子饿了,面前有如此多的生灵,但他看得见吃不着,免不了暴躁。   奈何,烛龙的存在对猰貐极具威慑力,烛龙仅是看着猰貐,猰貐就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小步。   烛龙的手指轻微往上一扬,猰貐的游魂眨眼泛起光芒,魂魄逐渐变小变淡,最终化作一团光躺在烛龙的手心。   往昔的猰貐曾对烛龙说,渴望自由自在游走六界的生活,他想要看遍六界的美景。猰貐生前未能如愿,于是烛龙才放手给了死去的猰貐自由,让猰貐的魂魄前往各处。   某一天,当猰貐走累了,烛龙就接猰貐回家,带猰貐投胎转世,开始新的一生。   若不是有人不安分,非得影响猰貐在六界行走,特意将猰貐引到此地,企图再次复活猰貐,有意引起烛龙的注意,烛龙也不会现身。   刑天的想法,烛龙多少能推算出几分。刑天此举肯定不是为了猰貐,单纯为了引出烛龙,向他提出条件罢了。   烛龙合拢手指,把猰貐的游魂护在手中,他转向刑天,分外冷静:“说吧,你引我到这儿,究竟有何目的。”   他的话说得十分直接,没有与刑天拐弯抹角的打算。   烛龙态度果断,刑天也回答的果断:“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的清静,只是想向你借一道力量,开启从这抵达天宫的道路,让我顺利过去。”   “你以为,你做的这一切可以瞒过帝俊的眼睛?你以为他会毫不知情?”烛龙的话语不急不慢。   对此,刑天坦言:“不管他知道不知道,我非去天宫不可,取回这个本不属于帝俊的帝位。”   听到此话,烛龙不以为然:“你把诸事想得太过简单,弑天并未你能够达到的境界。就算你得到我的协助,哪怕你到了帝俊的跟前,你也杀不了他。”   “莫非连你也相信天道的那些谎言?”刑天不服气。   烛龙摇头:“我不信天道,但我相信实力,你还不够资格战胜帝俊,仅此而已。”   话语说出的同时,烛龙脚边腾起一道亮光,一条道路霎时自欣山腾空而起,直冲天际。烛龙为刑天打通了前往天宫的道路,刑天沿着这条路可以避过帝俊的觉察,顺利的抵达天宫。   接下来怎么做,是刑天的事,烛龙无心留意,他知晓结果会是什么样。   立刻住手,刑天将在天界大牢囚禁一生,如果刑天放手一搏,绝对是在送命。两者之间存有差异,但这种差异对刑天而言,没有区别。刑天只因替自己的主人不值,一心拿回失去的东西。   偏偏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强求无用。   烛龙转身,消失在了欣山境内,他与猰貐的游魂一道走远。或许是时候了,他也该放手,让猰貐结束此生的痛苦,迎接新的轮回新的生命。   如今恰逢猰貐的忌辰,烛龙毫无杀人的心思。他深知刑天不会成功,可与其让刑天琢磨另外的道路,折腾其它人,不如烛龙就此把刑天送至帝俊那儿,快些结束这一切。   如何处置刑天,相信帝俊此刻心里已有了决定。   烛龙转身离去,刑天丁点不在意,计划大致按照他思考的方向推进,虽说与预期存在一些差别,可主要方向没错,那就足够了。   有了道路,紧接着轮到前往天宫杀掉帝俊。今日,天界有庆宴,刑天正好利用这场庆宴作为他胜利的庆祝。   一股黑烟攀附道路,携带剧毒,直奔天际。这些剧毒在天宫内蔓延之时,刑天将斩下帝俊的首级。   此时的佚名并不清楚欣山的变故,他心知欣山的处境多半不容乐观,于是他命道士即刻赶往欣山,必要时,协助小玉头与山神他们,守护众多生灵。   而佚名自己,他的选择是云山。   地与地连接在一起,山与山相互感应,它们全与佚名融为一体,前往何处,全凭佚名一念间的想法。佚名的所思所想,自有整个人世间作为他的回应。   自梧山到云山不过眨眼的功夫,花草树木,行云流水,它们深知云山的位置,它们供给佚名所需的意念,作为佚名的指引。但凡世间之地,它们均可让佚名瞬间前往要去的地方。   目前的云山已是天昏地暗,根本看不清前方的景象,佚名犹豫之际,忽然身边莫名的吹来一阵风。风仿佛了解佚名的烦恼,它吹散了缭绕的黑雾,使得佚名视线清晰。   佚名看清前方的那一瞬,一抹红色身影逼至他跟前。   对方的速度快得惊人,散发出浓烈的杀气,佚名几乎无法避开。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感觉对方是帝江,帝江的破坏力非常强大,足以一击毙命。   然而,佚名伤得没有自己预料的那么重。当大地察觉地面的震动,意识到有人急速靠近佚名,带有无限杀意时,佚名周遭的一切牢牢的护住了佚名。   泥土扬起无数堵墙在挡在佚名的面前减缓攻击,全被帝江击得粉碎。   缓气之际,佚名望向那团红光。帝江眼中泛着恨意,自身并非多少意识,他与生俱来的敏锐让他能够准确捕捉到对手的所在。   对方的力量越是强劲,帝江的感受愈发明显。未能一下除掉对方,帝江抗议地瞪着佚名。   佚名正对帝江的凶狠目光,他明白,帝江其实并没看见他,也完全不知道他是谁。更有可能,帝江将佚名误认为幻景内的某些人,他必须快点让帝江清醒。   同时,佚名不由在意,六巫目前身处何处,佚名希望帝江还没犯下不可挽救的错误。   “帝江,我是佚名,你冷静听我说。”佚名劝道,“相信我,我是你的朋友,我不会伤害你,我绝对不会对你不利。”   听到这席话,帝江的身体猛地颤了颤,话语极度冰冷:“我没有朋友。你们明明想要杀我,却故作善意,暗地里死命下狠手,我不相信你们。”   说着,帝江再一次袭向了佚名。   天使蛋:我不是坏蛋~ ☆、第 42 章   佚名见劝说不了帝江,不禁心里着急,他不忍心伤到帝江,一边连连躲避,一边思考办法。   他深知,一直这么耗下去不能解决问题,佚名必须尽快的想出对应之策。随着时间的推移,佚名愈发担心六巫出事了,思绪的核心不由从帝江转向了六巫。他不知道如今六巫身处何处,是否安全。   应许是感受到了佚名的担忧,佚名眼前的景象眨眼发生了改变,他面前的凶神恶煞的帝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六位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巫师,他们身处一个巨大的囚笼内。   佚名的表情微微一滞,也许他不应该考虑六巫的情况考虑太多,以至于他如今居然来到了六巫的跟前。不过既然此刻见到了巫师,佚名立刻判断了六巫的现况。   他伸手一探,巫师们均有呼吸,仍然活着。巫师们受伤普遍不太严重,仅有一人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这使得佚名稍稍安心了些许。   而且,庆幸的是佚名眼下仍在云山附近,和帝江有段距离,却也算不得太远。   帝江察觉佚名的气息不在身边,他的动作随之停了停。不一会儿,帝江再次确定了佚名当前的位置,转身跟了过来,这段距离对帝江而言根本不是难事。   他仿若一道疾驰的闪电,攻击接二连三的冲佚名而去。佚名忍不住喊了句:“帝江,你冷静点儿,这儿没有你的敌人。”   奈何帝江听不到佚名的劝说,他只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围绕在他的身边,帝江必须尽快抹灭这股力量,不然他将会被对方杀掉。   佚名苦于无计可施,这时,六巫之一的巫彭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眼帝江又看了看佚名,认为佚名不似心恶之人。   巫彭抬起手,丢了一个东西给佚名,佚名下意识接住,他低头一看,竟是一颗丹药。   莫非这颗丹药能够帮助帝江?   佚名暗自揣测,他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不敢莽撞使用。他困惑的望向巫彭,巫彭不得不解释道:“吃了这颗丹药,静坐原地不动,帝江就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了。”   闻言,佚名立刻明白了此药的用途。   原来这颗药并非给帝江服用,协助帝江恢复清醒,而是佚名使用之后避开帝江的注意。此前,六巫应当就是采用了这种办法逃过一劫。   佚名感激巫彭在危难之际出手相助,可惜佚名不能吃掉丹药。若是他也收起了气息,让帝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那么接下来,帝江会怎么样?   无论是留在云山肆意破坏,还是远离云山,前往别的地方寻找更强大的对手,均是一场灾难。佚名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帝江走出自己的视线,他已经下定了决定,他等了千年,如今再也不等了。   他会力所能及,做自己该做的事。   方才巫彭一开口说话,立刻引起了帝江的怀疑,发觉巫彭可能没死。帝江跑向六巫所在的位置,准备一探究竟。见状,巫彭微微皱了皱眉,若是帝江径直冲来,六巫均会受伤,他必须制止帝江。   在巫彭起身打算引开帝江之前,佚名一把抓住了帝江的胳膊,说道:“你不是要和我打架吗?我在这儿。”   听到这话,帝江立刻放弃了寻找远比佚名灵力微弱的巫师,他的利爪挥向佚名,企图将佚名撕得粉碎。佚名毫不惊慌,沉着情绪领着帝江绕圈子,他对六巫说:“你们快走,我会尽力牵制住他。”   巫彭向佚名投来了感谢的目光,他们这会儿的确需要一个人分散帝江的注意,不是为了逃走,而是获得珍贵的时间,赶紧为巫履疗伤,巫履此刻不适宜搬离原地,需在此救治。   此刻有佚名拖延帝江的行动,五位巫师稍微小议几句,即刻绕成一圈,将巫履围在其中,为巫履驱毒治疗。   六巫此行本是为了猰貐的忌日,万万没料到半路居然遭遇了这样的变故,他们至今仍心有余悸。   钦原到手不死药之后,巫履立刻倒地抽搐不已,他显得非常痛苦。噬心鬼会吞噬他的心,彻底摧毁他的意志,让他沦为一个被完全控制的傀儡。   巫抵急忙为巫履重新配制新药驱散噬心鬼。   巫彭则对着囚笼外,大声喊道:“钦原,你要的不死药已经得到了,马上放了巫履。”。   钦原闻言淡淡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叹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你不要太过分。”巫相咬牙切齿地瞪着钦原。   可惜,巫师们的抗议无济于事,钦原压根没理会他们的愤怒,她丢下了一句话:“放心,我不会现在杀了你们,你们还有一丁点利用价值,就用你们的鲜血染红狂化帝江的双手,让他痛苦不堪。”   钦原说完,大笑着飞走了。   巫彭无比着急,众巫的心里同样也着急。巫履病了,他们身为巫师,足以炼药救人,此刻为巫履治病不是最棘手的问题。当前的难题再与他们身处一个剧毒的囚笼内,四周全是噬心鬼,外面还有一个神情诡异的帝江。   帝江这会儿双目紧闭,他保持着双手抓住囚笼的姿势,好像完全不怕囚笼的剧毒浸染他的手。帝江的表情显得格外痛苦,似乎陷入了某些不好的回忆,无法挣脱。   六巫离开囚笼最直接有效的办法是让帝江破坏笼子,所以,巫彭冲帝江喊道:“帝江,你醒醒,帮我们打开囚笼好吗?巫履受伤了,不能再留在这儿。”   然而,巫彭喊了一次又一次,帝江始终无动于衷,他听不到巫彭的声音。帝江一直僵在原地,噬心鬼发疯似的全数涌向巫师,这次巫师有了提防,绝不再让噬心鬼轻易得逞。   可他们只要留在囚笼,他们的处境无疑会变得愈发糟糕。   不一会儿,站立囚笼外的帝江有了变化,他的身体轻微动了动。帝江眉头紧锁,四周的气息陡然将增强,巫师们对此感觉到的不是欣喜,而是头皮发麻,这一切在告诉他们即将有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下一刻,帝江猛地睁开眼睛,他的眸子泛着红光,浓烈的杀意瞬间弥漫。   囚笼内的噬心鬼十分惧怕这样的压迫感,它们不再扑向六巫,惊恐无比的朝一侧躲避。它们害怕到了极致,眼前这个不同寻常的帝江让它们极度畏惧。   帝江站在原地,并没有马上动手,他的身体不断的颤抖,两个意识相互的冲击。   一个凶狠的意识对帝江说:“杀光他们,他们全是坏蛋,他们会伤害你。”   可另一个轻柔的已是却告诉帝江:“你不可以这么残忍。你答应了佚名尽快赶回欣山,你承诺,会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你不可以狂化,不可以迷失自己,不可大开杀戒。”   一旦沦为凶兽,会令佚名厌恶,佚名讨厌成为凶兽的帝江。   很快,凶狠的意识将另一个意识挤到了一旁:“不可以相信他们,不可以相信任何人,这些人不值得你的信任和保护。他们想方设法的折磨你,陷害你,企图将你推下万劫不复的深渊。”   两个意识相互争执,最终,温柔的意识逐渐被暴躁的意识掩盖,无以伦比的痛苦以及深深的仇恨充满了帝江的内心。   帝江一下子扯开了囚笼,他要把笼内的所有一并抹灭。   此番震动提醒了巫师们,帝江的情绪或许失控了。囚笼的裂口在帝江身后,他们要避开帝江走出囚笼完全不可能,他们无处可逃,多半会死在这儿。   帝江直直地盯着巫师们,用尽全力挤出了两个字:“快逃。”   然后,帝江善意的一面消失了。   帝江狂躁的撕碎了囚笼内的噬心鬼,没有丝毫的犹豫,死亡在帝江心里变得不再重要,他急需除掉所有让他感觉不安的存在。   巫师们小心地护着巫履连连后退,他们身后已是囚笼边缘,再也退不了了,帝江撕开的裂口距离他们太远。   千钧一发之际,巫相连看了帝江几眼,猜测道:“你们看他的眼睛,他其实并没看见我们,他貌似陷入了幻景。”   巫相的话提醒了其它巫师,确实如巫相所说,帝江的眸子光芒有些黯淡,不似寻常的目光。不是帝江看见了他们,而是帝江感觉到了他们,认为他们是幻景内的某些威胁,于是恨不得杀掉他们。   巫师们心知,帝江的本意绝不是手染鲜血,要不然帝江也不会与幻景抗争,让他们快逃。假如他们当真死在帝江手中,帝江醒后,肯定会非常难过。   可他们该如何保护自己?   巫抵思索片瞬,摸出一瓶药丸,寻求众巫的意见:“我们打不过他,横竖是死,要不要试一试?”   他拿出的药丸是一种呈现假死状态的丹药,服用之后,自身气息迅速降到极致。只要他们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帝江没准不会发现他们,说不定会把他们当作死掉的噬心鬼。   事不宜迟,没有时间考虑更多,巫师们果断的服下丹药,而这药当真救了他们的命。   唯一遗憾的是,帝江捕捉气息的能力异常敏锐,他们无法起身走动,一直困在原处。要不是佚名来到云山,巫师们至今还在为巫履的伤势烦恼。   这会儿,他们一门心思的治疗巫履,结果如何,听天由命。   巫师们没走,令佚名有些意外,佚名见到他们为昏迷的巫师疗伤,随即明白了其中的原由。有一位巫师伤情严重,不适宜马上离开。   佚名迟疑,自己如何是好。若不让帝江留在此处,那么佚名该和帝江去那儿,究竟在什么地方,帝江才不会伤到其它人。   忽然,佚名眼前一亮,他想到了一个好去处。   佚名快步上前,大力一把抓紧帝江的手,不容帝江反抗,他用劲一拽,两人同时消失了。   他们再次出现的地点在乾木坡的小屋,画师的家,家中推满了画卷。   佚名记得,自己的画卷拥有灵力也拥有情感。佚名作画时,部分的记忆会随着画笔渗入画中,使得画卷内的景象十分真实。在他的画卷内,帝江不可能伤及任何无辜。   帝江仿佛对佚名拽他前往小屋相当不爽,他挥舞利爪之前,佚名猛地拉着帝江一下子进入了一幅画卷中。   天使蛋:画师,画师,为什么画里的人都不穿衣服?   画师:淡定,我们只是进了小黄图而已-。- ☆、第 43 章   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佚名及时松开了手,转眼隐于画卷内,留给帝江更多的时间沉浸在画中的景象。   可惜,佚名认为自己选择的第一幅画选的不太理想,由于比较仓促,所以,他随手挑选了一幅山水画。   所谓山水画,画面显而易见的一个人都没有,即使画中残存了当时作画的场景,也不过是蓝天白云,青山与暖风。不知道为什么,连画师佚名自己的人影都不曾留在这幅画。   此刻,帝江看见的是上古大战内的幻景,感受到的却是四周的气息,如此清静的山水画,明显与战场的氛围差异过大。   狂化的帝江站在山水之间,他一时间显得有点迷茫。随后他转过来转过去,寻找自己的敌人,寻找那些令他感到不舒服的存在,可惜一切是那么幽静。   帝江琢磨了小会儿,开始怀疑身处环境的异样,他明明眼前是硝烟弥漫的战场,为何耳边却会如此安静,为什么这儿的一切给他的感觉是那么的平和。   一个不具备任何战争感觉的地方,这与帝江所在的血腥的上古战场截然不同,帝江开始排斥自己所处的风景画,排斥的力度越来越强。   佚名心知不妙,他们这会儿即将面临一个非常不好的事实,帝江发觉山水画不对劲了。   这个念头出现的同时,帝江当即挣脱了画境。   两人脱离山水画,佚名对此哭笑不得。佚名佩服帝江的判断力,这么快就摆脱了这幅画,可为什么帝江能够感觉得到山水画的环境是假的,却无法判断他看见的那些上古幻景是假的。   为什么不可以快点清醒过来?从自己内心的伤痛里走出来。   有了第一次的失败经验教训,佚名赶在帝江乾木坡小屋的屋顶之前,他拉着帝江进入了第二幅画。佚名留意了一番画面,这次的画是一幅人物画。画内人物仅有一人,不过,与人物相关的场景内还有一些另外的人。   佚名打算试一试,这些画中的人对帝江的限制作用到底能达到怎样的程度。   帝江和佚名身处一幅贺寿图中。半年前,佚名在富商刘员外家为刘老夫人画了这幅画。当时刘员外的女儿不幸遭遇了噬心鬼的侵蚀,从此怪病缠身,皮肤黑纹无数,成天都神情恍惚。   张家害怕这样的未过门的媳妇连累自家,慌忙推掉了婚事。那会儿恰逢老夫人大寿之际,刘员外特意办寿宴冲喜,同时邀请佚名画贺寿图。   所以,佚名在黑气萦绕的刘府,为老夫人画了画像。   这幅贺寿图,虽然画里仅有老夫人一人,但画卷的记忆扩大到了刘府。   由于老夫人房间仍然属于刘府的一部分,佚名踏入画境,一股阴森森的气息扑面而来。哪怕端坐在红木椅的老夫人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也完全压不住宅院散发出的冰冷感觉。   佚名的画笔在无意识间记下了当时的情况,佚名见到自己正在为老夫人作画,整个房间黑气弥漫,旁边有丫环,屋外还有护院。   帝江此刻考虑的与佚名相差极大,他毫不在意刘府的情形,他眼中只有上古大战的幻景。帝江特别擅长捕捉附近气息,而这幅画,为帝江提供了画师佚名和老夫人的气息。   紧接着,画境里发生了一件让佚名满头黑线的危机。帝江二话不说,飞速冲向画中作画的佚名,一爪子把那个佚名拍死了。那一刻,佚名见到帝江的情绪产生了丁点改变,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兴奋,却也带着几分痛苦。   帝江兴奋的是终于又除掉了一个敌人,他痛苦的是他又杀了一个人。   见状,佚名的心情特别复杂。倘若把帝江留在外界,帝江不知道要闯多少祸。片刻的功夫,帝江就把这幅画的记忆相关的人全数清理完了。   画师佚名倒地了,仁慈的老夫人倒地了,丫环们和护院们也不能幸免于难。   所有人清空的同时,佚名赫然意识到,画境的色彩骤然淡了,画在消失。赶在帝江再次发觉情况不对前,佚名匆忙拽着帝江出了贺寿图。   进入下一个画境之前,佚名忍不住偏过头回望了一眼。帝江全数斩断了佚名作画时与画相关的存在,导致贺寿图顿时褪去了颜色,慢慢变回一张白纸。   也意味着,帝江一旦抹去属于画的记忆,那么这幅画将从此消失不见。   乾木坡小屋内,存有不少佚名中意的作品,但这些与帝江的安危想必。毫无疑问,帝江远比画卷重要多了,得与失,佚名懂得权衡。   佚名和帝江进入一幅画又一幅画,帝江抹去了一个画境又一个画境。堆积在屋里的空白画卷越来越多,佚名心疼的同时也倍感欣慰,无数次的抹杀后,帝江透出了些许疲惫。   每除掉一个存在,帝江的情绪就会稍稍变化一点儿,每抹杀一个生命,帝江内心均会感到痛苦。   佚名知道,帝江并不热衷战斗,不热衷杀戮。帝江之所以放不下对上古大战的执念,是因为帝江心里难过,他难过别人对他的不信任和背叛。帝江无法面对这一切。   帝江的动作彻底停下来,是在一幅长卷,这是佚名画过的人数最多的画卷。那时佚名进入都城,恰逢陛下亲征,百姓们聚集在街边,护送他们的王。   人们坚信,他们的君王一定能战胜外敌,为他们带来平静幸福的生活。   浩浩荡荡的远征队伍,人山人海的百姓,人们脸上既有对战争的恐怖,也有对战乱的痛恨,同时也带有一种期待,盼着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他们可以迎来好日子,不必再忍受外敌来犯的痛苦。   矗立于如此画境,帝江的神情慢慢的柔和了。帝江不再大肆消灭画卷内数不胜数的远征军,他静静的站立在街边的人群中,默默的望着将士们远去的方向。   那个方向将有一场残酷的战争,这场战争对君王对百姓意味着什么。   战争是痛苦的,它充满了喧嚣和鲜血,然而结束这场战争后,人们从此获得平稳的生活。   以一场痛苦的征战能够换来大家平稳的日子。这样的付出值得吗?   帝江陷于幻景,他望着面前上古大战的厮杀,他问自己,假如这一战结束了,有人登上了帝位。这个人如果能让六界获得安宁,那么帝江为这一战承受的苦难折磨值得吗?   他微微闭上了眼,掩住眼底的嗜血红光,他的思绪不由晃动,他脑海中莫名的浮现了一些画面。   帝江看见上古大战结束之后,六界繁荣昌盛的模样,他看到了大家脸上的笑容。虽然他的手染上了血,可大家不用再遭受不幸,大家过得幸福了。   面对自己提出的问题,帝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尽管上古大战不堪回首,期间有太多不尽如人意的事,但就整个上古大战的结果来说,换来如今的六界繁华,值得。   挥之不去的上古大战的景象渐渐的淡去了喧闹,帝江的意识开始回归。   自从帝江站在人群一动不动的那一刻起,佚名就站在帝江的跟前,时刻留意帝江的任何变化。此时此刻,帝江已然闭上了眼睛,佚名看不见帝江的眸子,但从帝江面部展现出的那一丝平和,佚名相信,帝江心底的痛苦减淡了几分。   佚名再三掂量,尝试着喊了一声:“帝江,是我,我是佚名。”   如果帝江的情感将与幻景脱离,那么佚名是时候叫帝江回来了。   佚名连喊了几声,帝江始终没有回应,好在也没有露出对佚名抵制和讨厌的情绪。佚名牵住帝江的手,说道:“帝江,上古大战结束了,一切都过去了,没有人会欺骗你伤害你。”   “帝江,我是佚名,你记得吗?我还在等着你,你答应了你会回来。”   佚名轻唤帝江,一遍又一遍。   帝江环顾四周的上古大战的战场,他意外发觉,厮杀停止了,血腥味淡了。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风,风吹散了乌云,温暖的阳光落在地面,堆积成山的尸体在阳光里消失不见。   大地开始复苏,花草树木开始生长,周围很快变成了鸟语花香的山林。帝江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那人站在阳光下,给帝江的感觉特别怀念。对方好像一直在等他,等了很久。   心里轻轻的一颤,帝江不由自主地跑上前。   帝江刚一迈步,惊觉整个人飞速往下坠,一个金色的东西在他眼前一晃,赶在落地之前接住了他。   金色大椅稳稳的驮着帝江,随即又飞到了半空。帝江对这一切显得十分迷茫,他打量四周,这会儿帝江正在欣山境内,整座欣山均笼罩在帝江的金色光壁之中。   帝江掐了掐自己的脸。很痛,这不是在做梦。   既然不是梦境,那为什么他会在欣山,他记得自己去了云山。他在云山见到六巫,见到钦原,貌似还又看见了上古大战。难不成这些是他做的一个梦,帝江纳闷地望向身边,佚名坐在他身边神情自若。   帝江低头看了看山内的生灵,大家全都好好的,老山神祖孙平安无事,小玉头也捆好了鸱鸟,分外得意。   这会儿,唯有帝江一脸茫然,他问佚名:“他们呢?”   帝江所谓的他们包含有蛮蛮兄弟,有钦原,以及钦原的主人。   闻言,佚名淡然地指了指天空:“他们去了天帝那儿。”   帝江瞪眼,这些人居然跑去了天界,之前明明是由他消灭这些坏人,大家居然趁他不注意,全都走了。他现在得快些前往天界看看情况如何。   “天帝可以应付这些小事。”佚名伸手拉住了帝江。   帝江不理解为何佚名出手阻止他,偏偏佚名一个字也不解释,他只是对帝江淡淡的笑了笑。   此事得回到佚名与即将清醒的帝江迈出画卷那会儿,佚名的小屋来了一位不请自到的客人,一位高高在上的神,帝俊。佚名与帝俊的相处可以说是相当的不愉快。   天使蛋:画师,我怎么没见到小黄图?   画师:它们放在墙边的小箱子,没时间拿出来-。-   天使蛋:表示不开心   画师:好吧,我们番外去那儿玩 ☆、第 44 章   佚名扶着快要醒来的帝江离开画境,站在小屋内。这会儿,帝江的情绪平稳了许多,他对周围持有的敌对感情越来越弱,帝江收起了自身的锋芒,温顺地倚着一旁的佚名。   见状,佚名着实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佚名不再担心帝江会大打出手,伤害世间无辜的人。只是可惜了自己那么多的画,满地的空白画卷实在令佚名心痛。   好在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佚名作画的时间相当充裕,足够帝江狂化时瞎折腾。   佚名缓了口气,准备一会儿返回欣山看看那边的情况,岂料房里忽然泛起一团金光,一人顷刻间出现在佚名的跟前。佚名下意识将帝江往身侧护了护,生怕是有人来找帝江寻仇。   随后,佚名抬眼往前看。   这位到访的客人身穿一袭金光闪闪的帝袍,头戴金色冕冠,从头到脚都散发出一种不要轻易惹怒他的不爽气息。从穿着打扮不难看出,对方理应拥有地位很高的身份,佚名觉得,这个人或许是某位王,当前的心情还不怎么美好。   凭借帝江此前所说的那些过往,佚名大胆猜测,此时此刻站在他跟前,不知道为了什么事的这个人有可能是帝俊。曾经,三青鸟叮嘱佚名,倘若帝江陷入了狂化,必须立刻通知天界,全权交给帝俊处理,狂化的帝江不易对付。   偏偏此次帝江情绪失控,佚名压根没考虑过通知天界,更没打算把帝江交由帝俊处置。佚名相信,他能够想出办法使用自己的方式照顾帝江,保护帝江,让其余生灵免于受难。而且,这次佚名也证明了自己能够办到。   想到这儿,佚名不由站直了身体,正视对方的双眼,丝毫不退让。   “把他交给我,他应当由天界看管。”对方的话语异常冰冷。   此话一出口,佚名几乎当场断定,不请自来的客人肯定是天界之主帝俊,对他人的要求提得如此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佚名前不久还专程问过帝江,关于天帝到底长成什么模样。那会儿佚名还在琢磨着自己要到何时才有见到天帝的机会,谁知世事变化无常,见面的一天这么快就到了。   帝俊的衣着符合佚名的猜想,但有一点与佚名考虑的不太相似。佚名本以为天帝的年龄会更大一点,可这位天帝与年迈衰老的形象大有差距。   由于帝江尚未醒来,佚名代替帝江回答了一句:“他哪儿也不去。”   佚名大致听帝江说过了一些事,他心里明白帝俊的打算。帝江身处天宫是被关押的命,帝江在昆仑之虚也是被关押的命,帝俊这么做无非是防止帝江有朝一日沦为凶兽,从此祸害六界。   然而,佚名不赞同帝俊的做法。佚名深知,帝江不愿意前往那些地方。帝江不乐意被天兵天将时时刻刻当作犯人一般盯着,这完全不符合帝江的个性。倘若帝江当真肯去,当初也不会与帝俊打了一架,换来留在天山的结果。   没料到佚名出口拒绝他的要求,帝俊脸色一沉,十分不高兴,他冷冷道:“这事轮不到你做主。”   “这事同样也轮不到你做主。”佚名毫不示弱的回了一句,他非常明白自己现在面对的这个人是谁,所以佚名才更不能退让半步,“帝江要不要去天界,不是由我和你说了算。我们大可以等到帝江醒来,询问他本人的意见。他若是愿意跟你走,我绝不强留。”   对此,帝俊不满地握紧拳头:“之前我已经给过他一次机会。”   “可是,他这次并没有做出任何祸害六界的坏事。你执意带走他,那么告诉我,帝江的罪名是什么?”佚名回答的底气十足。   这回帝江不过是清空了佚名大量的画卷罢了,这些画毫无疑问的属于佚名所有,佚名本人十分情愿无偿的提供给帝江使用。往小的方面说,这些是佚名与帝江的个人琐事,往更小的方面说,这里是佚名的家,这些发生的一切全是佚名的家事,轮不到帝俊指指点点。   帝俊日理万机,事务繁忙,没必要浪费宝贵的时间在他的小屋与他闲谈。有空管佚名的家事,跑到他家来凑热闹,却放着云山的危机不管,放着欣山的祭祀不管,天帝也未免太闲了。   佚名不需要帝俊帮忙,他自己足以处理好这些。   帝俊对于佚名的百般不配合颇有意见:“你以为你每次都可以如此幸运,利用几幅画就糊弄住帝江。”   “为什么不可以?”佚名坦然应道,“帝江不爱战争,不爱厮杀,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让他冷静,给他足够的空间给他发泄内心的痛苦,他很快能够平静下来。而且我深信不疑,帝江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不想给任何人带来伤害。”   帝俊话语一转:“不管你如何狡辩,我都不能用六界的安危来冒这个险。”   他宁可牺牲掉帝江的自由,也绝不能让帝江存有威胁六界的可能。   “你知道这是哪儿吗?”佚名心知帝俊无意再谈下去,他并未接过帝俊的话题,仅是云淡风轻的问了句。佚名分外小心的护着帝江,他的嘴角则露出了一丝的笑意,带着无限的自信。   见状,帝俊没吭声,但他眉宇间的怒意陡增。   佚名直言:“我的确知晓,天帝的地位至高无上,你的话举足轻重。然而,天界,它不在这儿。”   扬手指了指天空,佚名接着往下说:“天界远在云端之上,那里方是神仙们居住的宫殿。而这里,是大地,是世间,你脚踩世间的泥土,难道要以高高在上的天帝姿态对人界帝君发号施令吗?”   说着,佚名微微扬了扬下巴,他懂得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顺耳。可六界自有六界的规矩,身处人界,人界帝君拥有做出抉择的绝对权力。只要佚名的这个决定不会威胁人界的生死存亡,那么剩余五界的帝王没理由介入其中。   佚名相信自己可以成功,他也相信帝江可以成功,帝江哪怕留在人界也不会沦为凶兽。帝江的心没被黑暗吞噬,帝江怎可能凶残。这个身穿大红袍子的家伙属于佚名,佚名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哪怕这是天帝的命令。   “你会后悔自己今天做出的决定。”帝俊已有爆发的征兆。   佚名看得清楚明白,帝俊生气了。可佚名不后悔,他不后悔自己对帝江的信任,他坚信帝江能够摆脱过往的阴影。   佚名鼓足劲儿,做好了迎接一场艰辛恶战的准备。往昔,帝江和帝俊打了一架换来留在天山的资格,若是如今需要佚名和帝俊的对峙,赢得帝江的再一次自由,佚名绝不退缩。   两人的关系极度恶化之际,佚名耳边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响动。佚名转眼与帝江一道移至屋外,他仰头望向天空,天幕平添了一抹浓浓的黑色。   佚名出来的同时,帝俊也来到了屋外。屋外的古树表示自己无比激动,它这一辈子活得超值,一天之内居然见到了六界中的两位帝王。奈何这两位貌似看对方都不怎么顺眼,如果打架,这是个大问题。   佚名此刻已然淡了打架的心情,他瞄了眼天空,面向帝俊:“天宫好像出事了。作为天帝,留于人界插手人界的琐事,却放着天界的死活不闻不问,这绝非明智之举。”   “天界安危,不劳人界帝君费心。”帝俊说着伸出手,决定带帝江一并返回天界,偏偏眼前的佚名与帝江眨眼消失不见了。   只要在人界,佚名可以随意前往任何他想要去的地方。此番,佚名选择的落脚地是欣山。欣山有蛮蛮兄弟眼巴巴的盼着帝俊现身,佚名不介意领帝俊前往欣山了却蛮蛮的心愿。   帝俊算出佚名移去的方向在欣山,他不禁皱了皱眉,帝俊气愤的袖子一甩,返回天宫,收拾天宫的祸害。他不爽,刑天居然当真借到了烛龙的力量上天,而烛龙竟也助了对方一臂之力。   起初,帝俊还认为,烛龙多半不会搭理刑天,刑天会碰一鼻子灰。事到如此,刑天既然执意如此,帝俊就此给他一个了断。   帝俊回到天宫时,佚名从容的坐在金色大椅内,等着帝江醒来。   这会儿,帝江仰头望着天空发呆,片刻,他为难的对佚名说:“我此前感觉到自己好像又失控了。”   “我一直相信你。”佚名握住帝江的手,说道,“你能够好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你不忍心伤害苍生万物,你会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假如帝江一时间解不开的心结,佚名会义无反顾的提供画境为帝江舒缓情绪。他会陪伴帝江,他会履行自己的承诺,有他在,他绝不让帝江沦为凶兽。   这话不仅是对帝江说的,同时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听到这些话,帝江的表情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万分欣慰的神情。有人这般相信他的感觉,简直不能更好了。帝江正欲说话,忽见一位道士脚踏白云,行至他们跟前,道士恭敬的说道:“帝君,一切以处理妥当。”   佚名点头示意自己明白,道士转身离开。   帝江盯着道士的背影连瞅了几眼,这人感觉与当初道观的那个小道童格外相似,难不成小道童确实修行得道了。   小道童的修行属于小事,帝江在乎的是,帝君是怎么回事,这词听起来感觉有点怪怪的。   帝江的视线投向佚名,佚名回了一个十分柔和的微笑。帝君不帝君什么的,一点儿芝麻大的小事,何必在意那么多。   如果非得说佚名与以前有什么明显差别,那多半是以前佚名具备可以看见帝江的能力,无论帝江是否隐身均能看得见,而此刻佚名拥有压倒帝江无难度的绝对实力。   佚名尚未解释,忽见天空有了变化。   天宫内有人出来了,两个身影去了常羊山的方向,帝江惊讶的认出了其中一个,那人是帝俊。帝江偏头看着佚名,目光仿佛在说,难得有围观帝俊打架的机会,他们真的不去看热闹吗?   对此,佚名无比镇定的摸出了纸和笔:“天帝难得现身,是该去画一幅画像。”   帝江满头汗,佚名这么理解他的话貌似也不错。事不宜迟,帝江立刻给了金色大椅新的命令,他与佚名飞奔至常羊山的方向。   天使蛋:画师,你在画什么⊙o⊙   画师:咳咳,天帝挨打图 ☆、第 45 章   此时此刻的常羊山,有一番极为罕见的场景,帝俊应战刑天。   刑天气愤地挥舞着大斧,此番誓要与帝俊一决高下,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帝俊手中的长剑与刑天的大斧大力撞击,迸发出万分刺眼的亮光,气息足以令常羊山颤抖不已。   虽说要围观,但是帝江和佚名并未太过上前,近距离围观这一战没准会有被误伤的可能。为了安全起见,学会保持一定距离肯定是一个好习惯。   他们不属于这一场战争,这属于帝俊自己需要解决的问题。   帝江替佚名摆放好了小桌子,佚名悠闲地坐在金色大椅内,展开画纸开始作画。哪怕佚名对帝俊不少,但帝俊与刑天对峙的场面确实十分珍贵,错过了可惜。   帝江一会儿瞅瞅帝俊他们的打斗情况,一会儿偏过头研究佚名作画的进度。很快,帝江发现了一个古怪的秘密。   佚名画笔下的刑天显得分外的威武霸气,俨然一位威风凛凛的战神。反观佚名笔下的帝俊,貌似比帝俊本人,丑了不止那么一丁点。   帝江左思右想,怎么也想不明白。按理说,佚名应当与帝俊没见过面,可为什么通过佚名的画,帝江隐约感到佚名好像与帝俊有仇。放眼世间,众人均在颂扬天帝的美德,估计只有佚名,敢把天帝画丑了。   不过,帝江暗自支持佚名的做法,帝江对帝俊的印象一般般。千年前,帝俊还打算早早的将帝江当作凶兽关起来,帝江表示相当的不服气。他如果是凶兽也就认了,可他没成为凶兽,就以对待凶兽的态度对他,帝江不能忍。   刑天与帝俊的帝位争斗异常激烈,奈何刑天终究实力不及帝俊,他慢慢地处于了下风。帝俊越战越勇,他抓住机会,在短短的一瞬,帝俊一剑斩下了刑天的脑袋。   斩断的脑袋径直滚到了常羊山的脚下。   惊觉自己没了脑袋,刑天顿时就慌了神,他赶紧四下寻找自己的脑袋去了哪儿。他必须尽快把脑袋重新放回脖子上,才能继续与帝俊大战,才有可能战胜帝俊。   然而,帝俊不会再给刑天丝毫机会,他大力劈开了常羊山,刑天的头颅顺势掉进缝隙之中。紧接着,劈开的常羊山合拢了,把刑天的头永远埋葬。   听闻这番响动,刑天心知情况不妙,他明白自己的脑袋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他不甘心这么失败,不甘心自己的努力就到此为止。   一个永不服输的信念支持着刑天坚持到底,刑天握紧了大斧,他的身体眨眼间发生了巨变,他以乳为目,以脐为口,誓与帝俊再战高低。   偏偏帝俊此刻已经没有对付刑天的想法,刑天这会儿死与活没有多少差别。帝俊转身要走,刑天不服气的大喊道:“帝俊,你站住。你现在不杀了我,我以后一定会找机会杀了你。”   闻言,帝俊无比镇定的应了一句:“我没必要杀你,你的此生注定留在这常羊山,永远不出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刑天大怒,“就算没有了头,我照样可以打赢你。”   说罢,刑天再一次挥舞大斧劈向帝俊,帝俊稍稍侧身避开了,话语冰冷:“我不和没头的人打架,免得别人说我恃强凌弱。”   作为围观者,帝江盯着失去头颅的刑天,着实替刑天惋惜了一把。刑天应当明白,他对帝俊的这一战已然失败,无法挽救。刑天的头颅在常羊山下,头与身体相互牵连,帝俊说得没错,刑天的身体永远也走不出常羊山。   帝江扭头望向佚名的画卷,果不其然,画中的刑天也随之改变了模样。佚名寥寥几笔修改了刑天的样子,刑天的双眼长在胸口,嘴巴则在肚子,令帝江不由唏嘘。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帝江心叹好险。所幸当初他与帝俊打架的时候,帝俊没发狠,一剑砍下帝江的脖子,要不然,世间误传的没脸红胖蛋,可就当真没脸了。   帝俊不再理会愤怒咆哮的刑天,他侧身看了看帝江所在的金色大椅。   敏锐捕捉到帝俊的目光,帝江顿感警惕。这一刻,帝江有点莫名的心虚,难道帝俊发现他又一次情绪失控,险些酿成大祸,准备抓他回天界关起来不成。   帝江哪儿也不要去。   帝江分外紧张地盯着帝俊,佚名却是出人意料的冷静,他不急不慢的在帝俊与刑天的画卷写了一句话。刑天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于常羊之山。   写下这些,佚名徐徐抬眼,从容面对帝俊。他此刻表现得如此淡定只因他之前给帝俊说得非常清楚,那些话没必要再说第二次。只要佚名和帝江没有踏出人界,只要佚名和帝江没有到达天界,那么轮不到帝俊管他们的事情。   佚名坚信,有些时候适合耐着脾气讲道理,但有些时候,必须用拳头解决问题。所以,佚名绝不会放弃对帝俊武力相向的可能。   迎上佚名的视线,帝俊表情一沉,他自然懂得佚名的意思。到目前为止,他貌似拿不出合理的理由对这位人界帝君怎样。更何况,帝俊此刻还有另外的事要办。   刑天叛乱事终,此次参与刑天作乱的相关人等逃不过惩罚。主犯刑天失去了头颅,永世徘徊常羊山寻找他的脑袋。毒鸟钦原,因其毒刺奇毒无比,危及生灵万物,关在昆仑之虚,此生不得出山半步。   引魂之鸟,一身三首的鸱鸟,帝俊念在它长久引魂,有功有过,仍然让它负责引魂。不过此后留在三危山,由三青鸟看守,没有西王母的命令不得擅自外出。   至于鸱鸟此次引来的猰貐,这属于烛龙的家事。烛龙既已带走猰貐的游魂进入轮回,那么帝俊也将不再过问烛龙家事。   此番与刑天有关的妖怪里,其中蛮蛮兄弟,帝俊的处理方式与另外的妖怪不同。帝俊斩断了蛮蛮的过往情感,蛮大哥不再记得帝俊,不会爱慕帝俊,蛮二弟也不会再记恨帝俊。   他们依然仅有一目一翼,相伴而飞,心中没有了恨意的蛮蛮今生不再作恶。他们返回最初,时常盘旋世间做善事,以此弥补他们犯下的罪恶。直到他们洗清自身罪恶的那一天,才有资格重新获得完整的身体,才能独自展翅而飞。   佚名对帝俊处理的结果不予评价,毕竟这些属于帝俊的分内之事,要不是刑天与帝俊争夺帝位,而不会引出这么多麻烦。至于帝江,佚名确信,从此以后,帝江归他管,与帝俊无关。   欣山闹得沸沸扬扬的祭祀就此走向了终结。不久后,欣山再次举办了一场庆宴,这次是货真价实的庆祝欣山摆脱大妖怪的束缚,重获安宁。   山林可以回归平静,老山神特别开心。他年纪大了,往后很多事得逐渐交给小花妖打点,年幼的小花妖不得不快些成长起来,担起重任。   身为欣山庆宴的座上客,小玉头表示自己如坐针毡,玄谋瞪着他的目光让小玉头一身冷汗。   玄谋始终认为这块璞玉对卫峰图谋不轨,嘴上喊着哥哥,天知道心里怎么看待卫峰。况且,璞玉跟着卫峰日子长久,天知道小玉头偷看了卫峰不穿衣服的样子多少次,天知道小玉头偷看了玄谋和卫峰这样那样时的样子多少次。   小玉头泪流,他简直太冤了。玄谋每次压倒卫峰要怎么怎么之前,他俩的衣服扒光光之际,小玉头身为一块璞玉就和衣服一道被丢到了床下。他一直被衣服盖在下面,根本没可能看到什么,撑死了听到整夜异常激情的声音罢了。   偏偏这事完全解释不清。   欣山庆宴的座上客,最开心的人莫过于帝江。大伙儿全在表扬他,称赞帝江英勇,认为帝江相当厉害,说帝江心地善良。如此之类各种各样美好话语铺天盖地的涌向帝江,帝江听得乐滋滋的,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他终于盼到了这一天,以后世间不会再说他帝江是一个脑壳有病的红胖蛋,他也成为了世间的英雄人物。   帝江笑得非常得意,一杯酒接着一杯酒的大喝特喝,喝得头重脚轻。   庆宴后,帝江兴高采烈地倚着佚名,乘坐他的金色大椅打算回天山内的住宅。可帝江睁开眼时,不禁迷茫,奇怪了,眼前的景色怎么看怎么不是天山。   金色大椅竟然没前往天山,莫非他喝多了,舌头伸不直,说话说得连金色大椅都听不清,走错的地方。   好在,他们这会儿抵达的地方是乾木坡的小屋。这个地方同样非常不错,这里是佚名的家,都是回家,他的家和佚名的家一样。   佚名揽着醉酒的帝江,他们迈过满地的空白画卷。期间,帝江低头看了一眼,好奇为何屋里这么多的白纸。但帝江对此没在意再多,他软绵绵的趴在佚名家的床内。   佚名顺势一倒,压在帝江身上,他轻轻吻了帝江一下:“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帝江喝得晕乎乎,迷糊地摇了摇头,“没打算。”   帝江以前的生活无非是吃了睡,睡了吃,他哪有什么明确的生活规划,问他相当于白问。   佚名早就猜到了帝江的想法,他又吻了吻帝江,说道:“我准备离开乾木坡。”   “去哪儿?”帝江露出了一丝迷茫。他们不住誉城,不住乾木坡要去哪儿。   佚名应道:“我决定四处走走,画世间的风景人物,记录大家生活的点点滴滴。你和我一起去吗?”   他会画许多画,不过帝江本尊的画像已无缘面世。这属于佚名的私人珍藏品,佚名觉得就让世人认为帝江是目前这个模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愁有人和他争这个红胖蛋。   唇上传来佚名熟悉的温度,帝江果断的应了一句好。   帝江平时没多少事情值得他忙碌,以后佚名去哪儿,帝江也去哪儿,他会陪着佚名。佚名出门没有帝江同行可怎么行,他得告诉佚名,佚名看见的是什么妖怪。   同时,帝江也要督促佚名改正坏习惯,不能每次画青年,总让别人脱光光,这样真的不好。佚名怎么可以总看那么多的不穿衣服的青年。   帝江自问还算富裕,他有大量金子和白玉,他能够养活佚名,佚名不必再给那些特殊嗜好的富家子弟们画特别兴趣的画了。   吻热切了几分,佚名解开帝江腰带时发现了一件不合常理的事。   帝江居然睡着了。   这种气氛下,帝江竟然可以睡着,上古神兽吃了睡的本事果然不是吹出来的。此时此刻,良辰美景,佚名真想摇醒帝江问帝江到底是怎么想的,估计帝江什么都没想。   佚名默默凝视床里的红衣青年。往后的日子还长,他必须让帝江懂得,吃饭与睡着之间,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人生怎么可以失去床内的诸多乐趣。   帝江的生活坏习惯得改,佚名不介意身体力行,认认真真的教。   天使蛋:呼~呼~呼~   画师:…… ☆、第 46 章   得知帝江与佚名即将远行的消息,卫峰显得非常的舍不得。哪怕卫峰等的没有佚名那么执着,但好歹他也熬了如此漫长的岁月才盼到帝江出现。想不到大家见面没多久,往昔誉城的伙伴又面临分别。   卫峰心知自己改变不了帝江和佚名的想法,然而,他作为朋友,理应为帝江他们饯行,更何况卫峰最擅长的本就是厨艺。   他对帝江说:“给我一点时间,等我筹备食材,做一桌饭菜给你们饯行。”   得知有好酒好菜等着自己,帝江根本没理由反对,他当即点头答应道:“没问题。”   回到乾木坡,帝江把这顿饭的安排告诉了佚名,佚名自然同意帝江的决定。卫峰的厨艺值得佚名期待,他记得千年前,帝江借了金子给卫峰开店,后来卫峰有了属于自己的酒楼,声名大噪。   如今卫峰以一顿丰盛的酒菜赠予帝江,帝江应当接受对方的好意。若是饭菜太多,帝江实在吃不完,佚名不介意扛在包袱内带走。至于这个包袱由谁背,毫无悬念。   帝江铁定会自己老老实实的守着香喷喷的没美食,想吃的时候,随时能方便的取出食物。   不过,收礼的同时,帝江也有烦恼。   既然卫峰给了一份礼物给帝江,所谓礼尚往来,他们也得给卫峰准备一份回礼。这份回礼究竟送什么,帝江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适合的礼物。   帝江觉琢磨着,现在的卫峰亦不是当初的卫峰,他不缺钱,不愁金子不足开酒楼。卫峰身边不仅收获了钱财,也收获了家人,卫峰身边有玄谋陪伴,以及一个有待成长的小玉头。   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帝江明白,自己的金子和白玉送不出去了。   金子早已给过,璞玉也化身小玉头与卫峰他们一起生活。帝江相信卫峰会善待小玉头,当作自己的亲弟弟一般照顾,当然不排除玄谋对这个多出来的影响二人世界的小玉头感到不满。   即使如此,这点小事也不影响卫峰目前的生活夫夫和睦,家庭幸福。   帝江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佚名,盼着佚名给点建议。   殊不知佚名能够送出手的物品同样屈指可数,此刻帝江既询问了佚名,佚名回应的贺礼妥妥的送画。   “画什么比较好?”帝江迟疑。   闻言,佚名分外淡定:“既是赠给他们的纪念,画他们本人应该更有意义。”   帝江一听认为颇有道理,可他仔细一想,又感到有些不对劲。按照佚名画人的习惯,小玉头年纪小,不受佚名作画特殊要求的限制,可卫峰与玄谋实打实的在青年范畴内。   抹了一把冷汗,帝江硬着头皮问了句:“那衣服……”   此次画像,卫峰和玄谋的衣服穿还是不穿?   对此,佚名回答得相当果断:“不穿。穿了如此送得出手,太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帝江当场瀑布汗,不穿才送不出手好不,太不司空见惯。   “他们平时可都穿着衣服,怎么画?”帝江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他就不信,玄谋他们会这么听话的扒衣服。   佚名唇边扬起一抹笑,仿佛早已胸有成竹:“这事好办,今晚去一趟他们院子即可。”   得知佚名的打算,帝江痛苦地扭过头,心底默念了句,卫峰,我对不住你。   他不该征求佚名的意见,给卫峰夫夫作画,可惜现在后悔为时已晚。不过卫峰大可放心,佚名画不穿衣服的青年,同样画得有声有色,活灵活现。   貌似有什么不对。   入夜,帝江与佚名隐去身影,前往卫峰家。   这会儿,卫峰一家刚吃过晚饭,小玉头自动自觉的起身收拾碗筷,卫峰和玄谋则并肩走出了房间。   屋外的院子里堆放了大量的新鲜食材,玄谋点亮蜡烛站在一侧。卫峰拿起小册子逐一清点食材数量,他一样一样的仔细检查,生怕食材出了差错。   玄谋一直默不吭声的陪在卫峰身边,替卫峰照明。   小会儿,卫峰忽然站在原地不动了,眼底闪烁着复杂的情绪。玄谋关切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只是突然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是千年。”卫峰叹道,“回想千年前,帝江初到誉城,我到周成旨家送食材。一切感觉那么近,仿佛就在昨天。如今好不容易故友重聚,这么快他俩又要走了。”   “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有他们的路要走。”玄谋侧过头,嘴唇轻轻拂过卫峰的唇,“我会永远陪着你,一生一世。”   听到恋人的承诺,卫峰笑了笑,心中一股暖意。从他在雪地看见小狼崽的那一刻起,此生注定与玄谋相守。卫峰不敢想象,要是他没遇到玄谋,这么漫长的沉闷日子他该怎么过下去。   世人始终憧憬长寿,百岁千岁,渴望活得越久越好,却不知寂寞的日子过太久了,反而嫌弃自己命长,困扰为什么自己还没死去。   现在,卫峰的生活不仅有了玄谋,还有另一位家人。   卫峰面向玄谋,劝道:“以后,别对小玉头那么凶,他也是我们家的一员,是我们的家人。”   幸好卫峰此前当机立断,小玉头只能喊他哥,不准喊他爹。倘若小玉头一直跟在卫峰身后,左一声爹右一声爹,玄谋铁定炸毛。   玄谋对待小玉头的态度,对卫峰而言十分重要。当初在阎王殿,璞玉发出的光芒挡住了牛头马面,迫使阎王改变了主意。卫峰这才有机会重返人间,才有机会与玄谋相逢。   小玉头救了卫峰的命,对卫峰有恩。   玄谋静了静,他理解卫峰的心情,他沉默片刻,说了一句相当实在的话:“我尽力。”   他需要时间适应卫峰多了一个弟弟分瓜分卫峰的时间和情感。小玉头化形前,卫峰属于玄谋,全部都属于玄谋,不给任何人分享丁点。看在卫峰十分重视小玉头的份上,玄谋会尽量习惯小玉头的存在。   过些年,待小玉头长大成人,小玉头也将拥有他的伴侣,拥有他的一生,他会不会继续和卫峰他们住在一起,其实根本说不准。玄谋的确不该对小玉头过分苛刻,视为争夺卫峰的仇敌。   小玉头动作利索的收拾好一切,他迈出房门,正见卫峰与玄谋在院里清点食材。对玄谋的称谓,小玉头一直倍感犹豫,喊嫂子,感觉有点怪怪的,喊姐夫,貌似也有点怪怪的。   万一喊错了,还担心玄谋不高兴。   小玉头稳了稳情绪,冲卫峰喊了声:“哥,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闻言,卫峰转过身,对小玉头笑道:“这儿我能处理,你休息会儿吧。”   有了卫峰的回复,小玉头安心地走向自己的房间。他闷闷地偏了偏脑袋,他长久苦恼一个问题,要怎么讨好一只凶巴巴的灰狼。   回屋后,小玉头埋头看书,他存在世间的日子虽长,可化形的时间尚短,并且是由帝江协助他化形,他自身的修行不够。   俗话说的好,玉不琢,不成器。小玉头本是一块璞玉,未经雕琢,他必须抓紧时间充实自己,学习更多知识,让自己快点成长。小玉头特别羡慕佚名的那块羊脂白玉,无需化形亦灵气十足,灵力充沛。   见小玉头回屋,玄谋顺手将蜡烛放于石桌,他贴近了卫峰几分,自后方搂住卫峰。玄谋亲昵地抚摸卫峰的身体,手从腰际往下移去。   对此,卫峰顿时红了脸,他垂下眼帘:“别这样,会被人看见的,回房间再做。”   “这儿没有别人。”玄谋的吻落在卫峰颈侧,他解开卫峰的腰带,细抚对方的皮肤。   卫峰显得有点难为情,他知道小玉头特别乖,一旦进屋,哪怕是天塌下来的动静小玉头都不会轻易踏出房门。方圆内没几户人家,除了天空路过的几只鸟,无人了解他们院子里正在发生什么事。   奈何院内无遮掩,月光下,所有事一目了然,使得卫峰羞赧不已,他着急拉住玄谋不安分的手:“我们回屋吧。”   哪知玄谋一下将卫峰按倒在地,盯着对方的双眼,声音低沉:“这儿宽敞。”   说着,玄谋封上了卫峰的唇,扒衣服扒得那是一个顺溜。   帝江哭笑不得的佩服佚名料事如神,是院子而不是房间都一清二楚。他替佚名铺好画纸,佚名随即作画。站在院里,帝江觉得自己心情特别复杂,谁说没人看见,他与佚名立在这儿难道不是人,只是不能让卫峰他们知道而已。   同时,帝江深信,这幅神秘礼物不能当面送,需偷偷放在卫峰他们房间。不然玄谋和卫峰展开这幅画后,多半要找帝江谈鸟生。   当然这也是一个提醒,没人看见的话不能轻易说,说不定真的有人在看。   月光下的夫夫亲热图,佚名画技发挥相当稳定。   帝江保准卫峰瞅见此画倍感面红耳赤,热切的气息跃然纸上,强烈的感情几乎冲出画卷。   两天后,帝江收到卫峰的消息,酒菜已筹备妥当,邀约帝江和佚名前去宅院喝酒吃肉。   卫峰厨艺高超,数不清的美食令人目不暇接。佚名吃得赞不绝口,帝江也喝得畅快淋漓。开心之际,帝江冷不丁自口袋摸出了一锭金子,递给卫峰。   见到金子,卫峰颇感纳闷,不明白帝江是何意思,卫峰目前暂时不缺钱用。   帝江给出的解释是:“留着它。哪天阎王若记起此事,让你回地府。你告诉他,你欠了帝江一锭金子未还,还不能死。阎王要是有什么不服,让他来找我,我给他说。”   闻言,卫峰没奈何的笑了。这招再用第二次,非得气死阎王不可。可帝江给了,卫峰必会小心保管金子,当作纪念:“有空记得回誉城来看看。我们也许会搬家,但每隔一两百年,会返回誉城住一段时间。”   帝江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此后,众人喝酒径直喝到了天亮,清醒的佚名拎着醉醺醺的帝江乘坐马车离开了。   玄谋和卫峰送他俩出了门,这才一脚高一脚低的回屋。玄谋迷迷糊糊的瞅见书桌上放有一个精致的卷轴,看起来格外眼生。   偏偏那会儿玄谋醉得实在太厉害,无心研究这些,于是他搂着卫峰躺在床内休息。   待到玄谋清醒时,发觉卫峰早已醒来,卫峰坐在窗边,不知是不是喝太多酒的缘故,卫峰的脸红得特别厉害。   玄谋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视线下意识转向书桌,喃喃道:“我之前貌似看到书桌上有一幅画,怎么不见了?”   听到这话,卫峰的身体随之一颤,脸霎时更红了,他故作镇定的问道:“什么画?”   “没有吗?”玄谋低低地应了声,没有再追问此事,“兴许是我喝醉了,看错了。”   卫峰心跳加速,无比紧张,庆幸自己比玄谋先醒。   他无比纠结,帝江送什么不好,偏偏送了一份如此不能直视的礼物。卫峰并非认为佚名画得不好,恰恰由于对方画得太过真实,导致卫峰无法面对。   这份纪念礼物令卫峰又羞又悔。   卫峰与玄谋在院中亲热的场景被记录在了画纸上,这让卫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假如仅有这一个画面,卫峰也不至于这么紧张。   帝江留给了卫峰一个大长卷,名为百夜图,言下之意是这个长卷由一百幅卫峰与玄谋不同姿势的亲热景象组成。   卫峰扪心自问,自己压根没和玄谋玩过如此多捂脸的姿势,他达不到这种奔放程度,虽说其中某些看起来十分刺激又有趣。   他苦恼如何处置帝江送来的大长卷,心知此画分外棘手,卫峰却舍不得丢,偏偏又不知道该藏哪儿,万一哪天被玄谋发现可如何是好。   此时此刻,佚名与帝江坐在前往青丘山的马车内,青丘山有只九尾狐出没,佚名打算去看一看。之后,他们会陆续前往丹山看凤凰,小次山看朱厌,平逢山看骄虫。   世间的妖怪数不胜数,佚名不愿太快画完,他偏向于和帝江一路欣赏沿途的景色。   这会儿,帝江吃饱喝足蜷在马车里打盹,睡得正香,他睡梦中莫名打了一个喷嚏,不知是谁在念叨他。佚名有理由相信卫峰和玄谋多半已经见到画卷内容了。   尽管帝江只提议了画一幅画,可身为一位优秀的画师,佚名觉得,一幅画不足以彰显他卓绝的画工。卫峰和玄谋有的画面,佚名能画,卫峰和玄谋没有的画面,佚名照样也能画,无非换个姿势而已。   佚名认定,百夜图对卫峰与玄谋的夜晚生活极有帮助,偶尔换一个方式,维持彼此的新鲜感,夫夫生活将会更加美好。   想到这儿,佚名微微合上眼。别人的事情,佚名唯有到此为止,接下去,佚名要处理他身边这个吃了睡的红胖蛋,他得教会帝江什么是性福生活。   正文到此就完结了o(∩_∩)o   之后有一个画境小番外 ☆、第 47 章   帝江偶尔会有一种莫名奇怪的幻觉,他貌似做了奇怪的梦。梦境中有一些奇异的景象,一部分帝江看见过,另一部分帝江则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令帝江百思不得其解。   一天夜里,帝江再次见到了自己当初的一个梦,梦里有一只红通通胖乎乎的胖蛋,使得帝江无法直视。   他身处虚幻之中,见到喝醉酒的自己一头掉进周成旨的家。他的脑袋不幸戳入泥土内,于是帝江不得不拍打自己的小翅膀,努力的晃着自己的小尾巴,拼命的想要拔出自己的脑袋。   这般形象若是传出去,帝江觉得自己简直没脸见人。   帝江心虚地瞅了瞅四周,忍不住劝说自己,这理应属于他的梦境,埋在记忆深处,他记得佚名好像迄今为止并未提及当年的往事。   他松了一口气,淡淡说了句:“佚名应该不会问这事才对。”   “问什么?”   冷不丁冒出来的话语仿若晴天霹雳,令帝江霎时僵在原地。   帝江惊讶地瞪大了眼,深感情况不对劲。他不明白,为何佚名会出现在这里,这儿难道不是他的梦境吗?   莫非佚名拥有了进入帝江的梦境的能力不成?   “这儿不是梦。”佚名看懂了帝江的忧虑,平静说道。帝江的猜测方向不正确,此刻类似做梦画面的存在名为画境,是帝江进入一幅画卷之后,看见了画笔残留的当时记忆,这种感觉既真实又虚幻。   帝江咽了咽口水,故作冷静:“原来不是我的梦境。”   说着,他偷偷地瞄了眼小屋内的情况。虽说帝江很想极力无视,偏偏又不能无视眼前的内容。   他琢磨着,他该敲晕那个喝醉了的自己,还是敲晕身边围观的佚名,亦或干脆捂住自己的眼睛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心里才能不那么别扭。   可惜,这些都很难办到。   故事这会儿正发展到关键时刻,周成旨辛苦的把光溜溜的帝江从坑底背出来,周成旨拾起附近的大红袍子,打算为帝江穿衣服。   帝江承认并且自豪,他的身材非常不错,奈何一旁的佚名饶有趣味的打量这个画境里的帝江,令帝江一头冷汗。他认为,自己有必要转移佚名的注意力,佚名如此看着过去的他,让帝江压力山大。   “这画境是你留下的记忆?”帝江尽可能淡定的问道。   闻言,佚名偏过头面对帝江,微微笑了笑:“算是吧,画境相当于作画时,我的记忆顺着笔墨刻入了画纸内。”   “任何的画卷都有?”帝江追问。   佚名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基本上全有,不过,有些画境保存的比较清晰,有些画境相对模糊。”   两者差异的形成,不仅仅是佚名作画时的精神状态好坏,同时也与佚名本人对这段记忆是否深刻有关。佚名在意的事,画笔残留的记忆也十分完整,相反,倘若佚名对所画的事物没留下多少印象,那么画境也随之黯淡。   帝江斟酌片瞬,他没奈何地往前看,打量此刻正在被周成旨穿衣服的自己,画境里的帝江怎么看怎么一目了然,该看的不该看的统统一清二楚,连帝江大红小裤裤的暗纹均刻画的丝毫不差。   这意味着当初周成旨对帝江的窘态以及与之相关的细节记忆尤深,帝江感到自己的心情稍微有那么丁点复杂。   然而帝江不会就此罢休,他又问:“看见过的场景会留下记忆,那么没看见的又将如何?”   帝江认为,佚名作画不可能每一幅画均是亲眼所见,总有一部分是佚名想出来的画面。对此,佚名本人给出了解释。   佚名说道:“没见过实景而作画,画卷内的画境好坏程度取决于,我构思这幅图时,脑海中的画面是否清晰完整。一旦画在纸上,画境随之诞生,这类画境看起来有些许真实感,又不完全真实。”   帝江默默滴汗,没料到竟有这样的情况。帝江暗自下定了决心,他有必要找到佚名收藏的画卷,把红胖蛋的图与光溜溜的帝江图永远埋葬。   他不想再次进入如今的画境。   然而,找画是个技术活。佚名的画卷数量原本就相当可观,这一路的赏景行程,佚名更是越画越多,让帝江有点无从下手。   帝江偷偷的翻找了几次,均以失败而终。后来某天帝江无意间瞄到佚名堆放在众多卷轴内的一个不起眼的箱子,帝江顿时心里痒痒。   没准帝江的图就放在那个箱子内。   帝江稳了稳情绪,趁着佚名睡着后,帝江悄悄翻身起床,轻手轻脚的走向箱子。谁知道他刚打开箱子往里瞧,身后骤然一道力,帝江没站稳,一头扎入那堆画卷中。   跌进画卷无疑是落入画境,帝江对面前的景象一头黑线。所有的画境全部整齐的组合在一起,如同一个连着一个的房间,每个房间内的人数与画卷的人数相对应,大肆上演着各种限制级的画面。   帝江对佚名的画技不予评价。   他迈过一个又一个房间,奈何那些房间里都没有帝江所找的自己。当帝江推开一扇红色的门,门外出人意料的安静了,与方才那些热情四溢的场景截然不同。   帝江不由纳闷,探头一看,门外的景色竟是漆吴山。帝江挠挠头,他记得漆吴山并未发生任何特别的事情,为什么佚名将这幅画放在小箱子。   他左右看了看,家里没别人,半夜推帝江入画境的人除了佚名没有其它。既然帝江进入了画境,那么这儿佚名在哪儿,怎么不见佚名的身影。   帝江随佚名外出以后,他们看到了大量妖怪,佚名也画了数不清的画,其中收获寥寥无几的山林包括漆吴山。   漆吴山本身是一座静默的山,它位于东海之中,山里不长任何的树木花草,也不见值钱的玉石和金子,仅有些用来把玩的石头。帝江对此唯一有印象的是漆吴山顶的风景。   站在光秃秃的漆吴山顶眺望远处的另一座山,那山光芒闪烁,分外醒目,是太阳所在的地方。   那时,帝江不甘毫无收获,特意招来山神,打听山里的情况。与帝江见面的山神是一位龙身鸟头的神明,他对帝江与佚名十分的客气,彬彬有礼。   帝江不解的询问山神:“听说漆吴山的位置极好,可这儿为何不长植物,难道没有生灵愿意居住?”   听到这话,山神透出了几分尴尬,他清了清嗓子,应道:“不是生灵们不来,而是他们入夜才来,天亮后离开。”   帝江好奇的望着山神,偏偏山神不准备多说。佚名徐徐画好山神图,对帝江说道:“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们今夜就在此留宿。”   佚名道出了帝江的真实想法,帝江赶紧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着实在意,光秃秃的漆吴山到了夜晚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转眼入夜,帝江坐在光秃秃的山头兴奋的等待着,他一会儿看看面前的东海,一会儿看看附近的山林,期盼漆吴山的动静。可惜帝江等了又等,却未发觉山里有丝毫变化,一脸苦闷的等到了天亮。   上当受骗的感觉油然而生,帝江不高兴的又一次找到山神,打探实情,山神为难的笑了笑:“兴许是上古之神的气息太过强大,使得小妖怪们不敢现身。”   听到如此回答,帝江无言以对。莫非看不见漆吴山的改变是由于他过分厉害,吓到别人躲了起来。帝江深深的不服,他长得一点儿也不凶残,为什么要躲避他。   佚名瞅见帝江一脸不愿走的表情,明白帝江对这儿的情况十分介怀。于是,佚名出了一个主意,他们先装作离开漆吴山,随后再隐去身影返回山顶。   帝江一听,果断应了一声好,兴高采烈的收起随身物品出了漆吴山。走出一段距离,帝江确定没人留意他们,瞬间隐去身影,悄悄的重返漆吴山,耐心等待。   帝江特别兴奋,偏偏此刻再多的兴奋也扭转不了帝江睡觉的习惯。帝江倚着佚名坐在漆吴山的山顶,他等着等着就合上了眼睛。   见状,一旁的佚名无奈的笑了笑,佚名正欲起身拎着帝江回马车,忽闻歌声飘来。   月色顷刻间朦胧了几分,漆吴山面前的东海扬起浪花,东海之中的女妖们低声歌唱。月光带着些许魅惑铺撒在漆吴山上,迎来了漆吴山最佳的时辰,渐渐的,四周的响动越来越明显,生灵的气息越来越近。   东海内的生灵涌向了漆吴山,周围山岭的生灵也涌向了漆吴山,这座光秃秃的山,转眼被生灵们填满。   往昔的帝江已在梦中,而此刻来到画境的帝江则惊喜的环顾四周,猜测生灵们聚集在这究竟打算做什么?   帝江的疑问没人回答他,不过生灵们的行动会告诉帝江在这儿应当做什么。东海之中的漆吴山,一座受到祝福和恩赐的山,这儿是生灵的繁衍之地。生灵们相信,漆吴山得到了东海的庇佑,在此结合能让彼此情感坚贞不渝,甚至于连子孙后代均可健康聪慧。   直至这一刻,帝江方才恍悟,为何漆吴山连一根草都长不出。每天承受如此庞大数量的生灵压了又压,是根草都得被压死。   月色迷离,帝江站在山顶,夜风吹动了他大红色的袍子。渐渐的,女妖们的歌声远去,周围的生灵也愈发模糊,当帝江回过神来,夜晚的漆吴山只剩下他一人。   画境里的生灵都消失了。   之后,一人走到了他身后,伸手环住他,帝江能判别出对方的气息,这会儿陪着他的人是佚名。佚名的话语轻轻的拂过帝江耳畔:“这会儿正是漆吴山最好的时辰。”   “什么?”帝江有点困惑,惊觉自己突然被佚名压在地面,他看了看上面的佚名,话语随即改口,“我在下面?”   佚名眼底含笑:“反正是画境,又不会痛,试一试又有何妨。”   帝江稍稍迟疑片瞬,思考佚名的话在理不在理,而不幸的事实告诉了帝江一个残酷真相。事后,帝江后悔的一脸血,他居然信了佚名的话,认为不会痛,佚名这么反复再三的进入他的身体,怎么可能不痛。   然而,佚名的解释是:“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肯定不会痛。”   帝江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对佚名如此信任,居然听信了佚名的话,结果就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他永远失去了翻身的可能。   END~   提前祝大家羊年大吉,三羊开泰,身体健康,心想事成=3=   年后见o(∩_∩)o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枯叶难烧】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